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
哪知道朱載江這個時候又出聲了:“等等,回到上一段重新彈過,上一段那里有個音錯了。先改回來,然后再繼續彈。” “喂,你誰啊。我家小姐在這里練琴,輪得到你來指指點點嗎?”站在那彈琴身旁的侍婢指著朱載江斥道。 朱載江沒有理會她,反而直勾勾地盯著那彈琴的女子道:“這首《文王cao》很難,你能彈成這個樣子已經算是不易了。不過藝無止境,你若是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話,我覺得你還是重復多練習幾遍剛剛錯音的地方為好。” 在這崔府,能夠被稱為小姐的,很明顯此人就是崔紫薇。 在京師,崔紫薇可是有一定名頭的。當然,這主要還得感謝她那喜歡自吹自擂的老爹崔政義。 從崔紫薇七歲開始學琴,崔政義就一直在朝中他那個級別的圈子宣傳自家女兒的各種優秀。 大致的幾個高峰期應該是,七學開始會彈一整首《鳳舞九天》時。九歲仿著顧愷之的畫,畫了一幅《洛神賦圖》時。以及十一歲寫了幾首詠物詩,崔政義還專程拿到朝中,在早朝散后交給一眾大臣欣賞。 如今崔紫薇已經十六歲,一手琴藝不知道受過幾多夸贊。如今被朱載江這樣說,小姑娘又如何會喜歡。 崔紫薇想了想,然后起身道:“既然公子如此精通琴藝,那就請公子來示范一次如何?” 朱載江考慮了一下,接著點了點頭:“好,那我就來給你做次示例。” 朱載江走到剛才崔紫薇做的板凳前面,一抖衣服下擺便準備瀟灑地坐下去。可恰恰就在此時,崔紫薇一下把板凳給勾到了自己面前,朱載江一屁股坐下去頓時摔了一個屁股蹲。 朱載江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崔紫薇漲紅著臉道:“你……你戲耍我!” “對啊,就是戲耍你又怎么樣?你個傻瓜。”崔紫薇哼聲道。 朱載江一聽崔紫薇叫他傻瓜,頓時不忿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問崔紫薇:“我是傻瓜?你好好看我像傻瓜嗎?” 崔紫薇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朱載江一眼,搖了搖頭道:“不像。” “哼,算你還有點兒見識。”朱載江還沒得意完,崔紫薇卻又輕飄飄地添了一句:“不像,但卻是。” “你……”朱載江頓時有些不悅。不過很快他就笑了笑,說道:“誰聰明誰傻還不一定呢,要不我出道題目考考你,你如果能夠猜對,我就承認你比我聰明。但若是你猜錯了,或者猜不出來,那你就不能再說我傻。如何?” 朱載江這話其實說的挺有訣竅。他若輸了,就承認崔紫薇比他聰明,這算是崔紫薇得了好處。但同時,朱載江也沒說自己會因此承認自己傻。 但他若贏了,只是需要崔紫薇承認他不笨,而沒有要求崔紫薇說自己傻。這等于是沒讓崔紫薇有半點兒損失。 如此一個贏了有好處,輸了沒損失的賭局,相信沒人會拒絕。 崔紫薇想了想后看著朱載江道:“好,那咱們就來試試,看看你這小笨蛋究竟有多少本事。” 朱載江點了點頭,說道:“那好,你聽好了。這是一道跟象棋有關的題目,你需要做的就是通過我一會兒的描述,猜出我的身份。明白了嗎?” 崔紫薇淡淡地回答:“你繼續。” 朱載江微微一笑,這笑容若是有熟悉江夏的人在場,就一定會覺得這跟江夏每次即將坑人成功時的笑容,幾乎如出一轍。 朱載江輕咳兩聲,清了清喉嚨后說道:“首先我告訴你,我認識你爹,禮部尚書崔政義崔大人。并且還相互還比較熟悉。” 崔紫薇一聽,腦子里立刻開始分析。如此年輕,又能隨便進自己家門,并且還自稱和爹很熟的人,應該會是誰? 最大的可能,因為是幾個朝中大臣家的公子。崔紫薇正在用排除法進行比對排除時。朱載江繼續講述道:“那一天,我跟你爹一起下象棋。我拿的是黑子,他拿的是紅子。 我們在棋盤上相互廝殺,下到最后他只有一個‘將’和一個‘象’。而我也只有一個‘帥’和一個士了。” “那就和棋了呀。”一旁的侍婢說道。 朱載江看了一眼那侍婢,笑著說道:“喲,沒看出來姑娘還會下棋?果然好主手下無弱仆。” “少廢話,你繼續。”崔紫薇眉睫微蹙,努力地想著朱載江剛才那一番話有什么意義,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其實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崔紫薇是一個十分要強,好勝的性子。 朱載江搖了搖頭,低聲咕嚕了一句:“太兇的姑娘,多半不討人喜歡。”