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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宮在上在線閱讀 - 第34節

第34節

    這力道又狠又重,直打得景晟腦子一嗡,他硬生生受下這記耳光,又道,“母妃,要是打我能讓您消氣,您就打吧……”

    彤妃卻冷笑,望向高太后道,“太后,我堂堂高宜公主,嫁入你大梁卻蒙受這等大辱,若太后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定要修書與父皇,與大梁兵刃相見!”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一驚。劉皇后慌了神,面上勉強扯出個笑容來,“彤妃meimei,都是自家人,何必牽扯到國事……”

    話未說完齊索爾便將她打斷,“我說了,今日務必給我一個交代!”

    一聲太后,一聲我,儼然完全不再把自己當做大梁的皇妃。齊索爾端起公主的駕子,言辭激進咄咄逼人,劉皇后被她看得一陣發憷,霎時沒了主意,只好抬眼去看太后,低聲道,“老祖宗,禍是太子闖出來的,不如責令太子面壁思過三個月……”

    高太后沉默半晌,忽然長嘆出一口氣,沉聲道,“小嚴子。”

    嚴燁垂著眸子上前,“臣在。”

    她道,“擬哀家的懿旨。皇太子景晟,言行無狀,荒yin無道,廢黜太子之位。”

    景晟頹然地跌坐下去,神色恍惚,仿佛沒反應過來,一旁的皇后卻驚懵了,聲音出口幾乎變調,“老祖宗,三思啊……”

    太后卻很是堅決,“哀家意已決,大梁不能有這樣的儲君。”說完望向齊索爾,“不知這個交代,公主可滿意?”

    ******

    從銀鸞殿出來時已經是巳時許。

    一眼瞧見從抱廈后頭轉過來的人,桂嶸連忙拿著流云披風迎上去,踮起腳尖給他系上。

    嚴燁神色淡漠,微昂著頭,眼簾低垂著,濃長的眼睫交錯重疊,遮擋去一切眸光。忽然開口,語氣悲憫道,“差幾個司禮監的去一趟樂成殿,大皇子要從東宮搬出去了,好歹相交一場,我也要盡一份心意。”

    桂嶸聞言心頭一沉,四處打望了一番見無人,方壓低了聲音笑道,“師父的手段真是高明,如今廢了儲君,正是人心不定的時候,漢南出兵正是良機。”

    他神色淡淡的,略抬起頭看一眼天際,霞光透過云縫投射出來,帶著種朦朧明媚的美態,沉聲道,“也虧得彤妃沒叫我失望。”

    桂嶸說:“合宮里誰的性子您摸不透么,徒弟一直覺得,天底下沒什么事不在您手心兒里呢。”

    他神色卻驟然黯淡下去,側目乜一眼小桂子:“娘娘呢?”

    桂嶸哦了一聲,神情小心翼翼起來,試探道,“您剛走就回永和宮了呢。”說完略想了想,又道,“師父,徒弟瞧娘娘的模樣不太好,您去看看她吧。”

    去看了只怕更不好。

    心頭自嘲地這么一想,腳下的步子卻仿佛不聽使喚,徑自朝著永和宮大步走過去了。?

    ☆、66迢迢暗度

    ?  昨夜里的一切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縈繞在腦子里,令人無以逃避。

    身體分明困倦疲累到極致,上了床榻卻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合上眸子,眼前就是那張漂亮的臉,唇角掛著殘忍的笑容,對她說,“從今日起你的夫主就是我了。”

    身上還在隱隱痛著,提醒著她昨夜的點滴,他暴戾到極點,在她身上留下了片片青紫的淤痕。沐浴的時候甚至不敢讓玢兒和音素進來伺候,她羞憤又悲哀,甚至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自己的第一次就這么沒了,被嚴燁強奪了去。

    方才銀鸞殿那頭傳來了消息,高太后廢黜了景晟的儲君身份,這愈發令她感到惶惑。大梁朝的皇太子被廢了,懿旨已經下來,曉諭天下,本就動蕩不安的朝綱愈發飄搖。

    她躺在牙床上發呆,臉上木木的。玢兒往香爐里添完香片,回過身一看,見她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定定地看著床帳頂,不由蹙眉,走過來挨著腳踏坐下,“娘娘,不是累了么?快睡下吧。”

    妍笙的神色若有所思,忽然道,“事情不對勁哪。”

    聽她沒頭沒尾地蹦出這么句,玢兒不明所以,啊了一聲問:“什么不對勁?”

