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江夏左右打量著哈爾巴拉,明知故問道:“王子殿下,您這看上去似乎并沒有什么異常啊,為何要叫我‘救命’?” “有,有異常,有異常的啊。”哈爾巴拉哭喪著臉道:“江大人,是瘟疫,小王感染上公主殿下那瘟疫了。” “哦?”江夏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哈爾巴拉,最后還是一臉不解:“看不出來啊,公主殿下感染了瘟疫,臉都潰爛了,為什么你一點兒事都沒有。” “小王服了那顆防瘟疫的藥,臉上和身上潰爛流膿的地方已經痊愈,但另外有一處卻又開始潰爛流膿,十分嚴重。小王相信,江大人一定能夠幫到小王的。就請江大人出手救救小王吧。” “不用求了,救治的辦法不是沒有,但代價很大。”易螃蟹從藥廬里走出來,對著哈爾巴拉說道。 哈爾巴拉一聽“代價很大”心中頓時生出十分不妙的預感,他趕緊問道:“什么代價?” “這種瘟疫叫‘孢頭子’,奇毒無比,傳染性極強。哪天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服了藥再進屋,這孢頭子暫時是沒有解藥的。我讓江夏給你們的藥,只能是起到預防的作用,根本就無法完全解毒。 你等到被感染以后才吃那顆藥,已經是晚了。不過好在那藥多多少少還有一些藥性,可以解一點兒孢頭子之毒,所以你體內的毒才會轉移到同一個地方。 現在解毒的辦法只有一個,也十分簡單。就是毒液集中在哪里,哪就切掉哪里。我猜你那毒液應該是集中在腿上了,是哪條腿?” 聽著易螃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來,江夏有一種想要大笑的沖動。關鍵他還問“是哪條腿。”難不成讓人家回答,是兩腿中間那一條? 不用懷疑,這根本從一開始就是針對哈爾巴拉的一個局。 局的布置倒也不復雜,哪天藥廬里面易螃蟹點了毒香,任何人進入到藥廬就會中毒。其跡象計就是中毒之人,身體皮膚會在三天以后,開始長斑、潰爛、流膿。 不過這樣的情況在七天以后就會自動痊愈,因為畢竟只是毒煙,而不是毒藥。毒煙的毒性能夠達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真正的毒藥,其實是江夏遞給哈爾巴拉的那一顆。 如果哈爾巴拉當時吃了,那他離開藥廬以后就會先從“命根子”出現潰爛流膿的現象,接著蔓延全身。 那個時候來找易螃蟹,易螃蟹給出的結論依舊會是:“割了命根子。” 而哈爾巴拉當時沒有吃那顆毒藥,這一點其實也在江夏的預料范圍之內。江夏估計只要哈爾巴拉讓手下服過真正的毒煙解藥的,那哈爾巴拉就一定不會丟掉那顆解藥,而是會小心放置起來以做不時之需。 果不其然,哈爾巴拉最終還是入了局。 事到如今還真是猶如易螃蟹所說,要么割,要么死。 哈爾巴拉一聽易螃蟹的話,頓時嚇呆了。他激動地看著易螃蟹說道:“不會的,不會的……神醫,你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不對?” 身為一個王子,不能傳宗接代又如何能接任可汗之位? 身為一個王子,沒了命根子,活在這人世之中還有什么意思? 男人為什么追逐權力、金錢、地位。說到底,也都是為了女人。可易螃蟹一句話就等于要讓哈爾巴拉永遠無法碰任何一個女人,這比要了哈爾巴拉的命還要讓他難過一些。 易螃蟹淡淡的一句話,直接終結了哈爾巴拉心中最后一點僥幸:“其實即使現在不割,你毒液集中的地方,也很快會潰爛,到時候它自己也會掉落。” 說完,江夏在一旁神補刀,添了一句:“如果是它自己掉落的,那毒液還會擴散,你身上的rou還會繼續潰爛。到時候毒液攻心,那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法救你活命了。” “可是……我……”哈爾巴拉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了。 對于男人來說,身體上最寶貴的東西是什么?相信命根子肯定是首當一位。 原本早就知道一些內幕的江夏,此刻卻走出一副試探著猜測的模樣,壓低聲音問道:“王子殿下,恕我多嘴問一句,你那毒液集中之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會是……是那兒吧。” 哈爾巴拉一聽江夏這個問題臉色倏然間白了,他呆立原地冷汗冒了一身,嘴唇微微顫抖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江夏也不催促他說出答案。 