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不敢不敢。”雖然被說中了,但英王還是連忙垂首,“小王知道,蕭明淵所率軍隊都是大王的軍隊,所以想著,將大王請進宮來商議,看大王如何才能退兵。“ 赫連誅不語。 英王繼續勸說,他確實沒有想到,鏖兀真的會借兵給蕭明淵,而他只是被太子安插在朝中的人絆住了腳,稍微晃了晃神,蕭明淵這個從沒帶過兵的人,就到了城樓下。 他擅長陰謀詭計,怎么會擅長帶兵打仗? 蕭明淵行軍途中,他就有過幾次部署,可是都被蕭明淵輕松擺平了。 如今事態緊急,眼看著到手沒半年的江山就要易主,他實在是急了,開始胡亂想些法子了。 其中最簡單的,當然就是勸服赫連誅退兵。 “那些都是大王的軍隊,只要大王一聲令下,便可解我圍城之困。至于大王要提什么要求……” 赫連誅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朕先去見見梁帝。” “也好。”英王伸出手,“大王請。” 赫連誅再沒看他一眼,就轉身去了偏殿。 英王暗自慶幸,赫連誅去見父皇,讓父皇知道蕭明淵與鏖兀勾結,自然會傳位給他的。 梁帝行將就木,躺在床榻上,身邊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 赫連誅掀開帷帳進去時,他還以為赫連誅是宮人,氣若游絲道:“水,朕要……” 赫連誅沒理他,徑自上前,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 梁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渾濁的眼珠看見來人,開始還沒想起來這人是誰,待看到赫連誅的眼睛時,忽然想起來了。 他就像是忽然被嚇到了一般,幾乎要從床上彈起來,顫抖的手指指著赫連誅,嗓子里發出沙啞的聲音:“你……你……” 赫連誅沒有開口,回頭看了一眼英王:“出去。” 英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梁帝:“父皇,大王是特意過來探望你的,不會……” 他還沒把話說完,梁帝便抬手要他出去,他只能訕訕地出去了。 偏殿的門關上,帶起風來,將帷帳吹動。 殿中的藥味不是很好聞,赫連誅也不打算在這里久留,直接問道:“阮久做細作時的那些書信,在哪里?” 這也就是他要進宮一趟的目的了。 阮久還有把柄在梁帝手里,阮久自己都忘記了,或許他根本也不在意,覺得太子和蕭明淵不會計較的。 但是赫連誅做事周全,信不過旁人,不愿意留一點破綻,更何況此事事關阮久,還是謹慎些為好。 所以他這次進宮,就是要把事關阮久的東西都拿走銷毀。 梁帝從喉嚨里發出兩聲尖銳的呼嚕:“朕這個和親公子,還真是選對了。” 赫連誅沒有接話,只問:“書信在哪里?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梁帝閉了閉眼睛,還是不回答:“若是沒有他,只怕朕的大梁都要亡了,還是朕……” 赫連誅厲聲打斷他的話:“別廢話,在哪里?” 話音剛落,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就哐的一聲,扎在梁帝腦袋邊,穿透了枕頭。 梁帝被嚇得愣住了。 他絕想不到,五年前在梁國還躲躲閃閃的大王,現在已經敢在梁國皇宮里,對著梁國皇帝動刀子了。 他像是卡殼一樣,咳嗽了兩聲,才道:“在紫宸殿……后殿的暗格里,都在里面,沒有其他的了。” 赫連誅在腦子里想了想梁國皇宮的布局,大概知道紫宸殿在哪里。 而梁帝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是又發怒了,他看了看腦袋邊的匕首,生怕赫連誅再抄起這把匕首,把他的腦袋給扎穿,于是再說了一遍:“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赫連誅冷笑一聲,把匕首收回來。 他不欲久留,問到了這件事情,就要離開了。 梁帝從驚恐當中回過神來,陷入更大的驚恐之中。 “你……你早就知道了?” 赫連誅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是,朕早就知道了。” “那你……” 這樣的問題,赫連誅已經回答過太多次了,他已經說到不愿意再說了。 “朕喜歡他,一開始就很喜歡他,想讓他留在鏖兀,才幫他做細作的,現在還特意來幫他銷毀證據。” 這樣的事情,梁帝簡直聞所未聞, 哪有人會喜歡上細作,還處處為細作打掩護的? 一定是…… 赫連誅看出他的想法,淡淡道:“你不用擔心,阮久每次送回來的書信,上邊寫的事情雖然無關緊要,但都是真的。我沒有利用過他,朕一向光明磊落,不用這些陰損招數。” 