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一般述職都是年底的時候才會開始通知,為什么今年要提前? 為什么恰恰好是剛殺了馬永成他們六個人的時候? 京師里的大臣們想要做什么?他們難不成是想把我騙到京師,然后趁我沒有大軍衛護一舉將我擒殺嗎? 不能去!京師絕對不能去! 江彬考慮過后,立刻開始裝病,以拖延去京師的時間。 而京師為什么會發通令給江彬,讓他提前到京師述職?這中間也倒是真的巧了,因為當初在討論是不是殺馬永成他們六個人的時候,江夏曾經預言殺了馬永成他們六個,邊關必然會出大亂子。 所以楊廷和他們在斬殺馬永成他們六個人以后,第一時間就下了通令給江彬,讓他到京師述職,以便探探他的底。 可是江彬疑神疑鬼,竟然稱病不入京師。 這讓楊廷和緊張起來。 要知道邊關將領是屬于兵部的人,王瓊的治下,而王瓊又是他楊廷和的人。 一旦邊關出了事,這板子第一個就會先打到王瓊的身上。 再追究其原因,楊廷和和夏淵明他們恐怕都會因為此事被江夏他們逮住進行攻擊。 所以如今江彬稱病不入京,楊廷和和王瓊都不能坐視不理。 楊廷和想了想后覺得,這通令是兵部發的,你江彬不奉令頂多只是受到兵部考績上的差評。那本官就給你發一道圣旨,你若是再不奉令入宮,那就是抗旨不遵。 于是乎,楊廷和直接找到朱載江請了一道圣旨。這圣旨說白了,只需要顧命大臣半數以上的人同意就能簽發。 楊廷和找到楊一清,而楊一清也是個懂兵之人,知道邊將不奉令可能會有什么后果,于是同意了發出這道圣旨。 第404章 叛逃 圣旨是帝王權力的展示和象征,上面所寫的內容,是絕對不可以違逆的。否則就是抗旨不遵,視同謀反。抗旨不遵這個罪名十分霸道,因為它不會理會你是因為什么理由抗旨不遵的。 叫你回京你聽見了沒?什么?你說你病了不能來?對不起,圣旨已下,就算是你死了,你的家人也得把你的尸體放棺材里抬到京師來。 當江彬接到這一道召他進京述職的圣旨以后,他反倒不忐忑了,也不再猶豫了。因為他已經確定了,朝廷這是要對他下手。 不過就是述職而已,至于用圣旨嗎?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躲在菜園子里拉屎,突然一枚炮彈在你身邊爆炸。然后你心中所想就是,不就是隨地大小便嗎?至于拿炮轟嗎? 江彬恭恭敬敬地領了圣旨,然后打發了傳旨的公公離開宣府。 當天他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府邸的書房里面沒有出來,到了夜深的時候,江彬出來了。他懷揣著圣旨,在府內牽了一匹快馬騎著出了府。 出府以后,江彬騎馬往宣府平窯街的方向奔去。 平窯街是宣府最魚龍混雜的一條街,這里號稱每走三步必有一家娼管,每走五步必有一間賭坊。 由于宣府最多的不是百姓,而是士兵,所以這里是士兵發餉以后最常來的地方。 花上十來個銅板就能發泄一回,若是口上功夫可以,或者是個不討人嫌的熟客,興許窯姐心情好還能給你一個買一送一的友情價。 作為堂堂宣府四鎮的統領,江彬要想銷魂買春自然不必來這樣下賤的地方。況且這深更半夜的,就算咱們江統領有特殊癖好,那也找不到做生意的人不是。 江彬騎著馬走進平窯街以后仿佛還真是個輕車熟路的人一般,直接往平窯街深處走去。 平窯街雖然魚龍混雜,但說到底還是由三方勢力掌控著的。而這三方勢力背后各自是什么來頭,作為宣府的統領人物江彬清楚得很。 很快,江彬走到了平窯街的深處。 街面上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靜悄悄的。 江彬翻身下馬,卻對著空蕩蕩的街面說道:“放心,我是一個人前來,想要拜會一下你們的坊主。” 江彬說完這句話以后大概等了有近十分鐘的時候,最后終于他所站的位置前面,以及位置后面都各自出現了兩個人。 前方兩個人里的其中一人對江彬抱拳道:“江大人,請!” 江彬放開手中的馬匹韁繩,站在他身后的兩個人立刻走上來為江彬牽著馬。 