    所有事都不對勁。她眼眸動了動,眼珠子轉過來看向玢兒,皺著眉頭道,“景晟昨晚究竟是怎么進的銀鸞殿尚且沒弄清,太后就這么把皇太子給廢黜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這位祖宗,怎么哪家的事都喜歡瞎cao心!自己這邊都是泥菩薩過河了,居然還有功夫去替景晟鳴不平么?玢兒面上掛上一副無奈的神情,嘆息道,“娘娘,太后把這樁事交給嚴掌印來料理,案子到了他手上,要怎么比劃發揮都由他說了算。昨兒夜里大皇子怎么進的銀鸞殿,所有人都覺得奇怪,可人家嚴掌印說了,是那些宮婢太監擅離職守。”

    陸妍笙又道,“擅離職守,怎么個擅離職守法兒?”

    玢兒聳肩攤手,“您問奴婢,奴婢問誰哪?據說掌印審完人就不由說都給處置了……”她拿右手在脖子上抹了抹,又道,“死無對證么,東廠一貫拿手的戲。”

    她聽后怏怏的,如今大梁的前路是愈發的晦暗了。文宗帝一病不起,現在就連不成器的皇太子也讓嚴燁用計廢黜了。皇后懦弱無能,合宮里唯一還能坐穩大局的就只剩下個年邁的高太后,可偏偏太后還對嚴燁處處委以重用,一切都在照著他布下的局往前推進,大勢已去兮。

    她抬起雙手覆蓋住整張臉,說話的聲音從指頭縫兒里傳出來,悶聲悶氣不大耐聽,只道,“我過去一直不待見景晟,可如今見他被廢黜,倒還可憐他。”說著一聲長嘆,“我和大皇子都是嚴燁的刀下魂呢。”

    這樁事上頭,她和景晟都是被嚴燁算計的人,一個失了清白,一個失了儲君的地位,難免感到同病相憐。

    玢兒在一旁聽她念叨,心頭也是不住地欷歔。帝王家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悲哀,這一點非皇室人永遠無法體會。可俗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大皇子有今日這下場,也不能全然怪罪嚴掌印。

    她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外頭傳來陣腳步聲,抬眼看過去,只見音素打起珠簾進了來,神色帶著種莫名的古怪。

    陸妍笙聽見了動靜,雙手略往下移露出一雙浮腫的眼,朝她看過去,問:“你怎么了?”

    音素支吾了瞬,道,“娘娘,廠公來了。”

    聽了這話,妍笙的臉色在剎那間沉了,目光也冷下去,在床榻上翻了個身面朝里地側臥著,撂下兩個字來,“不見。”

    音素頗為難,兩邊都是不能得罪的主,這可如何是好呢?正進退維艱,珠簾一陣響動,后頭走進來一個身量頎長挺拔的男人,唇微抿著,帶著幾分倨傲孤高,眉眼如詩又如畫。

    玢兒也瞧見了他,不由唬了一跳,下一刻又感到氣憤——這個督主果真是愈發地無法無天,在宮里人來人往的也不怕教人看見,出入娘娘的寢宮就跟回家似的,仗著自己權勢大就欺負人么!

