第52節
阿綠預謀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師父離開也有一段時間了,阿綠伸手看了看,抵得上三只手的手指頭數量了。師父是該回來了。到時候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跟師傅講講道理,這可是關心到自己心愛的果子啊! 阿綠看了看天氣大好,便給師父心愛的書曬曬太陽。想來到時候好說話。 誰知道太陽落了,書頁上的溫度沒了。阿綠看星星的時間到了,依舊沒有師父的影子。阿綠站在山頂,看著遠處黑乎乎的高低起伏的輪廓上籠著白乎乎的霧氣,天上的星星忽閃忽閃的。鳥啊蟲啊的叫個不停。 阿綠從來不知道自己天天晚上看著的東西,練就了自己好眼力的東西,自己會看著煩心!什么東西看著都心煩,什么東西聽著都心煩。心里無端的空蕩,像掛在樹上的蜘蛛網一般。 星星終于沒了,山綠了,水清了。阿綠站在山頂依舊沒見那個身穿灰衣的師傅。 有風,樹在動,忽大忽小的聲音,像是人的腳步聲,又像是小動物跑過。阿綠看著晃動的樹葉,空蕩蕩的,心在自己的肚子里懸著。 星星來了,走了。阿綠身邊早早叼來的兔子堆成一小堆。后來早早也無趣了。抓了半死不活的兔子玩耍。 百花山四季如春,花開不敗。 阿綠卻要離開了,師傅不見了。 阿綠不知道自己這種感覺叫啥,只覺著自己真真的成了野地里跑的兔子,在食物中努力尋來的只是生老病死。 這個不知道是第幾個春天的百花山,阿綠背著行囊,牽著早早終于離開了。 啊綠本就是不安分之人,如今犯了錯,這聽話的樣子倒是頗為少見。可自己心里明知犯了錯,想到大約是師父他老人家覺得當著外人的面不好發作,便終日忍著,心里便更是畏懼了幾分。行事也小心了起來,終日里跟前跟后的小心伺候著。倒是便宜那與師傅的洛公子。 師父他雖沒仔細說明什么,倒是常常不明不白的來一句。 就例如前些日,啊綠見那洛公子在梅園中采雪,一時來了興致,便隨了他一道。若是放了平常的性格,啊綠必定上前大為贊賞一番,而后神態自若的離開。而如今師父還沒給個話,自己也沒那個自我悔改的覺悟,也只好從這洛公子下手了。可他日日與師父相隨,啊綠見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當,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了。 此時梅林中的紅梅開的正艷,前幾日剛下過雪,每朵花上含著一小撮雪,也有的集體含了一大片的,紅白相間的甚是好看。 那洛公子倒是很入神,他手里拿了根長木棒,懷里摟了個黑色的壇子,正用木棒輕輕的將梅上的雪弄進壇子里,那副仔細的摸樣倒像是怕驚了那些花似的。待啊綠輕拍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 洛恒停了手里的工作,煞是恭敬的回了句“不知姑娘有何貴干啊?” 啊綠今日有求于人,嘴巴使勁兒的往開里咧,回道“不知公子這是干嘛啊?” 洛恒回頭接著原來的動作,淡淡道“這雪夾了梅花的香氣,熬來泡茶甚好。”說完又頓了頓掃了一眼啊綠繼續道“,不知今的姑娘咋有興致來看我收雪啊?” 啊綠的眼睛往大里睜了睜,激動的回道“嗯?你是日日于此收雪?我咋沒注意。” 洛恒此時停了手中的動作,又將那壇子蓋上,拍了怕身上沾的的雪,作勢要離去。啊綠瞧著打聽師父的如意算盤快要散了,急忙上前與之拂雪。又呵呵的笑道“公子這說的是哪里的話啊,我這不是。。。是。。。”是了一會兒也沒是出個所以來。 洛恒見她一臉窘態,笑道“姑娘有啥事就說吧,看你這樣子怕是會憋出毛病” “真的啊。”啊綠一聽這話頓時就來了勁兒,說話聲音也不自覺提了幾個分貝。然后十分夸張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其實也沒啥,就是想問問你今日我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說什么?就比如,,,就比如,,,,,比如,唔,說我近日有沒有偷懶什么的。”