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
所有人都在猜,男子詩中所說的“jian宄”究竟指的是誰。 江夏笑了笑,干脆不再看了,直接回到位置上坐好。 江夏挨著雪如沁坐下,雪如沁伸手挽著江夏的胳膊,細聲問道:“怎么了?” 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江夏遇到了什么事兒,明明是興致勃勃的去看人寫詩,但卻皺著眉頭回來了。 剛才也沒看見有人和江夏起什么矛盾,那自然就是那首詩的問題。 雪如沁站起身來準備去看看那首詩,江夏一把拉住她,搖了搖頭道:“算了,他們要說什么就任由他們說去,反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說完,江夏拿起桌上的筷子,對著眾人說道:“好了,大家吃飯吧。” 雪如沁見江夏這樣說,也就坐回了原位。 站在詩墻下面一直在看那首詩的眾人,突然有人反應過來,頓時驚呼了一聲:“這是在說宰執大人。” “哪里說宰執大人了?江宰執英明神武,怎么可能跟‘jian宄’扯上關系?”有人不解地問道。 “哦,真是在說宰執大人。”這一下,陸續有人反應過來。 男子笑了笑,把手中的毛筆放回到店小二手中的托盤里面。 大家仔細去品味著那首詩,這才發現那首詩原來竟是一首藏頭詩。把每一句開頭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就會出現八個字——江夏jian臣,必會造反。 “憑什么這樣說,江宰執為咱們大明做了多少事?這樣的好官,干嘛這樣污蔑他?”有人開始為江夏打抱不平。 但是很快也有人出言反駁:“這也不一定,這當官的哪有什么好人。多的是些沽名釣譽之輩。你們看看,那江宰執年紀輕輕就已經做了宰執,政事、兵權他一手在握。加上皇上又年幼,大明根本無人能夠約束他。這跟皇帝有什么區別?等到皇上親政,恐怕這天下早就改姓‘江’了。” “啪!”張猛一張打斷了飯桌的一只角,起身就準備去教訓那人。 江夏趕緊叫了一聲:“猛子!” “大人!”張猛忿忿不平。 江夏搖了搖頭,道:“坐下吃飯,別惹事。” 張猛一下坐回到板凳上,壓著怒氣問道:“難不成就任由他們污蔑你?” 江夏手中端著飯碗,慢條斯理地吃著飯菜,他一邊細細地咀嚼著,似乎要把每一粒飯的飯香都給品嘗出來。 江夏道:“最長在別人臉上,他們愛怎么說,我們又有什么辦法?反正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可以了。你去打人家一頓,反倒還給了人家口實,讓人家覺得我們心虛。” 張猛恨恨地瞪著那個正往客棧門口走的青衣男子,口中罵道:“酸儒秀才,就知道張著嘴胡咧咧。讓他去和吐魯番大軍打仗,去和紅毛鬼硬拼,他肯定得嚇尿褲子。” 張猛的話剛說完,突然客棧門外跑出來一大群衙門的捕快。 捕快們一下把整個客棧的大門都給堵住了,其中有兩名捕快一把抓住那青衣男子的胳膊,大聲喝道:“有人舉報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污蔑當朝宰執大人,是也不是?” 第494章 潑臟水 那青衣男子被衙門的官差抓住以后似乎一點兒沒有畏懼,反而硬著脖子說道:“我等讀書人,學的孔孟之道,圣人言行。所謂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仗義執言,又有何不對?” 有衙差去看過“詩墻”上那青衣男子所寫的詩句以后,立刻回來對著那群衙差里的捕頭耳語了幾句。 那捕頭聽后冷笑一聲,說道:“好大的膽子,當朝宰執也是你個酸儒秀才敢妄自評議的?來人吶,拉回去重大三十大板!” “大膽!”青衣男子怒吼一聲,“我王學辛身具秀才功名,即便是犯了法,縣官不能對我用刑。更別說現在還沒有開堂過審,你一個小小捕頭,憑什么打我板子?” “喲呵,這秀才還挺狂妄,憑什么打他板子,就憑他嘴臭。” 張猛倒是樂于看見那王學辛被捕頭懲治,所以在一旁幸災樂禍。江夏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再胡說。 坐在張猛身邊的海大有低聲嘲諷道:“沒見識就別亂說話。這有秀才功名在身的人,哪怕遇到縣尊都可以不下跪。