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最后“必須”兩個字以后，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江夏的眼眶又紅了。

    江夏好像頹然無力了，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說道：“我必須要去看他最后一眼，如果不去，恐怕今生再也沒有機(jī)會見到他了。”

    “我陪你去！”雪如沁突然發(fā)聲，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雪如沁。

    雪如沁道：“我知道有一條密道可以直通皇宮，你們放心，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一定保他平安。”

    雪如沁的武功眾人是知道的，所以她說出這句話，眾人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而海大有此刻也站了起來，他道：“那條密道我也知道，我也跟著一起去吧。”

    江夏看了二人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誠地說了一聲：“謝謝。”

    布縉云他們知道江夏進(jìn)宮的意圖十分堅定，再加上現(xiàn)在有雪如沁和海大有兩大高手護(hù)著，眾人也不需要有多么擔(dān)心，所以大家也就沒再阻攔了。

    說走就走，江夏立刻起身和海大有和雪如沁他們出了尹府，然后往皇宮趕去。

    而皇宮朱厚照的寢宮之中，躺在床上簌簌打抖的朱厚照看上去好像下一分鐘就會馬上魂歸西天，但他偏偏就撐著，沒有咽下最后一口氣。

    楊廷和、劉良女、錢寧他們?nèi)瞬⑴耪驹谝黄穑瑮钔⒑涂粗旌裾盏溃骸皩Σ黄鹆耍緛磉€想讓你多活兩天的，但是現(xiàn)在計劃有變，我必須得立刻送你上路。”

    朱厚照眼珠移動看向楊廷和，以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死了算了。你能早點(diǎn)兒讓朕解脫，朕謝謝你了。”

    “畢竟一場君臣，這點(diǎn)小事就不用謝了。”

    楊廷和說完，對著錢寧使了一個眼神。

    錢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打開木盒，里面放著是一排細(xì)如發(fā)絲的小針。

    錢寧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針，撥開朱厚照胸前的衣服插了進(jìn)去。

    最后楊廷和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了，錢寧去把錦衣衛(wèi)撤了吧，頂多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可以宣布皇上駕崩的消息了。”

    第397章 皇上，駕崩了……

    江夏剛?cè)刖熅蜌⒘嘶首妪執(zhí)揭话俣嗳耍⑶疫€弄得張永生死下落不明，同時還易容成張永的樣子進(jìn)入皇宮見過了朱厚照。

    這一切的一切都給了楊廷和莫大的壓力，所以一向追求萬事俱備的楊廷和，這次寧愿冒險提前實施計劃。

    不過通過之前的部署，楊廷和早就已經(jīng)控制了整個京師內(nèi)外的兵力。再加上有傳位詔書在手中，朱厚熜登上皇位名正言順，所以整件事基本也可以說是十拿九穩(wěn)。

    楊廷和命錢寧在朱厚照的胸口中插入了一根牦牛心腐針。那針插入心臟之后，遇血即化。頂多一個時辰人就會死，并且看不出任何被下毒的跡象。

    為了不引起朝臣們的懷疑，所以楊廷和在離開時還讓錢寧把乾清宮的錦衣衛(wèi)給撤掉了，在楊廷和看來朱厚照已經(jīng)是必死無疑。

    走出乾清宮，一名錦衣衛(wèi)跑來向楊廷和稟報，朝中大臣已經(jīng)在內(nèi)閣那邊等候，就等楊廷和過去了。

    楊廷和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手伸向身邊的錢寧。

    錢寧立刻會意，從懷中取出朱厚照寫給他的傳位詔書交給楊廷和。楊廷和接過詔書以后拉開看了兩眼，然后往內(nèi)閣的方向走去。

    此刻夜色已深，月色朦朧。

    江夏、雪如沁、海大有三人從當(dāng)初太后準(zhǔn)備的那條密道走進(jìn)后宮，然后自后宮往乾清宮的方向偷偷潛入過去。

    乾清宮本身就是皇上平時在皇宮休息的地方，一般皇上在乾清宮休息就會傳召嬪妃到乾清宮侍寢，所以乾清宮離后宮并不遠(yuǎn)。

    江夏他們?nèi)藦暮髮m一出來，然后直接往乾清宮奔去。

    到了乾清宮那宮苑的入口處，江夏偷偷觀察了一下。令他比較意外的是，守在乾清宮外的錦衣衛(wèi)似乎撤離了很多，僅余下五六個還守在宮門外的，樣子就好像和平日里的乾清宮沒什么區(qū)別。

    見到護(hù)衛(wèi)撤離了，江夏心里原本還松了口氣，可是念頭一轉(zhuǎn)他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如墜冰窖，寒冷無比。

