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吃飯的地方是盧思思挑的,是一家歐式風格的西餐店。蘇凱旋第一次和同事一塊出來吃飯,有些拘謹,隨便點了個套餐便托著下巴左顧右盼的觀察這家店的室內設計。 很常見的餐廳室內設計,并沒有上次和陌時銘一起那家餐廳別致,唯一出彩的要算大廳右側墻上的那幅砂巖裝飾畫了,凹凸不平的灰白巖面勾勒出一棵郁郁生長的大樹,給人灰暗中的生機。 蘇凱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盧思思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會意一笑:“小旋你也認識清音學姐么?” 蘇凱旋正在研究那副砂巖畫,被她驀地一問,鬧的莫名其妙:“誰?” 盧思思不解地指著不遠處:“華峰集團的大小姐華清音呀。你難道不是在看她嗎?” 蘇凱旋這才發現,華清音正坐在那副畫下側的座位上,白天的事給她的影響并不是很好,此刻看到華清音她心里隱隱只覺得膈應,只得勉強笑著應付盧思思:“我看的是她頭頂上那幅畫呢,之前只聽過華清音的大名,沒見過本人呢。” 說著便要收回視線,卻在余光里瞥見了坐在華清音對面的人。 “孟欣然?她怎么會在這兒?” 沒留意到自己喃喃出聲時,盧思思探究的眼神已經追隨了過來。 “小旋,你認識孟學姐?” 蘇凱旋緩緩回憶起前一次尷尬的見面,不好意思地笑道:“算是認識吧,她請我喝過一次茶。這么巧,她們倆都是你學姐么?” “是啊,當年她們倆可以說是f中的絕色雙嬌啊。”盧思思眼底毫不掩飾地升騰起羨慕。 見蘇凱旋面露不解,盧思思不遺余力地開始解釋了起來。蘇凱旋一邊聽著,一邊附和著點頭。在她看來,孟欣然和華清音的交際能力都是一流,加上出眾的外貌和家世,成為校園里炙手可熱的追捧對象一點兒也不稀奇。 對此,盧思思卻神秘地搖搖頭:“其實,身世出眾、受歡迎的人只是清音學姐一個人而已。孟學姐和清音學姐關系好,所以才慢慢搭上學校里的各方面人脈。” 蘇凱旋有些疑惑,她總覺得,盧思思談到孟欣然時,語氣里隱隱含著不屑。 不過,不待她發問,盧思思便很主動地袒露了這一點。 “小旋,這么說可能很唐突,不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和孟學姐走的太近比較好。她這個人心思太重,當初清音學姐就是一個不注意被她搶走了男朋友。” “咳咳……”蘇凱旋正在喝的飲料猛地嗆到了喉嚨里,她吃驚了轉頭遠遠看了孟欣然一眼又轉回來,壓低了聲音問,“你說孟欣然在高中時搶了華清音的男朋友?” 盧思思再次搖頭:“不是高中,是大學。當時孟學姐極力鼓動清音學姐報了一個為期兩個月的游學團,當清音學姐從歐洲回來時,孟學姐已經在她男朋友家登堂入室了。事后雖然男方極力挽回,但清音學姐還是堅持分手了。” 其實,最初盧思思講到華清音男朋友事件的時候,蘇凱旋就覺得不對勁了。聽到現在,她終于明白了不對勁之處。 據她所知,孟欣然從高中到大學都只單戀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她的現任丈夫陌時銘。他們在大學似乎有過一段,并且,以孟欣然和陌時銘繼母趙玉琴的關系……登堂入室不要太容易啊。 想起上次在陌時銘家孟欣然對自己那段滿含暗示的對話,她幾乎可以想象到當初孟欣然是怎么騙過華清音的了。 蘇凱旋很了解陌時銘,雖然他和很多女性都會有曖昧,但一旦建立了正當的男女關系,他就會對對方負責。 就比如她,陌時銘和她領了證之后,每天都回家過夜,和女伴親近也會掌握好分寸,雖然之前他和江竹若的緋聞鬧的很厲害,但他很迅速的就處理了。沒有讓她在名聲上受到一點尷尬和委屈。所以,蘇凱旋可以肯定,當初一定是孟欣然使了手段讓華清音誤會了。只不過……讓她覺得驚奇的卻是陌時銘與華清音有過正式的男女朋友關系。