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逛青樓吧(二)
尹明希以為牡丹樓的秘密就藏在二樓的藏書閣里,搜尋了一圈之后才發現一無所獲。 二樓的書架整整齊齊,所有的布局也一目了然。白天都別說要藏人了,你就是偷本書,也能被四處游走的小廝逮個正著。 白天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線索,尹明希開始專心地尋找夜間可以進出的通道。她的目光移至西邊的窗戶,而后隨意取了一本書,在窗戶邊的書桌邊上坐下。 藏書閣的窗邊設著雅座,相鄰的位子之間用紗簾隔起,窗戶是敞開的,外頭吹來的風帶起了紗簾,坐在位子上的人時不時就能看到對側的人。 她們大部分是成雙成對的,打情罵俏者居多,更有甚者在雅座上就開始上下其手了,心急火燎的。 也對,不要以為多了個藏書閣,它就變成了個修身養性的地方。它的本質還是個青樓,客人來此就是為了尋歡作樂。 藏書閣只是給她們提供了別樣的情趣。 日已西斜,太陽眼見著就要落山了,只要日一落,藏書閣里的小廝就會開始催促大家離開。上來的那些人姓甚名誰皆被他們記下了,日落之后他們會一一核對,直至上來的人全部被清空,他們才會開始鎖門。 留給尹明希的時間不多了,她當機立斷,決定在自己這個雅座的窗戶上動個手腳,讓自己晚上的時候可以從外側打開它。 西斜的陽光打在桌上,也照在尹明希的身上,天邊一片橙紅。她裝作被陽光擾到,不能安心看書的模樣,起身自然地關上了窗。 她的手里拽著一根細線,細線上套上了一個結,她關窗的間隙便將這個結套在窗戶的栓上,然后將線頭丟到窗外。這樣夜里的時候她一扯,便能從外頭打開這個窗戶。 布置好這一切,尹明希自然地將書放回書架上,準備離開二樓,前往三樓的水月閣。 她走后不久,那個被喚做是林芷的女人走了過來,在尹明希坐過的位置上坐下。她也捧著一本書,專心致志地看著,面容十分沉靜。她的手指與書頁相接的地方,浮起了一道暗淡的紫光。 與此同時,窗外尹明希設下的那根細線也被紫光托起,在空中暫停了片刻之后,與紫光一起化作了無形。 天黑以后,外頭嘈雜的街道靜了,牡丹樓內依舊燈火通明,歡歌載舞。 等到了夜深時刻,尹明希一行人換上了夜行衣,從水月閣到窗戶邊溜了出來,沿著屋檐小心翼翼地挪動到了二樓藏書閣的窗戶邊。 尹明希讓她的幾個手下不要輕舉妄動,獨身一人去找幾個時辰前自己留下來的“機關”。她熟悉那個窗戶的位置,只是自己的一舉一動皆要小心,稍有不慎,就會被底下與里頭的人察覺。 她耳力極佳,她能清楚的聽到藏書閣里頭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尹明希小心再小心地挪動到那個窗戶邊上,用手去摸傍晚時分留下的細線。 二樓很黑,這一側靠近的街區里的燈火被滅了個一干二凈,她很難用自己的眼力來找尋那根細線,只能順著窗縫一點一點地去摸索。 但這個窗縫本就是凹凸不平,尹明希花了許多功夫依舊找不到。難不成這第一步就要宣告失敗了嗎?她耐著心,又從頭摸索了一遍。 正當尹明希聚精會神的時候,一絲極淡的紫光在她眼前閃爍了一下又消失。快到讓尹明希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朝著紫光閃爍的地方抓去,又左右來回地掃了幾下,隨后一個極輕、極小的觸感出現在她的掌心里。 那根細線被風吹起,正巧刮到尹明希的掌心里頭。 尹明希牢牢地將其握住,接著一抽一拉,便將這扇窗戶打開了一條微小的縫。她先是靜心聽了聽藏書閣里頭的動靜,確認安全無虞之后才將窗戶拉得大開,壓低自己的身子鉆了進去。 尹明希在極黑的環境下也能感受到物體,無論這個物體是靜止的還是移動的,這與她舊時在黑暗的環境下生活過有關。 在暗無天日的牢籠里,尹明希被關押了三年,她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在黑暗的環境下完成的。 他們想借此來擊垮她的意志,讓她發瘋,可事與愿違,她不但挺了下來,還在深不見底、寂靜無聲的黑暗中聽懂了磚、瓦、木的呼吸。 藏書閣里頭器物甚多,一不留神就會磕著碰著,制造出聲響。尹明希信得過的只有自己,讓那些手下跟著只會給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麻煩。 先讓他們撤吧。尹明希將兩指伸進自己的夜行衣里,捏出了一撮粉末,她將手伸到窗外,將這一撮粉末釋放到微風里。 粉末帶著特殊的香氣,她的手下聞到之后,領會了她的意思,便悄悄地退回了水月閣。 再往里頭走,尹明希發現藏書閣并非全都是黑暗的,最里側的地方應當點著燭燈。只不過這些光亮是貼著地板泄露出來的,很明顯在空間上,有什么東西擋住了它們。 