    江夏派人去通知楊一清和鐘彬見面，結(jié)果這兩個人全都被傳召進(jìn)宮。得知這個消息江夏當(dāng)時心里就有一種很不好的預(yù)感，他感覺楊廷和可能要對朱厚照提前下手了，否則楊廷和不會一次性把他們兩個都召集進(jìn)宮，除非是他已經(jīng)知道了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的盟友，要提前鏟除他們。

    很明顯，他知道鐘彬是自己的盟友還有可能。但是楊一清和他交往并不多，所以楊廷和不可能知道。

    而現(xiàn)在到了皇宮，原本守衛(wèi)森嚴(yán)的乾清宮，如今護(hù)衛(wèi)都撤離的差不多了。這意味著什么，江夏腦袋只需要轉(zhuǎn)個彎就能想到。

    江夏看了一眼雪如沁和海大有，兩人也很快明白江夏的意思。

    二人同時出手，在黑夜之中就好像兩道魅影一般，悄無聲息地襲向乾清宮外的那幾個護(hù)衛(wèi)。

    那幾個護(hù)衛(wèi)連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發(fā)出來，直接倒地身亡。

    江夏見海大有和雪如沁已經(jīng)將那幾個人解決掉，于是立刻現(xiàn)身出來走進(jìn)乾清宮。

    到了寢宮，雖然江夏早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看到眼前朱厚照的這幅模樣江夏還是忍不住心如刀絞。

    朱厚照很明顯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關(guān)頭，顫抖的身體連顫抖的弧度都小了很多。

    江夏趕緊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裹著朱厚照，二話沒說就把他扛在身上走出了乾清宮。

    海大有和雪如沁也是一言未發(fā)，兩人一前一后地保護(hù)著江夏。

    四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后宮，然后進(jìn)了秘道。

    海大有和雪如沁各自拿著一個火把在前面帶路，而江夏則背著朱厚照。他感覺到朱厚照的身體已經(jīng)越來越冷，所以江夏有些緊張地勸慰著朱厚照：“老二別擔(dān)心，出去以后我立刻找百草藥王醫(yī)治你。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無論江夏怎么說，朱厚照就是一句話也沒有回應(yīng)。若非朱厚照的身體還有微微地顫抖，恐怕江夏也會誤認(rèn)為他真的死了。

    江夏此刻所說的話，就好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

    秘道走了一半，江夏的眼淚就無聲地流了一半。理智告訴他，朱厚照已經(jīng)無法挽救了。但是情感上，這個他十分舍不得這個剛剛穿越到大明就跟他結(jié)拜的人。

    突然間，江夏感覺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朱厚照抓了一下，朱厚照好像突然清醒了過來。

    一道沙啞微弱的聲音響起：“是大哥嗎？”

    “是我，是我……老二，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江夏激動不已，他大聲叫道：“海前輩，沁兒！我們快一點(diǎn)！”

    海大有回頭看了江夏一眼，心中也是感動不已。

    若說一開始他聽江夏的話只是因為體內(nèi)的雌雄金絲蠶，只是為了活命的話。那么這么多年過來，他早已經(jīng)真心的覺得，江夏這個人值得他追隨，值得他為其效命。

    原因很簡單。因為“兄弟”這兩個字對于江夏來說，絕對不是一個虛弱簡單的稱呼。而是一份性命相托的情誼。

    海大有腳下微微運(yùn)起輕身步法，速度陡然加快。

    雪如沁也在轉(zhuǎn)頭看過江夏以后速度加快。

    平日里口花花的江夏總是對她有各種各樣的稱呼，有“雪大姨”、“如沁姑娘”、“如沁美女”、“如沁大姨子”等等……

    但是每次江夏叫起“沁兒”的時候，雪如沁的心總是會微微地顫抖一下。這種感覺很奇妙，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代表著什么。

    海大有和雪如沁都加快了速度，江夏腳下也隨之運(yùn)轉(zhuǎn)起了八步趕蠶。

    朱厚照的頭趴在江夏的左肩膀上，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一些話語。那低微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會在下一個字的時候戛然而止，要不是江夏聽力強(qiáng)悍恐怕還真聽不見朱厚照說的話。

    “大哥……對不起。你殺劉瑾，其實我并沒有生你的氣。我也知道劉瑾該死，只不過劉瑾因為執(zhí)掌東廠早已經(jīng)和朝臣勢同水火，不可能再被接納。所以有他在一天，文武百官就會忌憚一天……”

    聽到這里。江夏心中突然微微一凜。他一直想不通的一些事，這下終于想通了。

    劉瑾做的很多事基本已經(jīng)是擺在明面上的了，可偏偏朱厚照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了他，沒有對他動手。這是為什么，江夏之前明白。還有就是劉瑾明明也加入了萬凰，而楊廷和之前也是萬凰的人，為什么楊廷和從未想過把劉瑾拉入到自己的陣營之中？