越說啊綠心里越沒底,生意就跟跑了氣兒似的越來越小,到最后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聽得見了。 洛恒看著她的面容甚是糾結,但又十分好玩,一會兒喜一會兒悲的,心里很是輕松,卻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甚是冤枉的回道“姑娘真是說笑了,你日日隨你師父左右,一字一句哪逃得過你的耳朵。你這樣問不是給我出難題嗎?”說完也不顧啊綠作何反應便走出了梅林。 啊綠聽其說如此,心里更是心里萬分疑惑。往常自己犯了錯,師父定時要狠狠罰自己的,而那些錯也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近這是怎的?犯了大錯,他老人家竟沒有半句言語,莫不是要把自己逐出師門?想著想著竟不自覺咬著大拇指跟了洛恒一路。 走著走著洛恒突然停了下來,啊綠很是自然的撞在了他的背上,一不小心把手也給咬了。 洛恒回頭笑道“姑娘這是要隨我去嗎?我約了你師父,不如一起品品這新茶吧。” 啊綠忍痛揉了揉手指,想著見著師父的煎熬,皺著眉頭回道“這就不了,我不好喝茶。”下一秒啊綠卻跟變臉似的換了一副神情自若的表情,就連剛剛手疼暈出的小淚花也沒了,面帶微笑的回道“不過雖然我不好喝茶,但公子盛情難卻啊!我也不好推辭。”說完便恭恭敬敬的抬了頭問了句“師傅好,不知您在此,笛子失禮了”說這還朝門口做了個彎腰的動作。 門口的璃淵倒像沒聽見似的,半倚著門,仔細的端詳著手里的素扇。隔了半天,愣愣的看著扇子才回了句“啊綠最近是辛勤的很啊,往日里倒沒見你這樣。”說完又瞄了一眼洛恒,才繼續道“看來是為師教導無方啊。既然如此,那就在這兒多留幾日吧!”說完便轉身進了去。 師父這一套無頭無尾的話,到把啊綠難住了。這究竟是誰多住幾日呢?但又想到這皆是洛恒惹的禍。到了自己的門前也不提個醒兒,還讓自己在師傅面前出丑,這樣想著,回頭就惡狠狠的瞪了洛恒一樣眼。 啊綠還在糾結之際卻發生了一件大事,至少對啊綠來說是大事。師父離開了,又撇下她跟早早,卻是給自己留下了任務。想來師傅幾日前那句沒頭沒腦的多住幾日競說的是自己。不過卻憑空給自己添了個伴兒,洛恒。 從前居于山中的時候,大多師父離開前也有任務留下。無非是鏤幾朵花,背幾篇經書而已。如今師父卻將于她真真意義上的任務。便是前去曾今名噪一時的洛家,鏤一朵花,名叫謝韞的花。 師父剛離去之初,啊綠是恨洛恒的。若非他無端的插一腳,自己也成不了這樣。但過了幾日想來師父交予的任務,也便硬著頭皮上路了,還順帶了洛恒。 待其真到了洛家所在的郡縣,已累得筋疲力盡了。天也黑了一大半,早早更是滾在了地上一個勁的打滾。于是兩人便找了間店。 可走到店門口,啊綠卻拉住了洛恒。礙于之前的遭遇,啊綠是不得不防的。如今這個樣子,別人追了自己斷然是跑不動的。啊綠瞪著黑露露的大眼珠,雙手死死的拉著洛恒的衣袖,很是誠懇道“待會進去了你就說早早其實它是一只狗,只不過是。。。是長得有點怪而已。” 洛恒擰了擰眉疑惑道“明明它就是一只豹子,為何要說是狗呢?再說了早早是你養的,為什么要我來說?” “這樣的話,如果有人追來了我能先跑了。你跑的一定比我快。我就不會托你后腿了。況且你長得如此這般,他們不會咋樣的。”啊綠聽了立馬反駁。 洛恒面容松了松,另一只手拂了啊綠道“誠然,你也是很漂亮的,他們也不會傷害你的。” 洛恒才剛說完,啊綠便抓了一把土涂在了臉上。 洛恒“” 隔日,啊綠早早的便起了床。待洛恒見到門口的早早和啊綠時愣是沒反應過來。啊綠今日穿了一件湖綠色的男裝,更是精精神神的扎好了頭發,小臉洗的白白凈凈的,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水光閃閃。倒是早早,一副蔫不拉幾的樣子,身上的毛更是黃一塊黑一塊的,耳朵一只立著,一只耷拉著,可憐巴巴的望著洛恒。啊綠看著洛恒,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順帶在他面前轉了兩圈才道“怎么樣,我這樣看來不會很丟臉吧!” 洛恒單手撐著下巴,輕擰著眉,疑惑道“倒是不錯,不過你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打扮成這樣做什么?” 