江彬跟著前方的兩個人往街道更黑暗的深處走去。 一直往平窯街的里面走,幾乎就快要到平窯街的盡頭了。兩個領路的人將江彬帶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 敲了敲門,院子大門一下打開。 領路人對著門內甩了甩頭,示意江彬進去。 江彬走進院子,院門一下關閉。突然江彬感覺到有幾道勁風向他襲去,不過江彬乃是一個一等一的高手,聽風辯位身形猛轉。 只聽見“砰砰”數聲響,數道痛呼聲響起。黑漆漆的院子突然一下光亮大作,兩隊拿著火把的人沿著院子的壩子站成了一個圈,將江夏和一個梳著一頭辮子,身上紋了許多文身的男子包圍在里面。 紋身男人大概三十五六歲左右的男子,生的高大威猛膀大腰圓,看上去像個小巨人一般。 男人看了一眼在地上滾來滾去的五個下屬,拍了拍手道:“好漂亮的身手,果然不愧是宣府四鎮統領,江大人一身功夫名不虛傳吶。” 江彬對著紋身男人抱了一拳,然后說道:“廢話我就不跟坊主多說了,今日前來只為找坊主求一條出路。” “出路?”紋身男人的濃眉使勁兒地跳了兩下,他一臉驚疑地打量了一下江彬,試探著問道:“江大人不會是大晚上閑著無聊,跑到我這兒來試探我玩兒吧。我一個小人物,可勞煩不得江大人廢這么大的心思。” “既然知道我沒這心思,相信坊主也多少猜到我的來意了。”江彬道。 紋身男人看著江彬想了一會兒,最后把頭一點,轉身指向身后的院子大廳:“江大人里面請!來人啊,上茶!上好茶!” 江彬對著紋身男人抱拳拱了拱手,然后往正廳走去。 到了正廳之中,紋身男人極為客氣地對江彬說道:“江大人請坐,請上座。” “坊主客氣。”江彬再次拱手行了一禮,然后走到主位左手下第一張椅子坐下。 然后紋身男人走到主位上坐下,等待下人上完茶以后紋身男人擺擺手道:“出去吧,守住門,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 “是!”正廳里的幾個下屬應聲以后走了正廳。 紋身男人對著江彬伸了下手,道:“江大人請用茶。” 江彬搖了搖手,說道:“坊主,我這邊情況緊急,所以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大明要趕絕我,希望貴國能考慮收留在下。當然,若是貴國有興趣。我在宣府四鎮這些年倒也有些親信,可以一同帶到貴國。” “江……江大人說的這是哪兒的話,什么貴國不貴國的?咱們不都是大明人嗎?”紋身男人神情極不自然地說道。 江彬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宣府是大明邊關要地,蒙古在這里安插探子眼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為了便于管理和防備,我一般發現這樣的地方后不會動手鏟除,因為一旦鏟除了,肯定蒙古還會派探子來,并且會隱藏的更深更隱蔽。所以我往往都只會派人嚴加監視。 扎那大人,在下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真的還要和我繼續賣關子嗎?” 紋身男人的臉色一變再變,因為江彬所叫的“扎那”正是他的名字,在蒙古語,那是大象的意思。 嗯,倒是與他本人的形象極為貼切。 見江彬已經把話挑明了,扎那倒也的確不好再繼續裝傻。他看著江彬嘆了口氣道:“江大人你的意思扎那不是不明白,但是江大人。你也知道扎那只是一個負責打探消息的小嘍啰,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叫做人微言輕。 而江大人要說的事又太過于事關重大了,況且你這樣直接跑來跟我說這個,扎那也很難相信你啊。” 江彬嘆息一聲,他從懷中取出京師派人傳來的圣旨遞給扎那,然后說道:“麻煩你把這東西帶給你們答魯城的阿穆隆大人,他看過以后就會明白的。若是阿穆隆大人有了決定,還請扎那大人早點兒派人來通知我,我在府上靜候佳音。” 扎那接過江彬的圣旨后立刻展開看了幾眼。