    可是現(xiàn)在聽朱厚照這么一說，這兩個疑問江夏找到了解釋。

    劉瑾和張永不同，劉瑾和朝中文武百官的矛盾早已經(jīng)不可調(diào)和。若是楊廷和拉攏了劉瑾，恐怕他派系里的其他人就會不滿，所以楊廷和不可能去拉攏劉瑾。

    而朱厚照容忍劉瑾，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劉瑾?dú)⒘颂嗟奈奈浯蟪迹橇瞬恢蓝嗌俣髟乖谏怼Ｖ灰袆㈣诘囊惶欤枷胍獙χ旌裾兆鍪裁淳鸵欢〞瘸魟㈣?/br>
    所以劉瑾既是朱厚照懸在文武百官頭頂?shù)囊话牙麆Γ瑫r也是他的一個擋箭牌。

    也許劉瑾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但在沒有人能夠替代劉瑾之前，朱厚照都還是會選擇容忍他。

    也許朱厚照已經(jīng)在開始培養(yǎng)替代劉瑾的人了，比如錢寧，比如張永。

    可惜，這兩個人朱厚照還沒有培養(yǎng)出來，卻已經(jīng)先被楊廷和給收買了，所以才會有朱厚照之后的下場。

    試想一下，如果劉瑾還在。那楊廷和就沒有完全控制住朱厚照身邊的護(hù)衛(wèi)力量，那朱厚照也就不會淪落至此。

    照此推論，江夏腦海中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是我害老二淪落到如此地步的？

    這個念頭一升起來就瘋狂地開始滋生。而江夏心中愧疚，也在此刻無限的開始放大。

    終于，秘道的出口快要到了。

    但是江夏感覺自己的頸部有液體在往衣服領(lǐng)子里面流。

    出了秘道，江夏放下朱厚照，雪如沁和海大有拿著火把走過來。江夏這才發(fā)現(xiàn)朱厚照早已經(jīng)七孔開始流血。

    朱厚照仿佛處在的是一個回光返照的狀態(tài)，他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口中喃喃說道：“父皇，你來接我了？父皇，孩兒好想你……”

    “大哥……我走了。大哥……但愿來生我不再為帝，讓我真正的當(dāng)一次……你的兄弟，可……可好？”

    說完最后一個字，朱厚照終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雙目也隨之閉上了。

    身體殘留的最后一點(diǎn)溫度在消散，一切與生命有關(guān)的特征，都在朱厚照身上慢慢消失。

    江夏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無力地坐在地上。他將朱厚照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中，無聲地流著眼淚。

    這一刻，仿佛天地失聲。這一刻，仿佛夜風(fēng)的聲音都帶著哭腔。這一刻，仿佛空氣都充滿著一種味道，名字叫做……悲傷。

    而此時此刻，內(nèi)閣之中。楊廷和也正悲傷的對眾人說道：“諸位同僚，皇上在一炷香以前……駕崩了。”

    第398章 各顯神通

    朱厚照自江南歸來，意外墜河以后就再也沒有露過面。雖然一直都聽聞?wù)f朱厚照的身體每況愈下，但是如今突然間聽楊廷和說“皇上駕崩了”，這個消息還是讓內(nèi)閣正殿里的一眾大臣嚇了一大跳。

    梁儲眉頭一皺，首先就站了起來：“怎么可能？皇上正值壯年，平日里又身體強(qiáng)健，怎么會突然駕崩？楊大人，切勿妄語才好。”

    楊廷和一臉無奈，雙手?jǐn)偭藬偟溃骸斑@樣的事借我楊廷和十個膽，我也不敢胡言亂語吧？

    此事老夫也是意外萬分，惶恐萬分吶。一更天的時候，皇上派人傳我入宮，然后與我交談片刻之后這才交給我傳位詔書，接著便突然駕崩了。此事有寶妃娘娘、御醫(yī)院首席胡御醫(yī)都可以作證，老夫絕無半句虛言。”

    啪！楊一清突然一下站起身來，臉色鐵青。他自從來到京師，接了戶部尚書的位置，拿到了謹(jǐn)身殿大學(xué)士和太子少保的任命文書，但是卻一直沒能見到朱厚照。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如今卻被告知皇上駕崩了？

    這要讓楊一清相信里面沒有貓膩，這又如何可能？楊一清起身以后冷冷地看著楊廷和，說道：“皇上駕崩了，我等坐在此處干嘛？先去乾清宮，看過皇上再說！”

    “沒錯。”鐘彬也一下站了起來，吐出這兩個字以后就立刻離開了。

    同樣坐在議事廳里的錢寧皺起了眉頭，沉聲對鐘彬叫道：“鐘彬，不要沖動，等楊大人安排。”

    鐘彬扭頭看了錢寧一眼，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內(nèi)閣正殿。而楊一清也隨即跟上，接著是梁儲、崔政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