犯了事,縣官也的確是不能對他用刑,只能由教官打手板。若真要用刑,得先革除了他的秀才功名。 而革除秀才功名也不是縣官說革除就能革除的,得往上呈報,由一省之提學才可免除去功名。” “這他娘也太不公平了吧,一個酸儒秀才,還打不得罵不得了?他奶奶的,難怪他敢到處胡咧咧。”張猛不滿地說道。 “咱們大明自太祖起,講求的就是‘士農工商’等級森嚴。這讀書人可都是老爺,怎么可能隨便就能打得……” 海大有這話剛剛說完,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那王學辛竟然被捕頭煽了一耳光。 捕頭嘴里罵道:“你若犯了別的什么事,那老子可能還不真不敢打你。但你連宰執大人都敢罵,那老子打的就是你。 老子今天就告訴你,江宰執就是咱們大明的天,就是咱們大明的王法!” 說完,那捕頭一腳就把王學辛踢翻在地,然后對著王學辛就是一頓猛踢。 江夏眉頭緊鎖起來,對著海大有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去救人。” 海大有也明白江夏的用意,二話沒說就跳了過去。 捕頭正巧一腳踩向王學辛的臉,海大有伸腳把那捕頭的腳攔住,然后看著那捕頭說道:“大人,這可是位秀才老爺,您這樣做過了點兒吧。” “滾開,大爺辦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爺現在是在替宰執大人辦事,在這大明,宰執大人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砰!”海大有一腳把那捕頭踢的倒飛出去,身體甚至撞出了客棧大門,落在了大街上。 海大有沉聲喝道:“咱們大明的宰執大人本身也是士子出身,他宅心仁厚,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府上的人,從未出過任何仗勢欺人的事兒。你在此故意敗壞宰執大人的名聲,是何道理?” “哈哈……一個沽名釣譽之輩,竟然也能被說成是宅心仁厚。這世道還真是可笑,可笑啊……”王學辛大聲笑道。 “誒,這個酸儒秀才真是可惡,早知道就不應該救他了。”張猛忍不住低聲罵道。 被海大有踢飛出去的捕頭很快被身旁的捕快扶了起來,口中叫罵著走進客棧。 海大有走過去一把握著那捕頭的手,以一個外人看不見的角度把江夏的令牌給那捕頭看了一眼。那捕頭一看,上面明晃晃地寫著:“欽定顧命,江夏”。 捕頭嚇得臉都白了,雙腿一軟險些沒有就因為這個跪在地上。 海大有雙手抓著捕頭的肩膀,說道:“大人,對不住了,在下一時沒有忍住,所以傷著大人。稍后在下一定主動去衙門找大人請罪,還望大人原諒一二則個。” 捕頭嚇得上下牙關都在微微打顫,最后一揮手道:“走!” 捕頭帶著一眾衙差離開了。 海大有走到王學辛身旁扶起王學辛,問道:“公子沒事吧。” 王學辛搖了搖頭,對著海大有抱拳行了一禮道:“多謝前輩仗義相救,此恩在下必當銘記,他日若有機會必當結草銜環,厚報此恩。” “報恩就不必了。”江夏起身走向王學辛,“公子才華橫溢,又不畏強權敢于仗義執言,令人欽佩。若是公子不介意,就讓在下和公子結交個朋友如何?” 江夏說話間,海大有已經微微躬身站在了江夏身后。如此動作,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海大有是江夏的人。 王學辛打量了一下江夏,不得不說江夏的賣相,除了比較容易勾搭大姑娘和小媳婦以外,同時也比較容易讓人有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王學辛點了點頭,對著江夏抱拳,道了一聲:“多謝公子看得起。” 江夏微微一笑,道:“好了,公子傷的不輕。我先陪公子去處理一下傷勢,然后再與公子細聊一下心中的一些疑惑。” 說完,江夏示意張猛過去攙扶著王學辛,張猛一頓擠眉弄眼,但最后還是沒能抵抗的住江夏那一記瞪眼,最終屈服,走過來扶著王學辛。然后江夏帶著眾人陪著王學辛出了客棧門。 從詩酒無缺里面出來,沒走多遠江夏他們就看見了一家醫館。 進入醫館以后,江夏示意身旁的千絕行去付了銀子,這個動作令得王學辛連呼不可。不過江夏看了一下王學辛那一身漿洗的發白,下擺還滿是補丁的衣服,最終還是強行把銀子塞到了醫館大夫的手中,說道:“我與公子一見如故,這點兒銀錢還望不要放在心上。