他能夠被韃靼人挑選出來在宣府潛伏,通曉漢人文化這是最基本的條件。 扎那看過那道圣旨以后目光有些深邃地看向江彬,沉吟片刻以后扎那很認真地問他:“江大人,你大概能帶多少兵馬走?” 江彬想了想,也沒吹什么牛,說道:“不會太多,大概五千人左右。不過我掌管宣府四鎮多年,從宣府四鎮到居庸關的布防我一清二楚。” “好。”扎那已經聽到了他認為最具有價值的一句話,扎那當即點頭道:“江大人可以先回府上等候,最多三天時間,成與不成扎那都必定給江大人回話。” 江彬點了點頭,起身對扎那抱拳道:“那好,江彬靜候佳音。” 卯時初,天色接近將亮未亮的時候,基本上來說……就是沒亮。 對于后世的孩子來說,這個時間段肯定還在安然入睡。而對于朱載江來說,這個時間就應該起床聽太傅大人授課了。 之所以會挑在這個時段不是為了故意折磨朱載江,而是因為皇帝上早朝就是在這個時間,雖然現在應該皇帝年幼,早朝每三日才開一次,但朱載江卻要開始習慣這個起床的時間了。 按照朱厚照的遺詔,朱載江的官方唯一認證太傅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江夏。 不過對于教人江夏并不擅長,所以像什么為君之道,大學、中庸之類的江夏就請了楊一清和李東陽來教導他。 等到二人教完了,江夏再去教朱載江《九九乘法表》、加減乘除、以及一些簡單的常識性物理知識之類的東西。 當然,對于一個還未滿六歲的孩子來說,一直學習死在是太過于枯燥和乏味了。 所以江夏也沒忘記給朱載江講一些有趣的故事,比如金瓶梅啊……這個當然是不能講的。多數還是什么《小紅帽》、《白雪公主》之類的童話故事。 剛剛教導完朱載江,江夏正準備離開乾清宮時,楊一清和李東陽突然趕來了。而隨之一起趕來的還有楊廷和、王瓊、夏淵明。 看到五人神色凝重的模樣,江夏知道指定是出事了。 五人全都把目光投向王瓊,王瓊臉色有些尷尬,硬著頭皮對江夏說道:“大事不好了,江彬帶著大批宣府四鎮的將領失蹤了。而韃靼那邊的探子傳了消息回來,韃靼正在集結兵馬,可能會對宣府用兵。” 第405章 姐夫相公 乾清宮里,江夏等六大顧命大臣坐在一起。 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怪異。江夏坐在左邊第二個位置,在楊一清上面,在李東陽下面。 他對面坐著的就是楊廷和、夏淵明以及王瓊三人。 江夏的目光從三人身上一一掃過,三人雖然強作鎮定,但神色之中多多少少也透露出了一些尷尬。 江夏最終還是先開口說話了,不過尷尬的氣氛不僅沒被打破,反而更加加重。 江夏道:“不是說要殺掉‘六虎’以振朝綱,讓宵小之輩不敢妄動嗎?現在知道事兒大了吧。 ‘六虎’和江彬一樣,都是先帝一手提拔培養的人。如今新君剛立,江彬這樣的人原本還在觀望,看朝廷會怎么對待他們。所以這個時期是他們最敏感的時候。 你們先是殺了‘六虎’,令他們覺得朝廷這是要清理先帝的寵臣。然后你們又急急忙忙的想召江彬入京述職。先是通令,接著又是圣旨。 這么大的陣仗人家以為你們這是要騙他入京,然后將他緝拿殺掉。人家也不是傻子,自然就先跑咯。” “江太傅,我……”王瓊張了張嘴,但是卻沒能把接下去的話說完。 因為他也的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好,畢竟一開始振振有詞的人是,叫著要振綱紀的也是他,而最后出事的人還是他的下屬。 一直沒有說話的楊廷和終于開口了,他神情有些凝重。“太傅大人,現在不是論誰是誰非的時候。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韃靼大軍已經開始調動,宣府危在旦夕。 這宣府乃是大明北方門戶,若是被攻破,后果不堪設想啊。我等還是急思對策,看看眼下究竟該如何應對此事吧。” 楊廷和說完,江夏難得地點了下頭。不可否認,這一次楊廷和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