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jié)
朱載江端坐于龍椅之上,一動不動。 人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長大,經(jīng)歷著不同的人和事,成長的速度也會有所不同。 盡管才剛滿七歲,但是朱載江的言談舉止已經(jīng)和十一二歲的孩子相差不遠(yuǎn)。即便他仍舊有孩童的幼稚、天真、貪玩和無知,但是此刻端坐于龍椅上,挺直腰桿嚴(yán)肅看著文武百官的朱載江,身上已經(jīng)開始有皇者的氣度在顯示出來。 五個顧命大臣分別坐在四方臺下,聽著下方列成方陣的文武百官在那里上奏各種事宜。 一些能夠當(dāng)場決斷的,五個顧命大臣就當(dāng)場決斷了。無法當(dāng)場決斷的,折子就會收上來,一會兒在乾清宮統(tǒng)一討論,然后再決定處理辦法。 早朝散去,五位顧命大臣陪著朱載江回到乾清宮。 然后五人開始就上報上來的奏折進(jìn)行討論。就在這個時候,錦衣衛(wèi)新任指揮使鐘彬親自進(jìn)宮到了乾清宮。 看見鐘彬闖進(jìn)乾清宮來,楊廷和眉頭一皺便道:“放肆,此乃乾清宮,是你可以隨便胡闖的嗎?” 鐘彬看了楊廷和一眼沒有搭話,他微微躬身,雙手舉起一封戰(zhàn)報道:“稟報諸位大人,肅州八百里加急。吐魯番大軍進(jìn)犯嘉峪關(guān),嘉峪關(guān)已經(jīng)被破。嘉峪關(guān)游擊將軍侯章被俘,西北邊軍和京營兵馬死傷慘重。” 鐘彬口中所說的每一句話其實(shí)都驚天動地,但他偏偏就有這個本事,可是十分平淡,面無表情地把這些話說出來。 “什么?”楊一清一聽,首先拍了一下椅子站起身來。他看著鐘彬問道:“戰(zhàn)報之中有沒有說,吐魯番出動了多少兵馬?” 鐘彬回答:“不足八萬。” “不足八萬?”楊一清氣得胡子直飄,他看著楊廷和,意有所指地說道:“真是好本事,自身十萬兵馬,外加邊軍近五萬兵馬。十五萬人對陣人家八萬人,竟然被打成如此模樣!” 楊廷和眼皮微微一一挑,看了楊一清一眼后楊廷和目光垂下去,微微吸了口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現(xiàn)在不是追究誰是誰非的時候,還是先看看吧商議一下如何應(yīng)對吧,嘉峪關(guān)破了,肅州恐怕抵擋不了多久。” “報!兵科給事中夏言求見!”乾清宮外守著的侍衛(wèi)進(jìn)入乾清宮稟報。 王瓊一聽見這話,頓時露出一個驚駭?shù)谋砬椤钔⒑脱燮ぬ颂f道:“傳他進(jìn)來。” 很快,夏言走進(jìn)乾清宮中,對著楊廷和他們行禮道:“參見五位大人。” “何事?”楊廷和問。 夏言做了一個跟鐘彬相差不大的動作,身子一躬雙手送出一封戰(zhàn)報,道:“稟報諸位大人,肅州被吐魯番和瓦剌聯(lián)軍攻破,如今京營援軍和西北邊軍正在往涼州衛(wèi)撤退!” “什么?”這一下包括楊廷和也驚訝出聲,他忍不住罵道:“嚴(yán)嵩這個……” “廢物”二字還沒有從楊廷和的嘴里說出來,楊廷和強(qiáng)行將這兩個吞回到肚子里。 若說僅僅是嘉峪關(guān)破了,那么憑著肅州還能再抵擋一下。可是如今肅州也破了,等于大明的門戶被吐魯番的人撕開了一道口子。 如今吐魯番大軍可謂是進(jìn)退無阻。再往前已經(jīng)沒有任何天險可守,唯一希望的就只能是各城官兵全力御敵,別讓大明損失太重。 可是肅州破,吐魯番大軍能夠去的地方實(shí)在是太多太多了,大明現(xiàn)在已然是損失慘重。 京營還有十萬兵馬,可是這十萬兵馬真的敢動嗎? 一旦動了,萬一戰(zhàn)事不利,京師等于是個空城。任何人派一支兵馬前來,京師立刻就有告破的危險。 楊一清扭頭看向楊廷和,憤怒地大聲吼道:“楊廷和,你挑的好人選!” 說完,楊一清直接一甩衣袖,走出了乾清宮。 沒有江夏在,僅僅楊一清和李東陽兩個人根本就沒什么作用,在與不在都沒有什么意義。 楊廷和鐵青著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臉茫然。 他是喜歡爭權(quán)沒錯,可是現(xiàn)在的問題已經(jīng)不涉及權(quán)力了,而是涉及到大明安危的問題。如果大明都散了,就算他楊廷和坐了皇位又有什么意義? 楊廷和對兵事并不熟悉,他扭頭看向王瓊,問道:“王尚書,眼下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可有良策?” 