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
和爾沃沒有選擇立刻進入瑞祥宮,而是走到了幾名御前隨侍面前。見到和爾沃,幾名御前隨侍,以及宮女都一一對其行禮,叫了聲:“和公公。” 和爾沃點了點頭,伸手對著其中一名御前隨侍招了招手。那名御前隨侍隨著和爾沃走了兩步,和爾沃低聲問道:“皇上在里面?” “是的,公公。”隨侍回答。 “有什么異樣情況嗎?”和爾沃問。 “有。”隨侍答道:“靜嬪娘娘身體不適,所以皇上下令召了御醫來。據瑞祥宮里的宮女說,靜嬪娘娘近日經常惡心嘔吐,食欲不振,恐怕是喜脈的征召。” “喜脈?”和爾沃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他微微吸了口氣,點頭道:“好,你挺機靈的,晚上到乾西四所來找雜家吧。” “是,多謝公公提拔。”隨侍也是激動欣喜。 聽到御前隨侍給出的消息以后,和爾沃先行離開了瑞祥宮。等到朱載江離開以后,和爾沃這才來到瑞祥宮。 見到了崔紫薇以后,和爾沃先對崔紫薇行禮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這馬上就要母憑子貴,飛黃騰達了。” 崔紫薇有些意外地看了和爾沃一眼,笑的好像綻放的一朵藍色妖姬一般:“公公果然消息靈通,御醫前腳剛走,后腳你就接到消息了?” 和爾沃微微笑了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在這宮中行走,若是耳目不靈,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崔紫薇聽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公公說的是,紫薇受教了。” 說完,崔紫薇道:“公公前來,不會就是為了這事吧?” 和爾沃從懷中抽出江夏寫給朱載江的那封書信,遞給崔紫薇道:“江夏寫給皇上的。” 崔紫薇秀眉一揚,接過書信,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抽出信紙抖開。 江夏書信中的內容是:“載江。帝王者,當以江山社稷為重,黎民福祉為重。沉迷美色,忘卻君事,如何對得起先帝?如何對得起大明數萬萬黎民蒼生?” 崔紫薇看后將書信一收,美目一轉,便對和爾沃說道:“去,找個仿冒筆跡的高手。把這封書信的內容改成,‘載江,為師命你殺了崔紫薇,勿問緣由。若你不從,為師便廢你帝位!’” 第560章 朱載江龍顏大怒! 京師。臨近黃昏。御書房中。 等了差不多一天,和爾沃總算是等到了朱載江回到御書房,開始批閱奏章的時間。整整一個白天,朱載江都是跟崔紫薇混在一起的。 按照崔紫薇的囑托,偽造好的書信絕對不能當著她的面遞給朱載江,所以和爾沃一直在等單獨和朱載江相處的機會。 朱載江批閱了一會兒奏章以后,端起桌上的參茶喝了一口。他余光一瞥,立刻看見欲言又止的和爾沃。 朱載江問道:“和爾沃,你有話想對朕說嗎?” 和爾沃仿佛被驚嚇了一下一般,低聲“啊”了一聲。臉上忐忑不安大概四五息時間以后,和爾沃跪在地上對朱載江行禮道:“皇上,奴婢斗膽諫言,希望皇上能少跟靜嬪娘娘呆在一起。” “少跟薇兒在一起?為何?”朱載江微微皺眉,不解地問道。 和爾沃想了想后,低垂著頭道:“奴婢……奴婢不敢說。” “說吧,朕恕你無罪。”朱載江道。 和爾沃猶豫不決地看了朱載江兩眼,做出一副想說,但是又覺得為難,好像不應該說的樣子。 “砰!”朱載江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冷喝一聲道:“說!” 和爾沃這下是真的被朱載江嚇得打了一個激靈,他趕緊從懷中取出那封偽造的,江夏的書信,雙手呈遞給朱載江道:“這是日前江太傅派人從福建送進宮里的書信,皇上看過便會明白了。” “太傅的信?”朱載江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從和爾沃手中取過書信后忍不住責罵了一句:“你個蠢東西,既然太傅送了書信入宮,為什么不第一時間交給朕?” 朱載江看了看信封。 這封信偽造的巧妙,信封是用的江夏原來的信封。里面的信紙,所蓋下的信章,都偽造的惟妙惟肖。 朱載江看到信封上的筆跡就確信下來,這肯定是太傅的信沒錯。他想要拆開信封取出書信,但卻又有些緊張地停下手來。