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囑托
第二十三章囑托 林聽歌回到甲字房三號,卻看到裴律虎坐在床榻上,銀狐雙刀放在膝蓋上,雙手正撫摸著。 看見林聽歌進來了,也不見裴律虎有所反應。 林聽歌正準備問候下他,卻聽到裴律虎嘴里說了一句大俠什么的,聽歌沒聽清楚,便望向裴律虎,裴律虎站了起來,加大了音量“大俠,我要變強!”,聲音里飽滿著不甘。 林聽歌楞了一下,卻見裴律虎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聽歌隨即歪了歪頭,笑了。 “大俠,走“,裴律虎大步走了過來,拉住林聽歌的手臂,”陪我訓練去。” 那一夜,右威衛訓練場上,銀色刀光飛舞。 ~ 第二天,林聽歌一大早就起來了,他看了看還在呼呼大睡的裴律虎,扭頭對也醒了的裴鐵柱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又看了眼睡夢里也不安靜嘴里不知道在說什么夢話的裴律虎,就微笑著離開了甲字房三號。一晚上,裴律虎把“刀法”的招式拆了又拼,拼了又拆,反反復復練習著不同招式之間的連招方法,看來,比試時柴令虎流暢的連擊技巧明顯刺激到他了。 林聽歌先打了一遍“五禽戲”,因為“五禽戲”本身就是以舒緩經絡為主,所以林聽歌也是打得比較慢,當作熱身。等練了一遍“五禽戲”,林聽歌才從訓練場地上,從自己帶來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包里拿出一把弓,這弓豎起來竟有到肩膀那么高,正是大唐禁軍的標準訓練配置——唐式長弓。 林聽歌慢慢地給弓上了弦,然后在右威衛駐所的訓練場上開始了練習。 照例,林聽歌瞄準完,卻不射出,反而慢慢地把弓弦一點點地放回,把身體放松,然后再扎好步子,崩直腰,立挺背,拉滿弓,瞄準,如此反復。大概做了十幾下。這時,他的眼角注意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林聽歌收好弦,轉過身看過去,就看到一名身穿普通麻布衫、體格雄壯的中年人,他那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的老農。看到那人也在看著自己,林聽歌就朝他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那中年人,也對著林聽歌笑了笑,算是回了個禮,然后就站在一旁,也不言語,就看著聽歌練習。 林聽歌便不再理會那人,定了定伸,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那人面無表情。 林聽歌再出一箭,又中靶心。 那人微微點頭。 林聽歌再次拉開弓,卻感覺弓有點崩不住力道了,他也不倉促出手,把弓弦輕輕回收。 這時,那中年人開口說話了,”小郎君,好力氣,這弓只是訓練所用的“長弓”,用的只是普通的桑木制成,弓弦也只是用了普通的牛筋。在小郎君這短時間內十數次拉弦之后,在今日這樣寒冷的天氣里,普通的弓和弦自然都受不住小郎君的力道。” 唐代的弓分為長弓、角弓、稍弓和格弓四種。長弓用作步戰,角弓用于騎戰,稍弓和格弓是狩獵用弓和皇朝禁衛軍用弓。而在禁軍里,弓的形制官方制式化,大致可分為常用弓和練習弓。前者注重射擊的準確度,后者練習張弓的臂力,用的是“大弓”和“長弓”,林聽歌練習用的,正是“長弓”。 林聽歌轉頭看向那中年人,微笑著點頭嘆到“是啊,可惜我的那把硬弓沒帶來長安。” 那中年人想了想,說到“我這倒是有一把好弓” 說完,中年人看著林聽歌,聽歌看著中年人。 誰都不說話,似乎在看誰耐心好。 等到中年人不急不躁地對著后面明明空無一人的訓練場按正常聲音說了句“取我弓來。” 林聽歌才施施然笑了一下。 不一會功夫,就見到一名面上冷漠的男子快步走來,但他走起路來,幾乎沒有聲音,聽歌從那男子雖然疾走著卻挺得筆直的腰板上一眼看出,這名男子明顯是位好手。 那中年人伸出了手,那男子就把弓輕放在中年人手上,便退了出去,又離開了訓練場。 中年人遞過那把弓,說道“試試。” 林聽歌接過那把弓,這把弓較步兵用的長弓短,卻又比騎兵用的角弓長,大概四尺半左右,聽歌先把弓在手上掂了掂,挺沉的,又用兩根手指輕輕勾了勾弦,既為了正正弦,也是為了初步感受了下弓的手感。 