王瓊微微一愣,他看著楊廷和,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楊廷和竟然還有如此無能的一面。眼下該如何應(yīng)對,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六個顧命大臣之中,一直鮮少發(fā)言的李東陽此刻終于開口了,他道:“兵部立刻加急傳令,讓陜西行都司的兵馬援助肅州大軍。” “是!”王瓊應(yīng)道。 李東陽又看向鐘彬,說道:“錦衣衛(wèi)這邊立刻用飛鴿傳書把肅州城破的消息傳給沿路的府縣,命他們做好御敵的準(zhǔn)備。主官失城,立斬?zé)o赦!不戰(zhàn)棄城者,誅連九族!立下戰(zhàn)功,成功守城者,時候論功行賞官升一級。” “是!”鐘彬應(yīng)道。 李東陽最后才看向楊廷和,嘆息一聲道:“馬上讓人去江西傳令吧,讓王守仁立刻帶兵去涼州衛(wèi)支援。” “是……”楊廷和也應(yīng)了一聲。 不過楊廷和應(yīng)完以后就愣住了,他和李東陽的官職比起來,幾乎是相當(dāng)?shù)模约罕静辉撓裢醐偤顽姳蜻@樣應(yīng)答才對。 楊廷和咳嗽了一聲,刻意保持著威儀道:“事到臨頭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家都不要驚慌,沉著應(yīng)對,共渡難光才是當(dāng)下……” 話沒說完,鐘彬直接轉(zhuǎn)身,淡淡地吐出四個字:“廢話連篇。”然后便走出了乾清宮。 楊廷和被鐘彬那四個字梗得后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臉色鐵青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宣泄怒火。 王瓊還是給楊廷和面子,捧了一個哏道:“大人說的是,下官立刻去辦。” 說完,王瓊也離開了。 楊廷和知道這次事情糟糕了,出了乾清宮以后,楊廷和第一件事就是在想如何跟“鳳主”解釋這一些事,畢竟嚴(yán)嵩可是他全力舉薦的。 楊廷和出了皇宮以后沒有回府,而是急急忙忙地往雅竹趕去。 到了雅竹的門口,兩名火堂的高手?jǐn)r住楊廷和,說道:“鳳主說了,你要說什么他都知道,他不想見你,讓你自求多福,希望這次能夠渡過難關(guān)。否則,你就是大明的罪人。” 楊廷和一聽整個人頓時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仿佛xiele氣的皮球一般,整個人恍惚間有種老了不少的感覺。 夜晚,京師突然開始下起了綿綿細(xì)雨。 一輛馬車進(jìn)入到京師之中,正在往逍遙山莊的方向走。坐在馬車?yán)锏娜吮闶墙暮屠钊缌?/br> 知道京師出了事,江夏加快速度往京師趕。總算是在這夜里回到了京師。 到了逍遙山莊以后,江夏沒來得及回后院,而是先將李如柳送到了易螃蟹的藥廬之中。 這一路旅途勞頓,李如柳基本上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吊著了。以往她的狀況還只是吐血,現(xiàn)在則變成了昏睡。 從早到晚一直不停的昏睡,每次睡醒以后頂多堅持不到五分鐘,然后又開始繼續(xù)睡。 原本傾國傾城的李如柳,如今發(fā)絲基本全都變得灰白,身體也骨瘦嶙峋,看上去就好像是行將就木的人一般。 把李如柳送到了藥廬里面,易螃蟹很快從所住的房間來到藥廬。見到李如柳以后,易螃蟹沒有第一時間替她診病,而是先把他丹鼎下面的一個暗格打開,取出里面一個檀木盒子。 盒子里面有兩顆好像嬰兒拳頭大小的藥丸,江夏一聞就聞出來,他驚訝地看著易螃蟹道:“易大叔,這是你視作命根子的那株龍血銀花?” 易螃蟹點(diǎn)了下頭,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會把人帶回來找我,所以我提前準(zhǔn)備了一下,把那株龍血銀花煉制成了這兩顆龍血丹。 這一顆龍血丹應(yīng)該可以保她兩年性命,兩顆就是四年。若是四年以后不能找到比龍血銀花更好的藥材,那恐怕就真正是回天乏術(shù)了。” 江夏知道這株龍血銀花乃是易螃蟹的至寶,并且還是他死去夫人當(dāng)年找到以后悉心種植,最后留給他的東西。 易螃蟹讓江夏把李如柳的嘴給掰開,然后拿出其中一顆丹藥放在李如柳嘴中。 