朱載江問和爾沃:“信你應該都看過了吧?太傅是不是在信里責罵朕了?朕這些時日也真是太墮落了,難怪會被太傅罵。” 和爾沃因為要確定信封、信紙沒有涂毒,每封呈給朱載江的信他都會看過。所以他完全不必隱瞞自己看過信的事實,和爾沃有些緊張地說道:“皇……皇上還是自己看書信的好,奴婢不敢妄議輔國大人。” “嗯?”朱載江何等聰明的人,一看和爾沃這副模樣立刻明白,信里的內容有些不平凡。他趕緊從信封里面抽出信紙,抖開看了兩眼以后,朱載江臉色陡然大變。 “豈有此理!”朱載江一巴掌把書信拍在桌子上,沉聲喝道:“這樣的話也敢說,究竟還有沒有把朕當皇上!” 成了。和爾沃心中興奮不已,不過表面上還是裝作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跪在地上低垂著頭。 朱載江大聲喝道:“來人吶!” 很快御書房的房門被人一把推開,四名宮中帶刀侍衛同時走到朱載江的龍案前方,單膝下跪行禮道:“卑職在!” 朱載江站起身來,走出龍案以后才沉聲下令道:“把這個狗東西給朕抓起來!” 狗東西?說的是誰?和爾沃心中閃過這兩個問題以后,一顆心立刻入墜冰窖。 四名帶刀侍衛,此刻已經上前按住了和爾沃。和爾沃大驚,失聲叫道:“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雖然和爾沃還不知道朱載江是不是真看出了那封書信是偽造的,但反正先叫幾聲“冤枉”這總的來說是不會有錯的。 朱載江一把抓起龍案上,那個裝著參茶的茶杯,用力擲到和爾沃臉上。茶樓立刻將和爾沃的額頭撞了一個血洞出來,鮮血流出,流了和爾沃一臉。 朱載將拿起龍案上的書信,問和爾沃:“說,是誰指使你的?” 和爾沃的心再度一涼,不過抱著僥幸的心理,和爾沃頭搖的好像一個撥浪鼓一般,說道:“皇上,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奴婢收到司禮監呈上來的書信,立刻就拿來呈給皇上了。奴婢不懂皇上說的‘指使’,究竟是何意啊。” “不懂是何意?”朱載江微微一笑,道:“朕來告訴你。” “這信封上的筆跡,是太傅的沒錯。而這信上的筆跡,卻只是形似太傅的筆跡而已。若說其神,那與太傅的相比,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再者,朕今天告訴你。太傅永遠不會跟朕說這樣的話,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你個狗東西,想憑這么一封書信離間朕與太傅的感情,你想的太天真了。 若你背后尚有主使之人,你說出來,朕可饒你不死。但若你不說,朕保證你從現在起,未來七日以內一定會生不如死。” 和爾沃一聽,當下哪里還敢隱瞞,趕緊大聲叫道:“是靜嬪娘娘,是靜嬪娘娘指使奴婢這樣做的。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朱載江一對英氣逼人的星眸微微一瞇,他淡淡下令道:“拉下去,割了他的舌頭,打斷他的手腳。關在天牢,吃喝照給,讓他能熬多久熬多久。” “是!”四名帶刀侍衛把已經嚇癱了的和爾沃拉了出去。割去舌頭,斷了手腳,還關在天牢。這的確是饒了他不死,卻還不如讓他死了干脆。 和爾沃只得大聲叫道:“求皇上賜奴婢一死,求皇上賜奴婢……” 聲音逐漸遠去,然后微弱到朱載江聽不見為止。 朱載江負手而立,站在御書房里面,雙目盯著頭頂的房梁,樣子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后,朱載江沉聲下令道:“來人吶!擺駕,瑞祥宮。” 瑞祥宮里,素來只學琴棋書面,卻未碰過刺繡女紅等事的崔紫薇,不知為何突然來了閑情逸致,竟然自己親手在縫制小嬰兒穿的小紅鞋。 入宮之前,崔政義已經派人為她上下打點。入宮以后,崔政義不斷派人送銀錢入宮,便于崔紫薇收買人心。 這才短短兩月時日,崔紫薇已經在宮中耳目遍布。由此可見,此女不可謂不厲害。 和爾沃被拖出御書房的消息,皇上正擺駕前來瑞祥宮的消息,崔紫薇早已經提前知道了。 對于前者,她只是評價了一句:“傻瓜。” 對于后者,她的應對便是安安靜靜的,認認真真的,繡著她的嬰兒鞋。 很快,御前隨侍“皇上駕到”的聲音響起。崔紫薇趕緊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帶著瑞祥宮眾人到大廳準備迎接皇上。 