斯條慢理地做完那些步驟,然后林聽歌才慢悠悠地上了羽箭,先是站好馬步,崩緊后背,緊接著猛地把弓拉開,箭與兩肩平,這弓雖耗力道,憑林聽歌的臂力也不是拉不滿,只是林聽歌是使弓的好手,自然是知道說書人張口就來的“卻見那人把弓拉開個滿月”,終究只是說書人用來給故事增色的,實際上拉弓一般是不用拉滿的,因為每把弓的材質和弓弦彈性不同,加上目標和射擊者的距離不同,拉弓的弧度自然也是不同,把弓拉到滿的位置,一般也沒能把弓的最佳力道發揮出來。 那中年人又看到林聽歌撒放箭羽之時,右手向后一抹,像掃琴弦一般把弓弦自然地彈了出去,而他的右手手指看上去就像沒有動過一樣,不由地暗暗點頭,心中暗贊了句“好一副鷹蹲左顧的射姿。” 雖然不熟悉這把弓的力道,但林聽歌一箭還是悠悠地射在靶心之內。 射完,林聽歌轉頭撇了一眼那名中年人,把弓遞還給他。 那中年人卻不接過弓,反而和顏悅色地指著弓說到“弓的力量主要來自弓的木質,這把櫟木弓的木質力量強,而且有韌性,而弦也有韌性,小郎君卻能在這么一會功夫就熟悉這弓弦的韌性強度并射中靶心,說明小郎君是個懂得掌握弓弦輕重的人。” 林聽歌卻是微瞇著眼,看著中年人,等著他下面的話。 果然,那中年人停了一下,又接著說“一個懂得輕重的人,想來也是可以托付輕重之事的人,小郎君,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幫我一個忙。” 相比那中年人繞來繞去,林聽歌卻是直截了當“將軍請講” 那名中年人再一愣,詫異道“您知道我是誰?” 林聽歌卻是搖搖頭,平淡說到“右威衛里的禁衛軍,都是年輕人。” “原來如此“,那名中年人卻是被逗笑了,“那為何我不可以是教官。” ”剛才拿弓來的那人,和馬教官穿的是同一款制式盔甲,在這右威衛里,能讓馬教官這一級別的人如此恭遜地對待的人,我想我稱您一聲將軍,應該也不為過“。 “好,”那中年人不住點頭,“我就是張士貴。” “您就是我大唐軍中,最善射的張士貴張將軍。“林聽歌眼睛亮了,連忙躬身行禮,聲音里帶著絲興奮”林聽歌拜見大將軍。” 林聽歌雖然性情恬淡,但還是擁有著少年人對英雄的天生崇拜,加上自己用的是弓,眼下見到的又是大唐軍中以善射最為聞名的張士貴,自然心里有些興奮,于是連忙行禮。 “呵呵”,張士貴拂著胡子,笑得和藹可親。 林聽歌心想,軍中所說,張士貴平易近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突然想到剛才張士貴的話,于是問到“對了,不知道大將軍要我做什么?” 張士貴依舊笑著說“那柴小侯爺和裴律虎,可是要和你組隊參加殿前比武大會。” “是的”,聽歌答道,就抬頭看著張士貴,“大將軍是要?” 張士貴知道林聽歌要詢問什么,搖頭道“我只希望你幫我一個忙。” 林聽歌表情疑惑。 “裴家,柴家和我都有交情,眼下他們兩人又都在右威衛,我希望你不要讓他們在禁軍里鬧出事情來。” “明白了”,林聽歌說著把弓遞了過去。 張士貴低頭看著再度回到自己手上的弓,輕聲道“這事情就拜托你了。” 林聽歌淡然笑道“這事,將軍你不說,我也會去做的。” ~ 聽歌離開后,張士貴正站在原地想著什么。 李淮快步卻無聲地走來“尉遲統領來了。” “讓她過來。” 李淮低著頭退了下去,不一會,帶著一名一身戎裝的女子走來,正是那娘子軍統領尉遲仙兒。 ~ 林聽歌走到甲字房三號門外,卻見房門洞開,里面聲音嘈雜。 他連忙走了進去,卻看到裴律虎只穿著內衣,正站在床榻上高舉著枕頭,要砸向站在床榻旁的王五郎,卻被裴鐵柱緊緊從后抱住,裴律虎嘴里囔著“滾,這是我的位置,是我先占的。” 而柴令虎卻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看他的表情,明顯在看熱鬧。 王五郎看到林聽歌進來了,就調笑著說“喲,你回來得正好,從今日起,我和老虎也要搬進來住。不巧的是,我也看上矮腳虎這個床榻位置了,哈哈哈。” “滾,這是老子的。”裴律虎雖然被裴鐵柱從后面抱住,依然能夠手舞足蹈,要撲上去。 “矮腳虎,要不我們也比試比試,誰贏了這位置歸誰。”王五郎繼續邪魅地笑著,逗著裴律虎。 “誰怕誰啊,來啊,你這個不良人!”裴律虎火氣暴漲,裴鐵柱已經要抱不住他了。 不良人,指的是那些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街邊小混混。 “來啊,來啊。矮腳虎,咬我啊,哈哈哈”,王五郎繼續挑逗。 林聽歌看著這個畫面,想到了張士貴的委托,不由地按住了額頭,搖頭苦笑,這幾個不良少年湊一塊了,還真是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