說到利用,赫連誅垂了垂眼睛:“阮久一開始多喜歡你啊,把你當成另一個父親看待,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對他的?” 在阮久即將離家和親的前一個晚上,用阮家人要挾他,當細作,給梁國傳遞消息。 仿佛這個世上有兩個梁帝,一個在白□□走,于朝臣而言,是溫和寬厚的君王;于蕭明淵而言,是慈愛的父親。一個在晚上出沒,是玩弄權術、玩弄人心的君王。 他偽裝了太久,快要成了本能,白天夜晚分裂開來。 梁帝喘了兩口氣:“我原本是很喜歡他的,他長得好看,脾氣也好,又可愛。可是他身為梁人,怎么能不給梁國打算?若是他不做,梁國百姓都……” “和親的時候,你就是用這樣的話來壓他的。”赫連誅摩挲著匕首上的花紋,“這些都是你的事情,梁國朝廷無能,卻把梁國百姓壓在他的身上。” “我……我也有兩個兒子……”梁帝忙道,“老四死了,老大傷了雙腿,還在養病……” 赫連誅冷笑:“這話五年前同阮久說說還行,現在,你死在內斗中的兒子,可比死在戰場上的多多了。” 赫連誅一甩手,輕輕巧巧地,便將匕首重新扎到梁帝的枕頭上。 梁帝躺著不敢說話,眼睜睜地看著他出去了。 赫連誅出去時,英王已經不在外邊了。 這樣也好,他現在去一趟紫宸殿,把東西都拿出來,就可以回去了。 阮久肯定還沒上床睡覺,大冷的天,早點回去抱著老婆睡覺多好。 赫連誅這樣想著,便刻意忽略了站在殿里的其他人,徑直向外走去。 那是個白皙高挑的年輕公子,眉眼之間還與阮久與幾分相似。只是赫連誅沒多看,也就沒有察覺。 見他要走,那公子趕忙上前:“大王,雪天路滑,王爺說……” 他走過來的時候,衣袖拂動,角落里的小香爐飄來一陣古怪的香氣。 赫連誅皺了皺眉,屏住呼吸,攏了攏出來的時候、阮久給自己披上的大氅。 他大步要走,那公子生怕辦不成事情,上前就搭住了赫連誅的肩膀。 “嘭”的一聲,那人還沒反應過,就已經被摔在了地上,他被摔得眼前發花,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赫連誅沒瞧他一眼,繞過他,從后殿的門離開了。 來不及去紫宸殿拿東西,赫連誅只能先出宮再說。 英王確實是狗急跳墻了,連這樣的法子都想出來了。 赫連誅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靠著痛覺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只是吸了兩口香爐里的味道,就屏住了呼吸,反應還是這樣厲害,梁國的東西還挺不錯。 他一路出了宮門,還沒看見自己來時坐的馬車在哪里,就看見對面街上的馬車邊站著一個人。 阮久應該在外邊等了有一陣了,冷得不行了,攏著雙手,揣著手爐,在雪地上直蹦跶。 他蹦跶時,帽子上的兔子耳朵也跟著一跳一跳的,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只小兔子。 赫連誅大步走向他,在阮久還沒看見他的時候,就把他抱進懷里了。 隔著大氅,猶覺不足,赫連誅便打開大氅,把阮久整個人都塞進自己的懷里和大氅里。 前幾天給他做大氅的時候,阮久就“抱怨”過,赫連誅長得這么高大,給他做一件衣裳的料子,都足夠給自己做一整套了。 大的衣裳能把阮久都包起來。 阮久冷極了,在他懷里蹭了蹭,抖了兩下。 他見赫連誅好好地走出來了,便道:“應該沒事吧?那就回去睡覺吧,好冷啊。” “有事。”赫連誅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沒等他說,阮久好像察覺到了什么,往下看了看,“為什么?你在宮里遇到什么了?” 赫連誅委屈撒嬌:“軟啾,我中藥了。” 阮久還沒反應過來:“啊?什么藥?” “那個。”赫連誅可憐巴巴的,“我一路忍著出來的,舌頭都咬破了。” 第102章 阮久一驚, 連忙抱住赫連誅,有些手忙腳亂的:“那現在怎么辦?我先看看舌頭?要不還是先上馬車吧?你還能忍嗎?” 赫連誅搖頭:“不能。” “啊?那還是先上馬車好了。”阮久看了看四周,攔腰抱住他, 把他往馬車那里帶了帶,仿佛是想把他抱上馬車。 赫連誅提醒他:“我走得了, 我只是……” “噢, 好, 那你自己走。” 阮久先把赫連誅塞進馬車里, 然后自己也爬上去,掀著簾子,吩咐車夫:“回家, 快點。” 他還沒把簾子放下來,就被赫連誅環著腰抱進去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 阮久帶來的馬車不算大,赫連誅一進來, 還顯得有些擁擠。 阮久被他抱著,沒坐在位置上,坐在赫連誅的腿上了, 一抬頭就能頂住馬車頂, 阮久只能稍稍低著頭, 回頭去看赫連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