朱載江風風火火的走進瑞祥宮,看到崔紫薇以后,他的第一個舉動便是一把捏著崔紫薇的手,用極富殺氣的眼神看著她,冷聲問道:“信,是讓和爾沃給朕的?” 第561章 還活著就好 看見朱載江,崔紫薇原本是準備下跪的。但被朱載江這樣一把捏著手,她自然也跪不下去了。 崔紫薇甩了甩朱載江的手,但是朱載江太用力了,所以她沒能甩掉。崔紫薇微微扭頭,對著身后瑞祥宮的一眾宮女太監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眾宮女太監應了一聲以后,紛紛退去。 等待他們離開了,朱載江仍舊冷眼看著崔紫薇道:“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崔紫薇用力將手從朱載江的手中掙脫出來,她看了看自己已經被捏出了五個手指印的手腕,然后說道:“沒錯,是我,那又怎么樣?你要殺了我嗎?你殺啊,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了是嗎?朕成全你,等你誕下了朕的龍子,朕立刻將你打入冷宮,今生今世不再將你放出來!” “你要將我打入冷宮?朱載江,我是你的妻子,并且肚子里面還懷著你的孩子,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要把我打入冷宮?”崔紫薇有些激動地說道。 “你以為在朕的心中,太傅是外人嗎?”朱載江冷哼一聲,道:“太傅對我來說,如師,更如父。” “那你去跪著叫他爹啊,你怎么不叫呢。”崔紫薇諷刺道。 對于她這樣的諷刺,朱載江一點兒沒有生氣,反而神情有些落寞地說道:“難道你以外朕不想叫他爹嗎?朕不知道做夢夢到過多少,自己真的是他兒子。” “你這個皇帝,當的真是窩囊。”崔紫薇再次冷冷地嘲諷了一句。 朱載江淡淡一笑道:“朕雖然窩囊,但是卻令得大明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能夠做到這些,朕窩囊一點又如何?” “你……”崔紫薇都被朱載江說的無言以對了,她真的沒有想到過,朱載江對于江夏的感情,竟然真的那么過分。 朱載江冷冷地對崔紫薇道:“朕勸你不要再動那些小心思,手段。從今天起,你不準再離開瑞祥宮半步。給朕好好誕下皇兒,潛心改過,朕興許還能不計前嫌封你一個貴妃。否則的話,冷月宮就是你過下半生的地方!” 冷月宮,當初先帝在位時,專門用來囚禁他曾經最寵愛的妃子,寒冷月的地方。那里偏僻陰暗,寒冷月還吊死在了那里面,是宮中有名的鬼宮殿,也是最恐怖的冷宮,沒有之一。 崔紫薇怒目瞪著朱載江,道:“你想要我給你生孩子?你做夢,我現在就殺了他!” 說完,崔紫薇往寢宮跑去。 朱載江微微一驚,下意識地就跟著跑進了寢宮。剛剛看見崔紫薇拿起桌面上的那把剪刀,朱載江連忙驚呼一聲:“住手!” 砰!朱載江感覺后頸一痛,眼前一黑,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東海的海面,風平浪靜。陽光灑在海面上,顯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偶爾有一群海鷗在海面上躍過,然后飛向藍空。 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仿佛任何東西都顯得很渺小,包括如今正在往福州港返航的福建水師。 唯獨還剩下的最后一艘樓船的船艙之中,俞大猷靠窗坐著,整個人平靜地盯著眼前的凱旋劍。 從返航開始,俞大猷不止一次起過拔出長劍,自刎以謝天下的念頭。不過最終他全都一一忍了下來。 不是他不敢,而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自己沒有見到江大人,給江大人一個交代,自己就不能死。就算是要死,要謝罪,也得在江大人的面前死。 最終俞大猷聲音沙啞低沉地叫了一聲:“靖海……”然后余下的,便是無聲的哭泣。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音響起。俞大猷趕緊擦干凈自己的眼淚,然后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鎧甲,皺著眉拉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