丹藥很大,李如柳根本不可能吞的下去,但是這丹藥奇特的地方就是它一到李如柳口中就開始融化,最后自然而然地化成一股藥水進(jìn)入被李如柳下意識吞下去。 易螃蟹伸手按照李如柳的脈搏上,等了一會兒后他點(diǎn)頭道:“脈搏開始變強(qiáng)了,讓她休息一下,未來七日她狀況肯定會越來越好。你先去歇息吧,離開這么久,回來還是先去看看你的那些夫人為好。” “是,那易大叔,我先走了。” 說完,江夏離開藥廬回到后院。 還沒來得及跨入后院的苑口,江夏頓時聽見有人在大喊:“聽說江夏那小子回來了,人呢?人呢?” 江夏一聽就知道,來人是楊一清。 他本就已經(jīng)抬起來的腳又收了回去,江夏知道楊一清這么晚接到自己回來的消息就跑到逍遙山莊來,肯定是為了肅州城失守的事。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邊李如柳的情況都還沒有理順,大明又出了這么一大檔子事兒。 江夏迎著楊一清的聲音走過去,人剛到中院就看見楊一清正跳著腳在喊:“江夏,江夏……” “別喊了,我在這兒。”江夏道。 楊一清扭頭一看江夏,說道:“你小子,看見岳父大人也不行禮?” 江夏興致不高,于是擺了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你來找我是有正事兒,我們先說正事兒。” 楊一清沒好氣地看了江夏一眼,不過神色也瞬間變得嚴(yán)肅起來。“好吧,先說正事。” 二人走到正廳坐下,下人立刻送來茶水糕點(diǎn)。 楊一清看江夏一臉疲倦,鞋子還是沾著雨水泥土,于是問道:“剛進(jìn)屋?” 江夏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楊一清道:“以你的消息靈通程度,我相信肅州的事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 江夏再次點(diǎn)頭,說道:“知道了,我早就說過嚴(yán)嵩不行,現(xiàn)在換陽明先生去也沒用,他畢竟官職太低,無法將陜西軍、京營軍以及肅州軍整合到一起,要想扭轉(zhuǎn)局面,恐怕必須得去個大人物。” “是啊,你說的很多。必須要去一個大人物,你若是再不回來,我都準(zhǔn)備親自請命去涼州衛(wèi)了。”楊一清道。 江夏看著楊一清,知曉楊一清的意思是什么。他沉默了一會兒后,搖了搖頭道:“岳父,我還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楊一清眉頭皺了起來,道:“還是因?yàn)榘材蠂鵀榱松藘鹤拥哪莻€女人?” 江夏點(diǎn)頭,“如柳如今性命危在旦夕,我不能丟下她出去。” 楊一清聽了以后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那為父也不逼你,為父明日就跟楊廷和說,我親自出馬。” 江夏搖了搖頭,道:“岳父大人,我絕對不懷疑你領(lǐng)兵打仗的能力。但是這次你若是去了,恐怕也很難挽回局面。” “為什么?”楊一清問。 江夏看著楊一清道:“嚴(yán)嵩此次大敗,究其原因是因?yàn)樗患s束京營兵馬,以致京營十萬大軍軍紀(jì)渙散,最后馳援嘉峪關(guān)不及,這才以致嘉峪關(guān)被破。 眼下京營的兵馬死傷慘重不說,兵將士氣是個最大的難題。一是兵將對嚴(yán)嵩和朝廷有怨氣,二是兵將被吐魯番的大軍殺破了膽氣。 這個問題,僅憑你一個人前去,根本就無法解決。” 楊一清一聽頓時怒了,大聲吼道:“你不去,我去又這樣不行,哪樣不行。那你想怎么樣?拱手將大明江山送出去?” 江夏一時間也是語結(jié),說實(shí)話,他自己很清楚,眼下最適宜力挽狂瀾的人放眼大明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自己。 但是李如柳的情況又讓他不忍心就這樣離開京師。 江夏想了想后嘆息一聲,等明日乾清宮議政再說吧。 第450章 女人越美,心越毒 在京師,楊一清并不算是一個消息很靈通的人,所以當(dāng)他都知道江夏已經(jīng)回到京師。那么像楊廷和之流,自然也肯定是知道了。 江夏這么早就從安南國回來了,這讓楊廷和有些意外,不過這一次對于江夏回來,楊廷和卻有著不同于以往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