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節
如果這件事能夠成行,那江夏不僅沒有為難他,反而還送了他一份大禮。阿爾蘇依靠促成此事,足以坐穩身上的可汗寶座了。 江夏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道:“沒錯,你要理解成互開邊市也可以。不過我的想法,比互開邊市更加深一步?!?/br> 江夏繼續說道:“我大明地大物博,物產豐富。無論是布、絹、絲、緞、農具、紙張、醫藥都是你們蒙古所稀缺的。 而你們蒙古的牛、羊、馬、騾、驢、皮張、氈毯、木材,在我們大明也很受歡迎。 如果我們雙方締結了友好盟約,約束各自的邊關兵馬不準襲擾對方邊關。那我就能承諾你,我會在大寧和你們蒙古開通邊關貿易。 我會在那里建造一個超級大的交易市場,將大明的特產物品拿出來長期在那里和你們蒙古進行交易。并且我還會在那里開設學校,教你們蒙人漢語,以便大家溝通交流。 另外我也會在那里開設醫館,為你們蒙人治病療傷。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怎么樣?”阿爾蘇激動地抓著江夏的雙手道:“我只想問你,什么時候能夠開設實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br> 江夏笑了笑,忍住惡心將手從阿爾蘇的手中強行抽出來,說道:“放心,只要我們締結了友好盟約,我回大明就立刻開始推行此事。 但是我有一個前提條件,市場需要駐扎一定的大明軍隊,用以維護秩序。如果市場受到攻擊,我得不到合理解釋就會立刻關閉?!?/br> “這……”阿爾蘇頓時沉默了。 如果真照江夏所說的那樣,大寧開設了商品交易市場,并且還駐扎了大明軍隊。那不就等同于大寧悄無聲息的被大明占領了一半? 可是人家開設長期穩定的交易市場,這配設大明軍隊合情合理,阿爾蘇也實在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對于他來說,對于整個蒙古來說。穩定的,長期的商品交易市場真的是太具有誘惑力了,他無法拒絕這個條件。 看著阿爾蘇掙扎的表情,江夏心中暗嘆了一聲。 其實他這一招用心何止如此。這其實就是從經濟到文化的一種雙重侵略。 試想一下,如果這個商品交易市場真的開設了。那么大明在交易雙方的關系上,肯定是強勢的一方。 因為大明的很多東西對于蒙古來說,吸引力遠遠大于,蒙古的物品對于大明的吸引力。那么大明在這個交易市場所獲得利益,將遠遠大于蒙古,此其一。 其二。江夏用心最毒辣的便是開設學校和醫館這一招。要知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遠非蒙古所能比擬。 江夏開設學校,命人教蒙古人孔孟之道,君子之禮。 受禮樂教化的蒙古人還會有以往的彪悍和血性嗎?攻擊性和戰斗力還會比以前強悍嗎?如果他們完全接受了漢家文化,那他的心是更加向著漢還是蒙? 再加上還有漢家醫館在那里救死扶傷,偶爾再來一場贈醫施藥,蒙人還不對漢人感恩戴德? 那么他日戰場再會,蒙人還會像殺生死大敵一般對漢人下死手嗎? 而最最嫌惡的其實還是江夏的一記后手。 如果這個商品交易市場開設起來了,他完全還可以在市場推行紙幣交易。到時候大明和蒙古一旦出現變故,市場關閉。蒙古人手中的紙幣就會立刻變成廢紙,用來上茅房都還嫌太硬。 江夏也不急,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著茶,等待阿爾蘇考慮。 終于,阿爾蘇權衡過所有利弊以后抬頭看向江夏,點頭道:“好,我答應你?!?/br> “痛快?!苯呐牧讼率值?。緊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一方印章,說道:“來來來,立刻讓人擬定條款,我們現在就簽署合約。你看我印章都帶來了,是不是很有誠意?” 阿爾蘇看著江夏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心中頓時有打起鼓來。和江夏認識到現在,對江夏的認知里面,阿爾蘇總覺得一旦江夏如此激動,那這件事的背后,必定有詭。 阿爾蘇瞇著眼睛看了看江夏,扶著額頭道:“你別急,容我再想想……” 第420章 與君世世為兄弟 兀良哈的城外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看上去令人感覺心曠神怡,美不勝收。 江夏往遠方眺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后轉頭看向阿爾蘇道:“好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現如今已經是蒙古可汗了,政務繁重,就送到這里吧。” 