    這丫頭是個急性兒,卯上勁兒來可以六親不認。她想起昨晚上主子受的委屈,險險要沖上去跟嚴燁拼命。音素眼睛尖,一眼瞧見她面色不對連忙伸手拉住他胳膊。

    這丫頭沒和廠公打過交道,這是不知道厲害呢!因扯著她福身見禮,“廠公。”面上勉強堆起個笑容,諾諾道,“奴婢們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顧玢兒憤恨的眼神,半拉半拽地將她拖了出去。

    兩個丫頭退了出去,屋子里變得尤其安靜。嚴燁抬眼看過去,只見她合衣在牙床上躺著,面朝里,烏亮的青絲披散在軟枕上,像墨色的綢緞。

    他嘆了口氣,上前挨著床沿坐下來,垂著眸子看她的背影,神情竟然有幾分尷尬。昨夜怒火攻心失了分寸,下手也不知輕重,這丫頭嬌得很,不知道身上是不是留了傷?

    陸妍笙睜著眼睛躺著,一言不發,并不打算搭理背后的男人。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氣憤格外詭異,兩人就這么僵持了半晌,終于他沉不住氣,在她身后晦澀地開口,嗓音略微沙啞,問她說:“還疼么?”

    怎么可能不疼?簡直不能把人疼死過去!他這簡直是明知故問么!她心頭憋著一團氣,仍舊不轉過去看他,只冷聲道,“拿刀子割rou也不過如此了,廠公說疼不疼?”說完也不等他有什么反應,兀自下了逐客令,道,“本宮累了,不想說話也不想見外人,廠公請回吧,往后也別來了。”

    他胸口一堵,事事游刃有余的人這時候也變得笨拙,再多的言辭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分明想把她捧在手掌心寵著護著,偏生給予了最殘忍的傷害,他感到挫敗,卻又無可奈何。

    背后的人半天不說話也不走,陸妍笙的耐性快被消磨光了,壓抑了多時的委屈又襲上心頭,她深吸幾口氣壓抑住眼眶里的淚珠子,聲量抬高了幾分道,仍舊客客氣氣請他走,“廠公請回吧!”

    一口一句廠公,仿佛將人拒之千里。愈是客氣愈是疏遠,他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只覺分外惱火。然而話出口卻仍舊平靜無波,“別稱我廠公,你就這么想同我劃清界限么?”

    他雖未發作,壓抑的話語里頭卻透出了寒意,陸妍笙聽了這話終于從床上坐起身,回轉過頭來看向他,眸子里閃著點點淚光,語調哽咽道,“不然呢?你我不該劃清界限了么?”說著愈發傷心起來,邊流淚邊道,“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還指望我怎樣對你?”

    她哭得無助又可憐,紅腫的雙眼像兩顆大核桃,沒有了半分往日的美態,看起來蒼白而憔悴。他只覺得心都揪扯起來,忍不住伸出手將她摟到懷里抱著,拍著她的后背輕柔哄慰,“乖,昨晚是我不好,我給你賠罪好不好?”

    她卻對他的舉動萬分反感,掙扎著推開他,“嚴燁,我求求你放過我,我究竟哪里招惹過你你要這樣對我……”

    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女人,力量根本微不足道。他輕而易舉地鉗住她的兩個手腕將她抱得死死的,語氣強硬起來,“別和我鬧。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沒摸過,你我夫妻之實都有了,怎么劃清界限?”

    他這么說,教她愈發悲戚起來,赤紅著眼抬頭看他,“昨晚上的事我權當被瘋狗咬了行不行,從今往后你我都別再往來!”

    嚴燁一貫自詡自控力極好,可見這丫頭果真有本事,往往兩三句話就能把他的火氣勾起來。權當被瘋狗咬了?她倒是想得開!

    可眼下發火沒有用,他壓下怒氣,講道理說不通,索性換一種方式。因挑眉道,“你倒豁達,這份兒心境也著實難能可貴,可我不同,我斤斤計較睚眥必報,昨夜里我身上也被你看完摸完了,你難道不對我負責么?”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讓陸妍笙目瞪口呆。分明恬不知恥的人是他,如今他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天下最委屈的人了!她被驚呆了,甚至連哭都忘了,“這是什么道理,你你……”她一時詞窮,憋了半天憋出來三個字,“不要臉!”

    他唇角似笑非笑,“我向來不要臉,我要的是你,要臉做什么?”