若是真心結交,哪怕千金相贈又有何妨。” 說完,江夏拍了拍王學辛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讓大夫給他療傷。 王學辛雖然身上有不少處淤青,但總的來說沒什么內傷,傷勢也就不算嚴重。敷上一點兒消淤祛腫的藥膏,再撿幾帖藥給他,共計也沒花多少銀子。 江夏最終還特地要求大夫包了幾副藥材比較名貴的補藥,這樣才勉勉強強花了十兩銀子。 王學辛一看,竟然足足十兩銀子,那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 江夏把兩大捆包好的藥材轉身交給張猛拎著,然后陪著包好傷的王學辛走出醫館。江夏這才問道:“王兄,實不相瞞,我與當朝宰執江大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我有一事不解,王兄為何會說江夏是個jian臣,還直言他必然會造反?” 王學辛看了江夏一眼,然后說道:“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在下京師張猛。”江夏一本正經地說道。弄得身后的張猛,又是一陣擠眉弄眼。 王學辛對著江夏抱拳,叫了一聲“張兄”,然后右手一擺,說道:“請張兄移步,隨我前去一個地方看看。” 江夏點了點頭。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王學辛帶著江夏來到了一座廟宇面前。 廟宇上寫著三個大字“宰執廟”。 江夏心中一抖,頓時猜想到了一個可能。 一旁的王學辛說道:“所謂見微知著,我與江宰執素未謀面,之前不僅對他無任何反感,反而敬仰欽佩至極。但是自從這宰執廟出來,我就覺得此人沽名釣譽,實在是個名不副實之輩。” “這宰執廟,現在供奉是至圣先師。我等讀圣賢書之人,又怎可眼睜睜看著至圣先師被人棄如敝履,反而是至圣先師的弟子鳩占鵲巢?所以我就寫下了稟帖,上報縣府,直言此行不可。 縣令將我喚至衙門,打了十大板,并且關押在牢房里面足足一個月。放我出獄時,縣令讓我必須寫一篇頌江宰執的賦,我不肯,就又被關進了監牢里面。 可憐我娘子原本懷有身孕,為了我的事東奔西走以致早產,母子雙雙亡故。我茍存于世,生無可戀,原本也想隨她們二人去了。 但是我又不甘心看那江夏繼續沽名釣譽,瞞騙世人。所以這才在這望京縣內,到處說江夏的不是。” 江夏他們一眾人聽完以后,全都明白了這事兒的確是不怪王學辛。很明顯,這是有人在故意往江夏身上潑臟水。 這種潑臟水的手法很是高明,一般人根本就察覺不了。 我拿著江宰執的名義,不斷地去做一些超出人忍受極限的自我吹捧之事,如此令得民眾對江夏心生厭惡,認為此人沽名釣譽,欺世盜名。 江夏聽完以后,拍了拍王學辛的肩膀道:“王兄,你的事我感到非常不幸。我只能以我對江夏的了解,替他說一句話。也許,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有人在故意抹黑他。” 說完,江夏對著王學辛抱拳道:“告辭。” 王學辛微微一愣,這就告辭了?他趕緊說道:“張兄煩惱留下一個地址給我,你為我付了這么多的銀兩,若是日后我存足銀錢,必當奉還。” 江夏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有緣,我們自會再遇。再會之時,你若有銀子就還我,若是沒有,就等下次再會。” 說完,江夏帶著眾人離開。 第495章 朱載江是天才 和王學辛告別以后,江夏直接離開了望京縣。 他沒有去縣衙亮明自己的身份,狠狠教訓那個縣令,也沒有說是贈送王學辛多少銀子,讓他可以富足生活,以作補償。 從望京縣發生的這些事可以看出來,這整個是一個陰謀。不對,準確的說這是一個陽謀。 之前曾經提過,陰謀和陽謀,這兩者之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陰謀,是需要悄悄的進行,一旦被人發現了,就可以見招拆招,很快破掉那個陰謀。但是陽謀就不一樣,陽謀講求的是造起一股勢。把一切都做成大勢所趨,任憑你發現這就是針對你而來的,但是你卻無法破解眼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