一身便裝的阿爾蘇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的不舍:“真的需要這么急?再多留幾日也無妨嘛?!?/br>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多留幾日也是要走的。”江夏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包裹,里面裝著他昨日與阿爾蘇簽訂的國書?!拔以缫稽c兒回去,事情才能早點兒開始進行?!?/br> 阿爾蘇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挽留江夏。很明顯,他也著急江夏口中的“事情”能夠早點兒進行。 互開邊市的誘惑的確是阿爾蘇無法拒絕的,所以最終他還是答應了江夏所有的條件。 阿爾蘇拍了拍手,突然城里面有六個騎兵騎著六匹棗紅大馬從城里走出來。江夏看了那六匹馬一眼,雖然他并不是很懂相馬之術,但仍舊一眼看出這是六匹好馬。 倒是蕭殺眼睛一亮,有些驚訝地說道:“這是……烏蘭馬?” 阿爾蘇笑了笑,點頭道:“有見識,這馬的全名是‘烏蘭巴目’,就是漢語‘紅虎’的意思。 這種馬在整個蒙古草原都機會稀少,像這種純血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你們,我還真舍不得送出來?!?/br> 江夏走過去牽了其中一匹馬摸了摸馬頸,馬兒似乎有些不愉快的把頭偏向了一邊。 江夏微微一愣,脾氣頓時上來了:“喲呵,你還不讓我摸是吧,老子偏要摸。老子還要騎你呢……” 阿爾蘇沒好氣地說道:“這是一匹母馬,你溫柔一點?!?/br> 江夏對著阿爾蘇翻了翻白眼,總感覺他這句話似乎帶著一種高級嘲諷的意味。 阿爾蘇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遞向江夏,而江夏接過去以后的第一個動作,果然還是放在嘴里咬了咬,然后放在手上掂了掂:“算你小子有良心,這玩意兒是純金的吧,也不知道當了能值多少銀子。” 阿爾蘇知道江夏是在跟他開玩笑,所以根本沒有理會他這句話,直接說道:“這是‘可汗王令’,是我們黃金家族世世代代傳下來的,算得上是我們蒙古可汗的唯一信物。 只要你持著這令牌,蒙古境內保證你暢通無阻。即便是遇到了什么事,將這令牌交給蒙古任何一名將領,他們都會幫你。” 阿爾蘇說的平淡,但這塊黃金令牌的分量卻讓所有人都知道代表著什么。阿爾蘇看向江夏道:“我知道,我如果邀請你離開大明到蒙古來輔助我,你肯定不會答應。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你在大明出了什么意外,記住只要我還在汗位上一天,太師之位永遠為你保留?!?/br> 江夏明白,阿爾蘇這是在給他預留后路。 江夏也不再繼續玩笑,神色變得無比認真。他對著阿爾蘇點了點頭,道了一聲:“保重。” “保重!”阿爾蘇回道。 江夏牽過他選的那匹馬,翻身上以后也沒再看阿爾蘇,高聲喊道:“我們走!” 蕭殺、布縉云他們紛紛跟著翻身上馬。江夏高聲喊道:“與君世世為兄弟!” 阿爾蘇整個人微微一怔,嘴唇微微顫抖了一會兒后他高聲對這江夏背影喊道:“更結來生未了因!” 這是蘇軾一首詩中的最后兩句,意思是,我愿和你世世代代總是兄弟,更要在來生繼續結為兄弟,來續我們今生的兄弟情份。 純血烏蘭馬的速度的確很快,轉眼間江夏回頭看去,已經看不清城外阿爾蘇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背囊里的國書,喃喃自語道:“放心兄弟,我不會坑你的。” 一路前行,走了大約十幾里路以后,江夏突然看著前方大叫了一聲:“媽呀!” 眾人齊齊順著江夏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前方一名女子正牽著一匹馬站在前方,好像已經等江夏他們很久了一樣。 江夏心中升起nongnong的不詳之感,他輕夾馬腹,驅馬上前而去。 等到了女子面前以后,江夏這才翻身下馬,警惕地看著女子道:“啊哈,烏圖雅。就說走的時候怎么沒有看見你,原來在這兒。這是……特意來送我?” 江夏這很明顯是在裝傻,誰見到過送人還要帶包裹,并且還帶兩大個包裹的? 果不其然,烏圖雅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中原?!?/br> “???你來看我回中原?嗯嗯,我這馬上就走。您也別遠送,就到這兒吧,再會再會……”江夏繼續裝傻。 其實有烏圖雅這么一個漂亮姑娘跟著一起回中原,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拒絕呢。只不過烏圖雅這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一些,要是到了大明被人掀出來。