    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無恥的人了罷!嚴燁的臉皮厚得匪夷所思,陸妍笙道行太淺,耍嘴皮子功夫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半晌找不出什么話來還擊他,急得雙頰都漲紅起來。

    像是白雪上頭飄落了兩片桃花,他俯身在桃花上啄了一口,又啄一口,覺得她真是傻得可愛,含笑曼聲道,“乖卿卿,你不是還要殺了我么?不在我身邊呆著,你哪兒來殺我的機會?”

    他語調透出幾分誘哄的口吻,然而陸妍笙腦子尚還清醒,她覺得詫異,這人果然是個瘋子,生殺大事都能放在嘴巴隨意地說笑。她躲著他的吻,道,“我知道自己殺不了你。”

    惹不起,所以才要躲得遠遠的。

    他卻忽然不笑了,眸子專注地望著她,薄唇微微開合,朝她道,“卿卿,你殺過人么?如果你要殺的是別人,計謀,手段,天時,地利缺一不可。如果你要殺的是我,”他把她的雙手舉起來放到自己的脖頸上,下巴微微抬起,深邃的眼中有靈動的光,朝她柔聲道,“只需要你一句話。”

    ?

    ☆、柔情似水

    ?  她雙眸呆呆的,望著他的眼神有幾分木訥,看起來茫然不知所措。

    嚴燁專注地看著她,雙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手掌下是細嫩柔軟的兩只小手,她的手貼在他脖頸的肌理處,溫度是微涼的。陸妍笙感到驚詫,微微發顫的指尖依稀能感受到他頸部血液的流淌,緩慢的,細膩的。

    脖頸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而此時此刻,他目光坦然而深邃,凝視著她,牽引著她的雙手箍住自己的脖頸,仿佛將身家性命完全交托在了她的雙手之中。

    陸妍笙腦子驟然一熱——他的脖子就在她的雙手之中,只要這么用力地箍下去,他就會死!她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殺了他么?眼下正是千載難逢的時機,只要卯足了力氣扼住他的喉嚨,這個喪盡天良的禽獸就能永遠閉眼。

    他的神色仍舊淡漠而平靜,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意,緩聲問:“卿卿,你猶豫什么?”

    是啊,猶豫什么呢?他惡貫滿盈,多活一天對整個天下都是一種禍害,她不是對他恨之入骨一直巴不得他死么?胡不就這樣殺了他呢!

    溫熱的脈搏在指尖下頭跳動著,一下一下,是沉穩規律的。仿佛是一種無聲的誘惑,她眸光一陣躍動,微抿著唇一寸寸地收攏起十指,漸漸將渾身的力道都蓄在雙手,扼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了下去。

    一個女人想要單憑雙手的力氣掐死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嚴燁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并不是個沖動的人,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太重,若是今日真的死在了她手里,過去那么多年的努力就前功盡棄。

    只是他心里不甘,他愛她到這樣的田地,她心里想的卻全是怎么想法設法地殺了他。說起來教人心寒,他想要試探她,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狠下心對他下殺手。

    雖然是個弱女子,她這一下卻是使足了渾身的氣力,脆弱的脖頸握在她手掌中,他只覺得喉頭一緊,呼吸漸漸不順暢起來。

    妍笙始終覷著他的面色,眼見他俊逸蒼白的面容上呈現出了幾分病態的漲紅,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擊中一般。他的呼吸已經開始吃力了,在她看來,只要自己保持這樣的力道一直不松手,他一定會就這么死在她手里。、

    沒由來的感到驚惶,她皺著眉頭,心頭萬分困頓不解。他不是天底下第一聰明的人么,為什么突然做出這樣的蠢事?她大惑,聲音出口是連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纏斗,“你為什么這么做?你不怕死么?”