啊綠正了正身,又將雙手背與身后,高高地抬起臉,瞇了瞇眼,非常正經的咳了兩聲,道“這樣我們的關系才明了,朋友。師父曾教導我,女孩子之間能叫金蘭,男孩子之間叫把子,卻從未教我男女之間叫什么?你我之間總不能無名無份的,別人說起來也好說,所以就想了這個法子。你說我聰不聰明?” 啊綠說完倒見洛恒的嘴角抽了抽。不過他又將眼光移向了早早,一副等著被雷劈的表情。 啊綠恍然的唔了一聲,道“至于它。我看你們山下的人倒不是很習慣與豹子一起。所以昨晚我就給它涂了些燈油,這樣有人問起了就說它是一只生了賴皮的狗,這樣也顯得我們比較有愛心。” 如此一來,洛恒嘴抽的更厲害了,只能恭維說“姑娘倒是想的周到啊。” “對了,現在你就不能叫我姑娘了。得叫啊綠。哦,這是我的本名。想來現在我們是把子了。姑娘來公子去的倒顯得生分了,是吧公子。” “洛恒” “嗯?” “我的名字。” 啊綠“。。。。。。” 洛家本曾大富大貴,在地方上是出了名的,尋起來不是很難。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洛家雖衰敗了,不過是散了些家丁,府里的階級少了些,外表看起來仍是氣派。啊綠看著面前朱紅的大門上鉚釘油得金黃金黃的,門前樹了兩根一人合抱粗的大柱子。拾級而下,兩只青灰的大石獅一左一右立于臺階兩側,看來甚是威嚴,門上掛了個黑面金字的大匾,邊上漆了一圈朱紅,洛府兩個字寫的很是瀟灑,屋頂吊了流金的大瓦上面鋪了層雪。怎么也看不出破敗樣兒。 啊綠進了屋內,便有一股暖呼呼的熱氣撲來,夾著些藥味。洛時燁的臥房不大,倒是床前放了幅屏風,屏風上繪了幅漁女戲蓮圖。往前是兩把朱紅檀木椅,中間放了個小幾,幾上的小瓶里倒是插了幾支不應景的蓮蓬。那蓮蓬顯是放的久了,這時已經枯黃了,沒有一點生氣。其余之地倒是略顯平庸了。 那洛家大公子見他們來了,便硬撐著身體過了屏風前來相迎。聽聞羅大公子不過而立之年,洛家雖敗了,也不過十幾年時間。如今見他兩鬢斑白,面色發黃,雖英俊可此時卻不顯英氣。倒分明是個病秧子。啊綠見此不禁感慨,凡世間果然不是個好地方,也虧了師父他老人家不常下山,不然他幾百歲的高齡竟不知會是個什么樣子了。 洛大公子咳了幾聲,方才喘息道“小師傅前來,有失遠迎,實在是抱歉。” 啊綠客客氣氣的鞠了一躬,回到“公子客氣了。我師父他老人家不能前來,實在是抱歉。倒是公子有什么愿望與我說來便好。啊綠定當竭力幫您。” 那公子由剛剛的仆人扶到了椅子上,聽此十分歉意的回道回到“那就麻煩兩位師傅了。”說完又大喘了一回,小仆人急忙上前與之捶背。 啊綠頓了頓才回到“公子客氣了。不過,公子也知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雖謝姑娘已不再了人世,但她心里便再也沒有了你,而起你的記憶里也沒這號人物,且是生生世世。” “也罷。”洛大公子輕嘆了口氣,怔怔的望著幾上的蓮蓬“我時日已不多了,能見她最后一面我此生便足矣,哪還有強求她生生世世與自己糾纏不休呢?” 是日,啊綠一行便在洛家住下了。 啊綠的新屋離洛大公子的住處到不是很遠,只是洛大公子身體不好,于是草草見了一面便歇下了。 啊綠隨了侍從到了自己的住處,便開始準備接下來的事情來了。不過是檢查一下器具,順帶安排了早早與洛恒。想來早早還好說,讓它歇著就好,可這洛恒咋辦? 洛恒倒見啊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便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啊綠轉臉向他,支支吾吾道“我明日作法,不知你?” “我隨你一道便是了”洛恒回的倒是輕巧。 “你隨我去干嗎?只會拖我后腿,不如就在這里吧!”說完急急的爬上炕,只剩了無辜的洛恒。 老天爺在下了大半個月后終于放晴了,屋檐上滴滴答的掉著水珠。 啊綠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瞪著那些白花花的東西,漸漸地化成水,沿著青灰的瓦砸在地上青石上的小坑里,然后濺起無數的小水珠,落在她的腿上,鞋上,而后沒了蹤影。 