不僅江夏他自己會有麻煩,就連烏圖雅也可能會很危險。 烏圖雅見江夏裝傻,整個人突然就變得怔怔的。她眼眶一下子紅了,眼淚噙滿整個眼眶,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 不過烏圖雅卻用力地咬著下嘴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而正是她這幅倔強的模樣,更加讓江夏心疼。 烏圖雅自言自語道:“父汗走了,母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母,四哥整天忙于政務。我以為還有你會照顧我,結果你也不想要我……”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江夏連忙擺著手,他這才想起來,烏圖雅等于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就一下失去了雙親,這無論對于誰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更別提烏圖雅這樣的小姑娘了。 “你不想我跟著你,我走!我不跟著你就是了!”烏圖雅眼淚頓時流出來,轉身就往自己的馬匹走去。 江夏感覺自己好像一下犯了好大的罪過,他趕緊走過去拉住烏圖雅,無奈地說道:“走,一起走。一個人上路我哪里放心得下,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行了吧?” 雙手一下拉到馬鞍上的烏圖雅突然停住了,她突然之下轉過身來死死地抱住江夏。眼淚好像決堤的河流一般不停流出,只聽見她低聲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我就知道……” 江夏一邊輕輕地拍打著烏圖雅的后背,一邊偷偷地扭過頭,去看了看雪如沁。 雪如沁倒是表情如故,沒有什么異樣。 但是江夏心中卻苦惱了,烏圖雅和如沁,這將如何跟如霜交待? 不過眼下擔心什么都沒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夏借著又安慰了烏圖雅幾句,等到烏圖雅情緒穩定以后,他扶著烏圖雅上馬,眾人繼續前行。 江夏他們六人胯下所騎的乃是蒙古最好的馬,烏圖雅胯下所騎則是早原傳說中的馬,汗血寶馬。 七人放開了馬匹的,任其全速奔跑著。 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肆無忌憚地狂奔,那一種感覺真的令人感覺很痛快。 雖然韃靼這邊發生了不少事,但是大明對這邊的事卻一無所知。江夏一日不回,大明那五個顧命大臣就會一日不得安寧。 所以江夏很急于早點兒回去。 的確如同江夏所料,京師這邊五個顧命大臣都擔心著韃靼究竟會不會動手。不過與此同時,楊廷和他們也沒有閑著。 乾清宮中,楊一清突然一下站起身來爆發了,他憤怒地看著楊廷和道:“楊大人,在下實在是不明白,王世忠負責鎮守陜西已經五年有余。對于陜西地形他再熟悉不過,為什么你非要把他調離,并換上資歷根本無法和他相比的王準? 陜西的防務事關大明江山社稷的穩固,如此大事我想咱們五個人就別隨便做主了。還是等江太傅回來,然后再從長計議吧?!?/br> “等江太傅回來再從長計議?”楊廷和輕輕地低哼了一聲,坐在這屋子里的五個人相互早就已經知根知底,所以也無需刻意偽裝什么。 楊廷和問楊一清,“那請楊少保告知老夫,江太傅什么時候能夠回來?” “這……”楊一清頓時語結,他咬著牙道:“陜西換防又非勢在必行,總之江太傅什么時候回來我們就什么時候再商談此事!” “那萬一江太傅回不來了呢?國家大事就不用決斷,我們五人將其置之不理嗎?”王瓊忍不住對楊一清問道。 楊一清掃了一眼楊廷和與王瓊,最后微微點了點頭道:“好,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就是想趁江太傅不在,把所有兵權移交給你們自己的人。那我楊一清究竟同意不同意你們也不必在乎了?對不起,在下身體不適要回家休養,告辭了各位!” 說完,楊一清直接走出了乾清宮。 目送著楊一清離開,楊廷和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站起身來說道:“好了,今日就暫且如此吧,些許事宜明日再議?!?/br> 說完,楊廷和也走了。 楊廷和離開了皇宮以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京師內的永定河旁。 一個由木板搭建而成的小橋上,一名老者正坐在橋邊釣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