說完以后,他聲音一揚繼續說道:“沒錯,按照一般下棋的慣例。雙方只剩一個象和一個士,應該是和棋。 但是我當時提了一個意見,就是我和你爹,讓士象可以過河,分出一個勝負來。接著你猜怎么樣?” 朱載江把頭微微往崔紫薇面前一湊問道。 崔紫薇往后退了一步,不喜地說道:“少故弄玄虛,繼續說。” 朱載江再次微微一笑,道:“接著你爹就同意了,我們繼續下棋。他用他的‘象’來象我,然后我就用我的‘士’去士他。” 說到這里,朱載江沒有繼續說了。 “然后呢?”崔紫薇追問道,她還沒有猜出朱載江的身份,所以很希望朱載江能夠再說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 朱載江眉毛微微一挑,問崔紫薇:“真的還要繼續聽下去?” “廢話。”崔紫薇道。 朱載江呵呵一笑,道:“接下來的事就再簡單不過了,你爹繼續用他的‘象’來象我,我繼續用我的‘士’去士他。 然后你爹象我,我士你爹。你爹非要象我,我只能士你爹。你爹一直都象我,我也一直士你爹……” “好了,我的描述講完了,你猜出我身份了嗎?”朱載江笑瞇瞇地看著崔紫薇問。 崔紫薇眨了眨她靈動的大眼睛,然后不喜地說道:“說的根本就是一些廢話,什么我爹象你,你士我爹。然后我爹一直象你,你也一直士我……” 崔紫薇說到這里頓時反應過來,你爹象(像)我?我士(是)你爹?崔紫薇雙目立刻瞪圓,又驚又怒地瞪著朱載江。 朱載江頓時哈哈大笑道:“怎么樣?猜出我身份了吧?我都告訴你半天了。你爹像我,我是你爹啊。” “無恥!”崔紫薇毫不猶豫地一揮手,狠狠地煽了朱載江一記耳光。 朱載江頓時愣住了,他摸著自己的右臉,也是又驚又怒地看著崔紫薇道:“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竟然敢占本大小姐的便宜。蘭幽,一起上,教訓教訓這個不懂事的混蛋。” “是,小姐!” 崔紫薇和她的侍婢一起攻向朱載江,而朱載江好歹也是經由江夏從小調教武功長大的。以一敵二根本就毫無壓力。只不過他忌憚崔紫薇是女子,總覺得大男人欺負女孩子還是有些不好,所以刻意避讓著崔紫薇。 三方就這樣相互扭打起來,并且一時間竟是互有來往,誰也沒能奈何得了誰,誰也沒能占多大的便宜。 聽聞朱載江和崔紫薇打起來了,江夏趕緊和崔政義一起匆匆跑到后花園。 二人趕到時,看見的第一幕就是朱載江正被蘭幽死死地抱著腿,然后崔紫薇抱著朱載江的胳膊。 朱載江扭動了幾下,崔紫薇突然就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朱載江胳膊上,瞧那力量恐怕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 而朱載江凄慘的叫聲,也正巧印證了這一點。 “住手!趕緊住手!”崔政義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了了,他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把將崔紫薇拉開,然后對蘭幽喝斥道:“快不快住手!” 蘭幽趕緊放開朱載江的腿。 江夏也是緊張地問朱載江:“載江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朱載江捂著自己的胳膊,一臉委屈的對江夏哭訴道:“太傅,她……她咬我……” “哼!咬的就是你,你個小混蛋……” “住嘴!”崔政義怒斥一聲,然后趕忙跪在地上對朱載江行禮道:“皇上,老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請皇上降罪于老臣吧……” 崔紫薇一聽,頓時驚呆了。她看著朱載江,喃喃地自語道:“他……他是皇上?” 第532章 朕讓你求生不得 有人曾經問我,記憶中最最純真的一份感情是什么樣的。我想了整整三天,卻只想起來自己讀書的時候偷偷暗戀班里的一個女孩兒。她坐在我前面,上課時我會偷偷地盯著她的后背看。 下課了我會故意惹怒她,讓她追著滿教室打我。直到有一天,我偷偷用剪刀剪了一點兒她的頭發尾梢。她趴在課桌上哭了整整一節課,而是卻為此后悔了一個學期。 當時不明白那是暗戀,直到年紀稍大,即將畢業各奔東西時。我突然發現,自己最想與之道別的人,竟然還是她。而那個時候才明白,自己早已經偷偷地喜歡上了她。 當然,很多看到這里的時候,會不明白以上內容跟江夏、朱載江有什么關系。我才不會告訴你,確實……沒關系。 