要知道,陌時銘游戲花叢,身邊的女人不少,真正承認過的卻極少。 他愿意對外承認華清音的身份,而后又因為孟欣然給華清音造成的誤解極力解釋和挽回……對陌時銘來說,能做到這一步,華清音該是他的真愛了吧。 想到這里,蘇凱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由仰天長嘆。她上輩子是欠了陌時銘多少債?這輩子怎么就擺不脫他的一個個紅粉知己了? 盧思思顯然不知道蘇凱旋在想什么,輕輕地推她:“小旋,想什么呢?” 蘇凱旋這才回過神,看了一眼華清音,不解地道:“我在想,既然孟欣然對華清音做了那么過分的事,她們怎么還能這樣坐在這里好好的吃飯呢?”難道事業型的女強人內心都特別強大? 盧思思也想不明白,兩人齊齊看著華清音。 遠處的華清音卻好像收到了她倆的感應似得,突然站起來,將手中高腳酒杯里的紅葡萄酒全數潑到了對面孟欣然的臉上。 ☆、第9章 溫情 蘇凱旋離的遠,聽不清她們在說什么,只看到血紅的葡萄酒液體沾濕了孟欣然頭發,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一滴滴在她雪白的襯衣上暈開了大朵大朵的花。 華清音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然后轉身離開,十足的女王范兒。 蘇凱旋下意識去看孟欣然,她就那么一動不動坐在原位上,身側的侍者急忙遞給她干凈的濕巾,她只是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接過擦了擦臉,繼續坐在那兒,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下。 “都被這樣潑了還能這么淡定坐在那兒,從這點來說,我真佩服她。”盧思思不無佩服的感嘆,聽在旁人耳朵里,卻有種嘲諷的意味。 蘇凱旋倒是沒有那么多幸災樂禍的情緒,而是有些遲疑地想,好歹是認識的人,要不要上前幫個忙。 這想法一冒出來就被自己否定了,因為,像孟欣然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希望自己落魄的一面被別人看到的。 好在這家餐廳的服務還是很周到的。沒過一會兒,又來了個陌生男人,手里拎著一個衣服袋子。孟欣然接過袋子落落地走向洗手間,背影和華清音離去時一樣的倨傲。 蘇凱旋嘆了口氣,想起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有了前面聊天的鋪墊,之后和盧思思的交談就自然多了。晚飯后,兩人還很親密的逛了街。 回家時,盧思思還很體貼的先問了蘇凱旋住址,蘇凱旋剛想報家里的地址時,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把行李都搬到了許清杭家,便隨口報了許清杭公寓的地址。 盧思思將蘇凱旋送到了許清杭家時,許清杭已經在樓下候著了。待盧思思驅車離開后,許清杭才疑惑地問蘇凱旋:“剛剛那是誰啊?” 蘇凱旋不在意地應:“一個同事。怎么了?” 許清杭又盯著盧思思遠去的方向好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道:“你很少和同事一塊兒,很難得啊。對了,你來我這兒陌時銘知道么?” 蘇凱旋這才驚覺,她只告訴陌時銘她會晚點回家,卻沒說自己要去許清杭家過夜。雖說是對陌時銘的抗議,但是事實上除了那個懲罰性的吻以外陌時銘也沒占到什么實質性的便宜,而且,他那么做的初衷亦是為自己著想。錙銖必較倒顯得自己小心眼了。 許清杭一見蘇凱旋擰巴著眉頭就知道她又糾結了,嘆了口氣直接伸手從她衣袋里摸出手機撥了陌時銘的號碼:“時銘哥,阿旋在我這兒,跟你借她一晚上……恩,好。” 話畢,利落地掛了電話。蘇凱旋訕訕地看她:“他怎么說?” 