最終哈爾巴拉抬頭看向江夏和易螃蟹,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 “真……真是那兒?”江夏一臉驚訝,并且還有手指了指哈爾巴拉的襠部。 哈爾巴拉都快被江夏給弄哭了,他點著頭,激動地吼道:“是!就是那兒!” 這一次江夏一點兒因為哈爾巴拉沖著自己吼而生氣,反而一副傷感的模樣拍了拍哈爾巴拉的肩膀道:“王子殿下……” 叫出那四個字以后,按常理江夏是因為說出點兒什么安慰的話才對。但江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才合適,憋了半天才憋出四個字:“節哀順變。” 這四個字,差點兒就被沒把哈爾巴拉給氣吐血。 易螃蟹倒是從頭到尾臉色不變,十分平淡地說道:“如果毒液真的不巧集中到了純陽之處,那就必須將那處病毒之根閹割掉,不然毒液游走全身。閹割干凈以后再用針灸之法輔以藥石清毒,應該能保證性命無虞。但若再拖延下去,毒液一旦擴散,恐怕性命就不保了。” “這……”哈爾巴拉緊緊地捏著全圖,最終還是沒忍住再看了一眼江夏,艱難地開口問道:“難道就沒有其它什么辦法了嗎?” 江夏看著哈爾巴拉的眼睛,用盡量真誠,盡量同情的眼神看著他。最后微微頷首吐出四個字:“別無他法。” 哈爾巴拉身體搖晃了一下,倒退兩步后,身體無力地往后倒去,幸虧他身旁的人及時將他給扶住了。 事到如今大局已定,江夏也不愿意逼得哈爾巴拉太急,否則會引起哈爾巴拉的懷疑。 于是他一臉沉重地拍了拍哈爾巴拉的肩膀,嘆息道:“王子殿下,你自己考慮一下吧。不過得快一點,不然毒血游走全身,那時就是神仙下凡也無力回天了。” 哈爾巴拉抬頭看著江夏和易螃蟹,雙目之中盡是一片死灰之色。他顫抖著嘴唇仍是不甘心地問道:“江大人,神醫。難道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這個結果……小王接受不了。” 終于哈爾巴拉哭了,眼淚如同滾豆一般從眼眶不斷掉出來。 江夏看了易螃蟹一眼,沒有作答,這個問題明顯是易螃蟹來回答更為合適。易螃蟹簡單直接且粗暴的丟下了一句話:“割,可能活。不割,必死無疑。” 其實對于哈爾巴拉來說,易螃蟹和江夏回答不回答都無所謂了。因為他知道答案是肯定的,照著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能夠保住一條命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江夏想了想還是開口勸解道:“其實沒了那東西也沒什么,習慣了也就好了。”說完這句話,江夏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無恥,然后又有一點想要笑出聲的沖動。 哈爾巴拉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割吧,割吧……本王想活,本王不想死。” 說完,哈爾巴拉看向易螃蟹道:“神醫,麻煩你了。” 易螃蟹一臉嫌棄,說道:“這閹割之術但凡學醫之中肯定都是會的,你讓你的人幫你做吧,我不太精于此技。” “這……”哈爾巴拉一臉尷尬。 江夏趕緊說道:“我可以為你們找一間房,準備藥物和器具。” 哈爾巴拉嘆息一聲,點了點頭道:“那好,多謝江大人了。” 江夏對著易螃蟹點了點頭,易螃蟹立刻進藥廬去準備閹割要用的藥物和刀具。 趁著易螃蟹準備的時間,江夏試探著問哈爾巴拉:“王子殿下,恕我多嘴問一句。你現在……都這樣了,那你和公主殿下的婚事你準備……” 哈爾巴拉看了江夏一眼,然后堅定不移地說道:“江大人放心,烏圖雅公主小王還是照娶不誤。小王不會嫌棄公主殿下身患頑疾,想來公主殿下也不會嫌棄小王身殘吧。” 聽到哈爾巴拉這樣說,江夏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然后很快舒展開來。他笑著點了點頭道:“王子殿下說的有理。” 說完以后,江夏目光下垂看向地面,眼睛里面一道道殺光閃爍著。一言之失,足以致命。哈爾巴拉根本不知道,他這么一句話給自己帶來了什么樣的災禍。 第521章 是你? 聽見哈爾巴拉即便成為太監了也還要娶烏圖雅,江夏險些忍不住當場就一把拗斷他的脖子。 即便是政治婚姻,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會立刻終止。哈爾巴拉即便身體已殘卻還不放棄,并非是因為烏圖雅對他來說有多大的吸引力,而是他看中了烏圖雅在阿爾蘇心中的地位。想要借著娶到烏圖雅,從而得到阿爾蘇的支持,以便他能夠得以掌控瓦剌。 可是整件事情里面,哈爾巴拉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烏圖雅的感受。