崔紫薇十六歲。這個年紀如果是放在現在,可能會被視為正該青春叛逆期發作的時候。但在古代,這樣的年紀嫁為人婦,或者已經生過一兩個孩子,都屬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也許崔紫薇出身高貴,會多多少少有一些好勝要強,以及豪門小姐的嬌氣。但總歸來說,她是已經懂事的人了。 特別是她還出身權貴之家,因為接觸的信息不同,所以明白的事理也遠多于一般普通人家的孩子。 崔紫薇一聽朱載江是皇上,只是愣了一下后就想也沒想,立刻跪在地上對朱載江行禮道:“小……小女子參見皇上。小女子不知皇上身份,所以無意冒犯,還望……還望皇上恕罪。” 說完,崔紫薇眼睛緊閉著,低著頭鼓足勇氣道:“如果皇上真的要降罪的話,請皇上不要怪罪我爹,要怪就怪我吧。” 江夏替朱載江挽起衣袖看了看,整整齊齊的牙齒印在朱載江胳膊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圓。 江夏有些沒好氣地看了崔紫薇一眼,像長輩責怪晚輩一般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丫頭,你這也太下得了口了。” 崔紫薇頭垂的更低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江夏笑著搖了搖頭,正準備去勸朱載江就這樣算了。哪里知道朱載江雙手往后一背,朗聲問江夏:“太傅,請你告訴朕,以下犯上該當何罪?大不敬該當何罪?襲擊圣駕,傷及龍體,又該當何罪?” 江夏這一下倒是真的被朱載江給搞懵了,他這是準備干嘛?真準備找崔紫薇和崔政義的麻煩啊?不對啊,載江平常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江夏眉頭微微皺了皺,低聲叫了一聲:“載江,這事兒……” 朱載江哼了一聲,說道:“怎么?太傅,你還要給他們求情不成?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大不敬更是足以凌遲。至于襲擊圣駕,傷及龍體嘛……” 大明律法江夏再熟悉不過,襲擊圣駕,傷及龍體。其罪與謀反同罪,可誅滅九族。 果不其然,朱載江說道:“傷及龍體,該當誅滅九族!” “啪!”崔政義一個跪立不穩,身體倒在了一邊。他咽了口口水看向朱載江,臉上的表情已經是驚恐到了極致。 崔政義忙不迭地對江夏猛使眼色。 江夏也趕忙勸道:“載江,所謂不知者不罪,你就別……” “不知者不罪?”朱載江冷哼一聲,依依不饒地說道:“身為大明重臣之女,竟不識圣顏,這是何家教?總之朕不管,這崔……咳咳,她叫崔什么?” “崔紫薇。”江夏低聲對朱載江道。 “哦,崔紫薇。名字還挺好聽的……噢,不對。總之朕不管,這崔紫薇今天傷朕的事兒,朕絕不可能就此罷休。朕雖然還未親政,但好歹還是當今皇上!” 朱載江這話一出口,事情立刻就變性質了。這一下就連江夏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崔紫薇咬傷了朱載江,咬傷了當今皇上。朱載江真要是想做什么的話,那恐怕滿朝文武也沒有人能說出什么好的反對意見來。 江夏忍不住問朱載江:“那請問皇上,您準備如何降罪?” “朕……”朱載江想了想,似乎是在考慮措辭。崔政義緊張地看著朱載江,不知道他究竟會怎么判罰自己以及自己的女兒。 最終朱載江說道:“朕念在崔尚書為朝廷鞠躬盡瘁,效力多年,功勛卓著,忠心耿耿,朕就免去崔紫薇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話一出頓時嚇得崔紫薇俏臉慘白。 她抬頭看了朱載江一眼,朱載江還恰機對她笑了一下。崔紫薇只覺得那笑容看上去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同樣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聽在江夏的耳朵里卻聽出了另外一層意味兒。他對朱載江問道:“那請問皇上,您準備如何讓崔紫薇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朕……朕準備罰她進宮,隨時跟隨朕的左右。朕想罵她時就罵她,她不能還嘴。朕想打她時就打她,她不可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