許清杭輕笑了一聲,伸手勾過她的脖子:“我許大小姐開口,誰敢說個不字。”蘇凱旋深信不疑地松了口氣,上樓的步子瞬間輕快了很多。許清杭卻是在好友轉身的瞬間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她撒了謊。就在她說完要借蘇凱旋一晚后,陌時銘很冷靜地在那頭提醒她:“清杭你應該明白夫妻之間有些問題不能只靠逃避來解決,我一會兒會過來接她。” 許清杭其實一直看不明白蘇凱旋和陌時銘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隱約覺得,陌時銘似乎還是很關心自己家好友的。便旁敲側擊地問蘇凱旋:“陌時銘又怎么欺負你了?” 在她看來,即使陌時銘和女伴成雙入對出現在蘇凱旋面前她都不會生氣,這次卻不愿回家過夜,一定是陌時銘做了非常過分的事。 如果陌時銘真的對蘇凱旋不好,她還是堅決會維護好友的利益的。 蘇凱旋的表現卻心不在焉,支支吾吾地說:“其實也沒什么啦,就是覺得天天和他住一起也挺無聊的,有點懷念和你一塊的時候了。” 許清杭自然不相信,但看蘇凱旋那心虛的樣兒,倒真不像是受委屈了,便不再追問。蘇凱旋頓時松了口氣,畢竟,因為陌時銘過于親密的舉動而不知所措這種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許清杭給她倒了杯水后,便坐在沙發上,不住地往門口方向張望。蘇凱旋挨著她坐下:“你不是很講究科學作息么?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洗漱睡覺了?” “等等!”許清杭條件反射地大喊了一聲,見門外還沒有任何動靜,便硬著頭皮道,“不如我們來聊聊陸澈?” 蘇凱旋剛端起茶杯,聽到她的話,動作頓了一下,又將茶杯放下,很幽怨的模樣:“別提了。我前不久剛闖了禍,就算陸澈真的來我們公司做代言,我也不會有機會出席他在場的會議的。” 許清杭露出一個“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神秘兮兮地湊近她:“陸澈跟之前恒安娛樂的約已經到期了,你知道他這次被招攬到了哪家公司的旗下么?” 蘇凱旋瞪大眼睛求知。 許清杭索性也不賣關子了:“是星辰傳媒。” 蘇凱旋咋舌:“你是說……海旭集團名下的那家娛樂公司?” 許清杭點了點頭。蘇凱旋徹底不淡定了。 星辰傳媒是海旭集團名下的子公司,而陌時銘正是海旭集團的*oss,這也就是說,陌時銘是陸澈的頂頭boss。 “這是不是代表……我又有機會可以接觸男神了?” 看著好友重新煥發幽光的雙眼,許清杭扶額:“理論上是這樣,可是……你不是在和時銘哥鬧別扭么?” “額……”蘇凱旋剛想解釋她跟陌時銘并不是在鬧別扭,那頭,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啊……我突然想起來,陽臺的水還沒關,我去關水,阿旋你幫我開下門。”不等蘇凱旋反應過來,許清杭已經溜了個沒影。 蘇凱旋疑惑地打開門,剛瞥見門外人的輪廓,反手便要將門重新關上。只可惜,差了一點,就在她怔愣的那一秒,對方已經將手迅速地抵到在了門沿上。稍稍用力,重新將門推了開。 “陌時銘,你來啦?”左右逃不了,蘇凱旋索性訕笑著裝傻起來,“剛剛光線太暗,我還以為是小偷呢。” 陌時銘一身的西裝革履,一看就知道是剛從辦公室出來,斜斜地靠在墻上,也不戳穿她,英挺的眉峰一挑:“哦?看來你眼里的小偷還挺有職業素養,偷東西前還知道敲門。” 蘇凱旋被堵的沒話:“好吧,我錯了。但我只是條件反射……” 陌時銘沒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放的很柔和:“我沒怪你。我是來接你回家的。昨天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時銘哥,你怎么來了?