洛恒并肩與她站在檐下,伸手接了滴水,仔細的看了一番,疑惑道“這有什么好看的?” 啊綠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屋檐,木木的回到“是沒什么好看的。可是我沒見過啊。” 洛恒詫異道“怎的不見你前幾日好奇?” “一開始,忙著逃命。后來忙著哄師父。前幾天我不是在生氣這不就沒注意到嘛。對了,這白花花的東西是什么?” “啊綠” “嗯?” “你到底是哪里來的啊?” “山里啊。怎么,你不曉得?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說與你了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的記性竟這樣不好。” “” 過了一會兒,啊綠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又問道“剛剛我問的話你咋還不回我啊?” “是雪”洛恒道。 “雪?它看起來可真漂亮啊。不過就是可惜了,怎是這樣的適應不了陽光?這樣我就不能喜歡了。”啊綠說完還嘟起了小嘴兒。 洛恒扭頭看向她,面帶淺笑“怎么了?美麗的東西大家都喜歡,啊綠怎的不喜歡?” 啊綠伸手接了滴水珠,面容清靜,聲音甚是委屈的回到“我們山里一年四季如春,這雪花怎能呆得住?誠然以后我還是回山里的,若我喜歡了豈不是要日日相思,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日日折磨自己一番?如此還錯過許多好東西。” 洛恒一聽便笑了,細長的眉眼瀲滟,甚是好看“你經常下山不就行了?況且你喜歡雪,怎又與別的東西扯在一起了?” “哎,,,,,,你懂什么?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況且我若我日日憂心雪花,好心情都給破壞了,哪里來的心思喜歡別的啊?” “你這小小年紀想法倒是不少。” 啊綠忽然恍然大悟道“對了,你今天穿的怎么這么綠?”全然沒了剛才的惆悵。 “應景。” 一直到吃過午飯,啊綠也沒想出洛恒應得是哪門子景。倒是這洛大公子,很是照拂這大晴天,今兒個看起來也精神多了。午飯過后便說可以作法了。啊綠也沒推辭,這倒正和她心意,早日完事早日回山。 啊綠隨之到了宿處,說道“公子可想清楚了?我一入境萬萬是沒有停下來的可能。” 那洛公子臉上一直沒有變化,神情卻是十分期待,悵然道“罷了,我只想再見她一面便是了卻心中的遺憾,就這樣吧!” 啊綠強裝著一本正經的摸樣,道“公子,有些東西是天注定,非人所為,您知足便是了,在下定當將一個完完全全的謝姑娘。” 那洛大公子輕咳了幾聲,輕聲道“那就勞煩小師傅了。” 啊綠見此也不在說什么,之后便在那屋里便燃了香,遮了所有的光專心作法。雖是入境,不過啊綠資歷尚淺,便需借著引子。如此便要麻煩那洛公子了,這引子恰恰是洛公子的夢。 啊綠心心念念的想著趕快完事趕快見師父,不僅沒記著早早,更是把洛恒這一號人物拋到九霄云外了。 迷迷糊糊中,阿綠做了個夢,夢里黑乎乎的不辯顏色。可她的思緒卻無比清明,并且肯定那一定是一個夢。即使沒有人影,甚至沒有光明,卻有人在夢里歌唱。她聽到有個略帶沙啞的男聲高唱“佳人戀夢,夢是空。卿倚長廊思佳人,佳人醉夢夢不醒。留卿一場空。。。。。。”那聲音飄飄渺渺,似風一般忽近忽遠,忽溫柔忽猛烈,斷斷續續,一句真一句淺的。夢里的空氣更是格外的清新,不過是夾了些冷意,似有似無的飄著些香氣。那香氣初聞時還沒什么印象,聞著久了,啊綠竟覺著好生熟悉,可思來想去都沒有想出來,似乎紫山也沒這種香氣。啊綠正探究著那股異香氣,此時那似風一般的歌聲里真卷來了一場風,它鉆進自己的衣襟,有些微微的涼意,卻又有些發癢,便不自覺的撓了起來。過來一會兒,那聲音似乎隱沒了,卻過渡來一陣清明的笛音,那笛音脆生生的,音調不高不低的,像極了初春時的小雨,細膩中夾著溫柔,甚至帶著幾分調皮的鉆進自己耳朵里。 ☆、第55章 昏事 嘭嘭嘭,敲門聲又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