甚至是寧愿讓她守活寡,也絲毫不為所動。 如此自私,實在令人生惡。 江夏深吸一口氣后強忍下內心想要殺人的沖動,任由哈爾巴拉帶來的大夫,在自己為他們準備的房間里,替哈爾巴拉做閹割手術。 在手術之前,江夏特地囑咐了那個長胡子老頭道:“先生,記得一定要把受了感染的地方切除干凈,否則毒液還會殘留體內,一旦毒發將再無回天之術。” “是。”那長胡子老頭本身也是學中醫的人,對于漢語很是熟悉,所以恭敬的用漢語應了一聲。 江夏和易螃蟹一起在門外等著,二人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江夏突然開口對易螃蟹說道:“螃蟹叔,記得給王子殿下準備一點兒幫助恢復傷勢的藥。譬如那可以令人延年益壽的九葉蛇血草,以及那銀花果之類的,都給王子殿下準備一點。” 易螃蟹聽后深深地看了江夏一眼,點了點頭后“嗯”了一聲,轉身便往藥廬走去。 那九葉蛇血草和銀花果都是大補的藥沒錯,但是兩者如果混合在一起,那就是足以令人致命的毒藥。 江夏故意這樣說,是何居心易螃蟹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沒一會兒,站在門口的江夏就聽見一聲慘叫聲。很明顯那長胡子老頭已經對哈爾巴拉下刀了,而此刻易螃蟹也拎著藥包來到了房門口。 房門打開,長胡子老頭上看著易螃蟹問道:“請問有療傷效果和恢復效果好一點的藥嗎?王子殿下傷的不輕,需要這些藥來恢復一下。” 易螃蟹一言不發,直接將手中拎著的草藥包遞給了那個長胡子老頭。 長胡子老頭接過去后倒是頗為小心,他把藥包全都拿到房屋里的桌子上一一拆開,確定藥材無誤后,長胡子老頭對江夏說了一句:“多謝輔國大人。” 江夏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客氣。長胡子老頭兒把藥材遞給隨行的一個使節,用蒙古語說了句:“趕緊把藥煎好送過來。” “是。”那使節接過藥應了一聲,江夏給易螃蟹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給這些人找個煎藥的地方。 臨走之前,江夏還不忘囑咐那長胡子老頭一句:“記住,一定要把帶毒的rou割干凈,否則王子殿下還是會有性命之憂。” 長胡子老頭點了點頭,道了聲:“輔國大人放心。” 江夏聽后點點頭,離開了房間。 在后花園里,江夏等了一會兒后遇到易螃蟹前來。看見江夏,易螃蟹立刻走過來,在江夏身旁坐下。 易螃蟹道:“藥我看著他喝下去的,不過在煎藥時我偷偷扔了一顆九花玉露丸進去。” 九花玉露丸是治療內傷,解毒的奇藥,江夏有些不解地看著易螃蟹。易螃蟹道:“九葉蛇血草和銀花果混合的毒性太猛烈,如果不添入九花玉露丸進去,他肯定喝藥之后就會死。 我覺得這樣你可能會有麻煩,所以就扔了一顆九花玉露丸進去,這樣一來他大約得兩個時辰以后才會毒發。” 江夏笑了笑,道:“還是螃蟹叔你考慮的周到些。” 易螃蟹有些不解地問:“一開始不是沒想過取他性命?” “他不肯收手,那我只能心狠了。”江夏淡淡說道。 易螃蟹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離開時,江夏突然叫住他:“螃蟹叔。” 易螃蟹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向江夏。 江夏想了一下后問道:“我變了對不對?” 江夏這個問題,很明顯是有感而發。其實說到底,哈爾巴拉雖然自私了一點,但還罪不至死。況且人都是自私的,自私并不是什么錯。 如果是放在以往,可能江夏不會采取這么激烈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但是經歷過這么多風風雨雨的江夏,似乎變得更加鐵石心腸了一些。 易螃蟹略一沉吟,然后說道:“是變了。這樣的變化對于你來說是好是壞我不知道,但是對于你身邊的人來說,這樣的變化是好的。你對外人越是心狠,跟在你身邊的人才越是安全。” 江夏聽后微微笑了笑,然后點了點頭。 京師城門口,來來往往的商賈客旅絡繹不絕。一名女子站在城門外不遠的地方,腦袋一直往城門看,但就是不敢進城。 這名女子盡管身上的穿著打扮和中原女子比較近似,但她的樣貌以及身材,卻讓人一看就能辨認出,這是一個塞外女子。 由于是她身上那一股充滿著野性的氣質,更是讓人能夠確信這一點。 塞外之人,進入大明的城市是需要通關文書的,不是說進就能進。女子一路上想了不知道多少辦法才來到大明京師,其過程之艱難與過五關斬六將相差不遠。如果她有通關文書,那就不必要如此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