剛剛你不是答應把阿旋借我一晚上了么?”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許清杭佯裝驚訝地問陌時銘,仿佛陌時銘要來的事情自己完全不知情。 陌時銘當然了解她的小心思,便順著她的話說:“本來是答應了,可我剛剛反悔了,自己的老婆,放在別人家里總覺得不安全。”說著,長手一撈將蘇凱旋攏到了自己懷中。 蘇凱旋還沉浸在聽到陌時銘的道歉后的訝異中,被陌時銘這么一摟,被動地回過了神來時,怔怔地看著陌時銘。 陌時銘摸摸她的頭,轉頭對許清杭道:“總之,多謝了。” 蘇凱旋甚至還沒弄清眼前是什么情況,已經被陌時銘從許清杭的公寓里拖到了車上。 這一路上蘇凱旋都默不作聲,陷入了思索。蘇凱旋其實并不擅長什么離家出走的把戲,她和陌時銘也不是真正的夫妻。但當陌時銘真的跑到許清杭那兒接她回家時,她產生了莫名復雜的情緒。好像她真的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那個家里,好像真的有一個人會等著自己回去。那感覺溫暖的有點不太真實。 她在陌時銘開車的時候偷偷的瞥他,他很專注,目光直視前方,沒有旁暇。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華清音,那樣高傲的女人,也為陌時銘所折服。足可見他對一般女人的魅力了。 剛這么想著,大腦就開始自動腦補陌時銘和華清音在一塊兒的場景,一貫趾高氣昂的華清音小鳥依人地倚著陌時銘,陌時銘深情而專一凝視著她,溫柔地牽起了她的手……咳咳,這畫面也太違和了,完全不是兩個人的性格嘛。蘇凱旋猛甩了甩頭,目光重新投到身側的陌時銘身上,他側臉的輪廓在忽亮忽暗的光照陰影里影影綽綽,線條柔和美好。 她想到他工作時殺伐決斷雷厲風行的樣子,想到他在女伴之間游走時風流薄情瀟灑不羈的樣子,而他在自己面前,永遠都是微微笑著,很溫暖的樣子。 只有家人之間才會這樣吧,從什么時候起,自己已經無形中將他納入了“家人”的范疇?是在醫院第一眼看到他焦灼的神情時,是他在黑暗中給予自己鼓勵的擁抱時,抑或是在清杭家見到他風塵仆仆的模樣時? 不得而知。 蘇凱旋輕嘆了一聲收回目光,直視前方,露出了一個滿足的微笑。總之,能有這樣一個“家人”,她覺得很好。 “白天一直在忙也沒時間問你,設計稿的事情怎么樣了?”就在蘇凱旋沉思時,陌時銘突然開了口。 蘇凱旋頓了頓,說:“額,解決了,文件找回來了,簽約的事……也解決了。” 陌時銘的眉峰幾不可察的蹙了一下,旋即舒展開來,微微側頭對蘇凱旋柔聲道:“既然已經解決了就不要多想了,前些日子你都忙壞了,這幾天就好好放松下吧。” 蘇凱旋沒有應聲,只是不解地看他。陌時銘沖她笑了笑,又轉回去認真開車。半晌,聽到女生低低的聲音。 “陌時銘,謝謝你。” ☆、第10章 老宅 轉眼到了周末,蘇凱旋接到了老宅那邊的電話。自從她出事后,蘇老爺子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這些日子經過調理后有了一些起色,便約了她和陌時銘一塊兒吃個晚飯。 接到電話的時候,蘇凱旋慌了。和蘇老爺子吃飯本沒什么,但一想到去老宅又要見到她那毒舌又八卦的堂弟,她整個人就不好了。 蘇凱旋的堂弟是蘇凱旋二伯蘇培云的兒子,名叫蘇恪,今年才15歲。因為蘇培云常年在國外,所以蘇恪就一直跟蘇老爺子一塊兒住在老宅。 在外人看來,蘇恪不僅長的帥氣,而且乖巧懂事成績好,簡直就是個人見人愛的美少年。而在蘇凱旋看來,蘇恪就是她的噩夢。 從小到大,這小子就沒少往家里捅她的老底。前不久,就因為蘇恪在蘇老爺子面前“隨意”地提了一句陌時銘和某小明星的緋聞,她被蘇老爺子關在書房嚴肅地盤問了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