    喉嚨被箍著,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比往時更加低沉,眼眸望著她,神色一片荒寒,“你不是希望我死么?我早說過,因為我愛你,是以天底下但凡你要的,我都會給。”

    他神態誠摯,語調悲涼,儼然一副情真意切的情態。然而聽見他說愛她,陸妍笙卻流下淚來,這樣的話她還能信么?還敢信么?她在他身上栽過太多跟頭,早已經怕了,他心思深不可測,她的那點把戲根本不夠他瞧。相信他么?然后把一顆心完完整整地交付出去,只怕還是會和上一世一樣的下場吧!

    想起他曾經的背叛和算計,她只覺心都疼得揪起來,赤紅著眼咬牙切齒道,“你別對我胡言亂語!嚴燁,我不妨告訴你,你心中是怎么打算的我心知肚明!于你嚴掌印而言我陸妍笙算什么?成就你‘宏圖偉業’的一顆棋子罷!”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立時棄之如敝履,他的心腸有多狠,天底下沒有人比她更了解!

    她情緒激動起來,這番話說出來就像是凌厲的刀劍,刺得他一顆心全是血窟窿。他唇角綻開一抹笑顏,風華絕代之中透出一絲絲凄楚的況味,朝她寒聲道,“是么?我心中是怎么打算的你心知肚明?你知什么明什么?橫豎在你心頭我接近你待你好都是為了害你,我就是這天底下最卑劣無恥的賊人!”

    說著他忽然拂開她的雙手,一把將腰間的軟劍抽出來扔到她手里,垂眸冷絕地俯視她,“掐死我想是不能解你心頭恨,索性用劍,你有多恨我就刺我多少劍,我也想看看你陸妍笙還能對我狠心到什么地步!”

    原本不過是試探,熟料自己卻開始認真計較起來,氣血涌上了腦門兒,連從不離身的佩劍都給了她。嚴燁滿眼荒涼地睨她,居然屏息等著。她不是那么恨他么?他好奇,想知道這個女人的心腸究竟有多硬,還能怎么作踐他!

    手上的軟劍質地極好,日光照耀下劍身上閃著清光,幾乎要晃花人眸。陸妍笙雙手握著劍柄,只覺這柄劍說不出的沉,她雙手仿佛沒有了力氣,托也托不穩。坐在床上含著淚光抬頭,他立在身前,修長挺拔的身量頂天立地,面容冷峻像一尊天神,教人不敢逼視。

    只要一劍刺下去,他必死無疑。這樣的手段比用手掐更直接也更快捷,她卻不知怎么了,連提劍的勇氣都沒有。他就在眼前,一臉的決然,生與死都在她一念之間。腦子里像是懵了,居然什么都想不起來,過去的一切仿佛都變得遙遠起來,遙遠得看不見也想不起,深入骨髓的深仇大恨在這一刻居然也寡淡了。

    十指一松,手上的劍“哐當”落了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只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凈了,頹然地跌坐在牙床上捂臉哭,心頭五味陳雜,有委屈,有不甘,更多的卻是覺得自己不爭氣。這個人上一世害得她家破人亡枉死冷宮,她卻連刺他一劍的勇氣都沒有!她惶惶然,邊流淚邊道,“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他卻立在原地沒有動,心頭感到一絲慶幸與喜悅——無論嘴上說的再厲害,落到行動上就漏了陷兒。她到底還是不忍心殺了他,看來這丫頭的心腸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樣狠。

    仿佛是捕捉到了一絲她也愛他的證據,他心頭大為動容,將哭成淚人的陸妍笙輕柔地摟進懷里抱著,薄唇抵著她的頭頂,柔聲道,“卿卿,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其實你心里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恨我,你愛我,你舍不得我死。”

    她像是被什么嚇到了,猛地抬起頭將他得一個趔趄,驚瞪著雙眸道,“你胡說!”

    愛他?怎么可能!她曾經愛過他,然而所有的情與愛都在上一世隨著那杯鴆酒煙消云散了!

    這副急于撇清的姿態教他愈發困頓,絞盡腦汁也無法洞悉她對他的仇恨與防備從何而來,嚴燁蹙起眉宇,箍住她掙扎不休的兩只手,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到腿上,“你告訴我,你心中為什么這樣恨我?瑞王世子白天之前,我們見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