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全然可控，一切公平公正。

    人生的另一選擇，原來是這個樣子。不需終日籌謀，也無需終日殫精竭慮。

    唯一需要全力以赴的只有一個自己。

    他可以清空頭腦，放棄不甘，入夢之后也不再是往昔那些錯綜復(fù)雜之事。夢境中的喧鬧嘈雜終于停熄，不甘憤懣消散難尋。很多時候，他的夢境你只一張書桌，他埋頭坐著寫啊寫啊，間或分出一點心思去聽耳機那頭的輕淺呼吸。

    冥冥間，他能感覺到他對這世間的怒意和斗志正逐漸被這求仁得仁的簡單狀態(tài)一點點的蠶食。

    而他，居然放棄掙扎，安然沉溺。

    也許有一天，他會悔悟后重掀悍然巨浪。但此刻，他突然覺得歲月靜好蟲鳴鳥叫也并不那么浪費時光。

    課間cao回來，高二（五）班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今天打西邊出來的那顆太陽。埋頭做卷子的陸哲跟上學(xué)期末最后那幾天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狀態(tài)又不一樣。

    他做得極為認(rèn)真，就算有人在旁邊探頭看了看也沒能收獲他的冷眼。

    周遭像被屏蔽，他唯一的信號好像只對覃蒔開放。

    覃蒔捅捅他，幫他從桌肚里拿了本政治書翻到本節(jié)課內(nèi)容后給他攤開在桌面上。雖然刷的化學(xué)題，但還得給人點面子。掛羊頭賣狗rou這種事情，該做還得做。

    模擬卷建議時長為一個半小時，陸哲做完再檢查一遍，用了大概一個小時。

    他也不怕麻煩覃蒔，做完了直接把卷子推給覃蒔。覃蒔抽了支紅筆改卷子，刷拉拉的改下去，最后寫了個得分，93。

    雖然跟他們現(xiàn)在學(xué)的小巫見大巫，但對于一個從頭開始補的人的確很不容易。

    陸哲斜眼看她，伸出一只手向她討?yīng)剟睢?/br>
    覃蒔無語。她這一上午都沒挪過屁股，從哪里給他弄什么獎勵。

    陸哲不干，就支著下頜斜著眼看她，消極怠工，臉上是大寫的譴責(zé)。

    也不知道從哪里學(xué)來的眼神，沉郁冷清的眼神被格外深沉的眸光拉成了一道幽幽的弧線，又哀又怨的，覃蒔脖子后面的雞皮疙瘩又起來了。

    覃蒔摸摸脖子說：“你別這么看我。”

    果斷翻到作業(yè)本的尾頁，覃蒔刷拉撕下一張紙來。

    “要也行。”覃蒔很熟練的裁下一張小小的紙片，然后麻溜的折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小船。

    要不是因為太小顯出了一種精致感，這么個用作業(yè)本折出來的小紙船可能會顯得很丑。

    覃蒔將這小船放在陸哲的桌面上，對他說：“送你一葉輕舟。學(xué)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希望你永遠(yuǎn)向前，再不回頭。”

    陸哲的唇角微微的上揚。他說：“好，再不回頭。”

    放學(xué)的時候，覃蒔照例等校園空蕩了再走，陸哲很罕見的沒有跟著鈴聲踏出教室，而是攤著練習(xí)冊仍在刷題。

    張瑩瀅眼觀鼻鼻觀心，話不多說，背起書包喊了聲：“拜拜。”

    覃蒔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她，就已經(jīng)沒看見她的人影了，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覃蒔轉(zhuǎn)頭問陸哲：“你怎么還不走？”

    陸哲便道：“等人。”

    他忽而一挑眉，對覃蒔說：“邀請你，看熱鬧。”

    校后深巷，兩方對峙。

    覃蒔往后退了兩步，努力稀釋自己的存在感，她就不應(yīng)該輕信陸哲能有什么正經(jīng)值得一看的熱鬧。

    巷子逼仄，氣氛低迷，洪嶺代表團(tuán)被前后夾擊，里頭有兩個人覃蒔看著挺眼熟。

    陳承正好在問陸哲：“老大，我們什么時候跟洪嶺結(jié)下梁子的？”

    陸哲薄唇輕啟，很囂張的說了句：“長得欠揍。”

    “行吧。”陳承道，“不管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敢到我們建中門口來堵我們老大，那肯定是欠揍的。”

    說著，陳承瞟了眼往后縮了又縮，生怕被人推撞到的病秧子。陳承有一瞬間的表情管理失敗，一言難盡的問覃蒔：“你跟這來干什么？”

    不說覃蒔怕被人推撞，他們也怕一個激動不小心撞到她。

    覃蒔義憤填膺指向陸哲：“他讓我來的。”

    陳承等人：“？”

    陸哲點頭：“我讓她來的。”

    之前教訓(xùn)洪嶺的時候，覃蒔還在昏迷，不知道他幫她出了這口氣。今天正好，人都送上門來了，不邀功都不合理。

    但群毆畢竟混亂，陸哲指了指巷子后頭一塊荒地，鮮有行人行走，還有一堆碎磚摞著，勉強能搭個位置坐。

    他就真搭了兩位置，坐在那里聽覃蒔講題。

    眾人：“？？？”

    他們浴血奮戰(zhàn)，他們老大在那做練習(xí)題？

    覃蒔攤開練習(xí)冊給陸哲講題：“……這道題A、B的對象錯了……D給出的范圍不全……”前方戰(zhàn)況激烈，聲勢漸大，覃蒔不得不大聲再大聲，終于忍不住大喘氣。

    晚霞黯淡，街燈次第亮起。慘淡燈火自覃蒔頭頂傾瀉而下，垂頭低喘的她看起來異常甜美乖巧。

    蟬鳴悠長，各家的燈光也被次第點亮。

    陸哲合上覃蒔手中的練習(xí)冊，起身又俯低。

    心頭如蟲啃咬，點點淺淺細(xì)細(xì)密密，他終忍不住抬手撫上她那褐黑色的長發(fā)。

    對上她那清泓般的眼眸，陸哲問：“我餓了，你要不要一起？”

    第93章 以后見著人要記得問聲好。……

    面對面的講解, 自然比掛起耳機來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