尹明希懷疑是厚簾,或者是與自家臥房里相類似的黑布。 尹明希慢慢朝著光亮移去,靠聽覺計算出里頭的人相隔的距離。遮擋物的另一側一共有三個人,兩個正在搬運什么東西,還有一個站在原地不動。 接著她就聽到了一個踩樓梯的聲音,并且越來越近,而且這個人是順著樓梯往上踩,而不是往下行。 這就說明了,在藏書閣的里側,還有一個隱藏的樓梯,可以下行。 “都搬來了吧?”一個粗狂的聲音,但說著十分蹩腳的漢語。 “今天送來了四壇,都在這了。”這個人說的漢語要流利許多。 “好了,勒貢也別在這兒看著了,幫著一塊搬吧。這樣我們下去一趟就可以全部搬完了,不用再跑上來。”依舊是那個粗狂的聲音。 聽到“勒貢”二字,尹明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因為這明顯是西蒙人的名字。而且那人的口音就像是西蒙人初學漢語時的口音,她在西蒙人的軍營里聽到過許多回。 “趕緊吧,搬完這些,我就要下去收錢了。”勒貢原本是叉著腰的,聞言,挪了挪自己金貴的腳,搬起了最近的一個酒壇子,走在最前端。 “好了,我們也搬吧。” 隨后這一行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下,尹明希將面前遮擋物扯開了一條縫,接著她便看見了里頭的場景。 還是白日里的那個藏書閣,只不過最里端的過道被隔了一半出來,遮擋物是與她府里相類似的黑布。這條過道里頭的燭臺都安上了蠟燭,很是亮堂。 尹明希趁著沒人,小心翼翼地踩著樓梯跟了上去。這樓梯比尹明希想象的的要長,她走了許久才到頭。 下了樓梯之后,是一條長長的走道,尹明希在樓梯邊上貓著腰注視著走道里的動靜。走道里有看守的人,不遠處還有吵雜的喊聲,尹明希隱約能聽到“大”與“小”這兩個字眼,多的就聽不清了。 尹明希發現看守是來回巡邏,并非在一個地方呆著,她便趁他離開的空檔,貼著墻來到了走道的中央。 走道很寬,左右兩側是排列整齊的房間。這些房間多數是暗的,只有右側中央的兩間房是亮堂的。 尹明希貼在門縫上朝里頭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這里頭竟是個賭場! 難怪剛才那個人說要來收錢,收的應該就是這賭桌上的錢。 大啟是禁賭的,她沒想到牡丹樓里頭還有如此“盛況”,難怪有些人一個月里要往牡丹樓跑百八十回。 晚些時候她會讓越驍將他們一并端了。 尹明希繼續朝前追蹤,她在走道的盡頭拐了個彎,前頭又出現了一條下行的通道。她剛要邁步走下去,通道里頭卻驀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 “你是誰?”男人發現了身著夜行衣的尹明希,驚詫地叫了一聲。 尹明希不給他過多反應的機會,快速掏出匕首,在他的脖子上抹了一下,干脆利落地將他處置了。 只不過這些動靜足以引發男人同伙的警覺,一大波洶涌的腳步聲傳入了尹明希的耳里。 尹明希后退,往黑暗的地方躲。 “有人跟著我們下來了,快去找!”說話的是勒貢,此時出現在他的身后的,還有牡丹樓的老板,言予歆。 “你們辦事也太不小心了吧。”言予歆冰冷地開口。 尹明希暗道不妙,她就查出了皮毛,還不想這么早就對上言予歆。更糟糕的是她后撤的時候跑進了一個死胡同,折返的時候又耗費了一些時間,所以她根本沒有跑遠。 焦急的時候,尹明希鉆入了一間未鎖上的房間,躲在門后屏息聽著門外的動靜。 “噠噠,噠噠——” 言予歆的腳步聲離這間房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嘭”的一聲,尹明希藏身過的房間大門被打開了,言予歆帶人入內搜查。 而這時,尹明希已經逃之夭夭了。準確來說,她不是自己逃的,而是被一個女人帶了出去。 那個女人一路拽著她來到了死胡同的盡頭,二人藏身于此。 “女俠也是來劫富濟貧的?”女人溫熱的呼吸傾灑在尹明希的臉頰上,聲音細弱蚊吟,做賊一般,“剛才真是太危險了,你差點就把我暴露了。” 她本來就是賊。尹明希動了兩下唇,示意女人將捂在她嘴上的手放開。 那個女人會意,立馬松手。 二人貼著死胡同的邊站著,身子貼在一處,呼吸交繞在一起。那些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尹明希這才安心的回話:“你是賊?”她開口的第一句就讓身側的女人垮下了臉來。 “什么賊?我是女俠好不好,我是來劫富濟貧的。”女人甩了甩自己滿兜的銀票,這是剛才她從那個屋里偷出來的。 尹明希剛在門后站定,便與這個搜刮富甲財物的女人來了個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