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你怎么才來啊太傅,你怎么才來啊……嗚嗚嗚……” 朱于江越哭傷心,越哭聲音越大。 早在揚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夏就喜歡上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再加上他又是朱厚照的兒子,所以江夏當他是親侄兒一般對待。 如今聽著朱于江的哭聲,聽他含糊不清地說了他這些時日以來的經歷,江夏心中又是傷心難過,又是愧疚憤怒。 江夏愧疚自己沒有早一點理解朱厚照的難處,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平安,沒有早點兒回京師幫他。 而憤怒,則不用多說。 無論朱厚照和他之間發生過什么,那始終也是他和朱厚照兩個人之間的事。就好像親兄弟為了一些誤會可能會打得頭破血流,但要是外人欺負其中一個人,另一個一定會拼死了為他報仇。 江夏伸手輕輕拍打著朱于江的后背,突然他聽不見朱于江的哭聲了。 低頭一看才知道,這孩子肯定是這段時間過的太辛苦,再加上剛才一陣痛哭又太累,所以竟然睡著了。 江夏看著朱于江笑了笑,然后對著張猛招了招手。 張猛趕緊走過來。江夏把懷中呼吸勻稱,明顯已經陷入熟睡之中的朱于江交給他。低聲道:“你小心一點,不要把他吵醒了。要是再把他吵醒,他哭了,我保證你今年一年都得吃素。” “啊?”張猛小心翼翼地接過朱于江,口中念念有詞:“小爺爺,小祖宗,你可千萬不要醒,千萬不要醒啊……” 等到張猛把朱于江抱開了,蕭殺他們這才把肩上的尸體扔在地上。 蕭殺對江夏道:“周圍一圈都排查過了,應該沒人了。” 江夏點了點頭。 他先讓蕭殺他們進城,為的就是讓他們在暗中跟隨查看,看有沒有跟蹤自己的人。 江夏沒有想到的是,一進城就遇到了朱于江。 以他過人的六識,朱于江叫他,他又怎么可能聽不見。不過那個時候江夏正巧看見了張永,本來就對張永有所懷疑的江夏自然不能打草驚蛇,所以就趕緊打手勢讓張猛把朱于江給帶走了。 張永看了一眼蕭殺他們扔在地上的尸體,那些全都是他布在這富貴居周圍,以防江夏他們漏網的高手,沒想到現在全都被殺了。 張永抬頭看向江夏,而恰好江夏也正看向他。 江夏微微笑著,那笑容一如以往,似乎帶著點點痞意,但又給人一種易于親近和陽光的感覺。 若是以往,張永肯定覺得江夏這笑容代表著善意。而現在,張永只覺得江夏那笑容就好像是閻羅王派來的勾魂使者在吐舌頭一般,一樣讓人看了覺得不寒而栗。 江夏開口了,聲音不大,語氣也十分平和,一點兒不像剛剛下令殺了百十人的人。 “告訴我,主使之人是誰,你的計劃是什么?” 張永看了江夏一眼,整個人似乎一下變得蒼老了很多,“成王敗寇,我說了你不會饒過我,不說你也不會饒過我。動手吧你……” 江夏看著張永想了想,最后說道:“這是你求我殺你的,我也只是滿足你的愿望而已。” 說完,江夏握著張永的脖子用力一捏,只聽見喉骨碎裂的聲音響起。然后張永瞪大了眼睛看著江夏,最后嘴角溢出一抹鮮血,頭一歪便沒了呼吸。 恐怕張永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一身武藝,堂堂皇族龍探的龍頭,竟然就這樣輕輕易易地死在了江夏的手中。 江夏從衣服里面抽出一條手帕擦了一下手上的血,然后對尹人面說道:“人面,立刻為我易容成張永的樣子,我要進宮去。” “不行,太冒險了。”黃飛躍阻止道,作為曾經的錦衣衛指揮使,混跡朝堂多年的他更加明白此時此刻江夏在摻合進去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漩渦。 “現在皇宮里面肯定全都是那幕后主使者的人。而張永來截殺我們他肯定也是知道的,若是張永長久沒有去回稟,他肯定知道張永出了意外。那個時候你被堵在皇宮,情況就十分危險了。” 江夏看了黃飛躍一眼,他知道黃飛躍的分析很對。 不過江夏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我必須進宮去搏一搏。” “那我陪你去。”蕭殺、布縉云、風嘯……一眾人同時對江夏說出這句話。 江夏搖了下頭,道:“不行,若是你們陪我去,暴露的機率要大很多。” 江夏看了眾人一眼道:“放心,我自己會小心的,相信我。” 眾人見江夏已經做了決定,熟悉他性格的人都知道現在肯定是勸不了他了。 布縉云最后只得拍了拍尹人面的肩膀,說道:“下手仔細一點,一點破綻都不能留。” 尹人面重重地點了點頭。 易容好以后,江夏換上張永的衣服,拿著張永的腰牌往皇宮走去。 在宮門口,江夏拿出腰牌隨意的晃了晃,然后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皇宮。 皇族龍探的龍頭的確有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力,但是以往即便是他進出皇宮,守宮門的侍衛也會仔細盤查詢問一番,絕不可能就讓江夏如此輕易的進皇宮。 憑借這一點,江夏明白了,皇宮已經徹底被控制了。 不過江夏也沒管這些,直接一路往乾清宮走。 到了乾清宮的宮門外,江夏看見了一群錦衣衛,同時因為乾清宮正殿的大門敞開著,還看見了錢寧和一個女子正坐在那里面。 錢寧江夏之前在豹房多次見過,所以很熟悉。那女子是誰江夏卻從未見過,不過想來張永肯定是認識的。 江夏想了想,直接走進了乾清宮。 進入正殿的時候,守宮門的兩個錦衣衛還對江夏叫了一聲:“張公公。” 江夏沒有理會他們,直接走進大殿。 他淡淡地掃了錢寧和那女子一眼,錢寧和那女子全都站起身來。江夏問道:“朱厚照人呢?” 錢寧指了指寢宮的方向,道:“在里面,要死不活的,恐怕他撐不了多久了。” “要死不活的”,“撐不了多久了”。這兩句話讓江夏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很想立刻奔進寢宮去看看朱厚照究竟怎么樣了。 不過面子上江夏還是忍了一下,淡淡地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然后抬腳準備往寢宮走去。 此刻那女子突然開口叫住了江夏:“張公公。” 江夏扭頭看向那女子,問了一句:“何事?” 那女子問道:“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事?什么事?江夏心中緊了緊。他不知道這女人口中所說的事是指什么,指截殺自己還是其它? 江夏不敢冒犯,于是十分不客氣地回答道:“本公公做事還需要想你交代嗎?” 說完,江夏直接轉身,朝著寢宮走去。 女子氣得臉都紅了,扭頭看了身旁的錢寧一眼,問道:“他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不用介紹相信很多人都已經猜到了,這女子就是劉良女。 原本她只是想關心一下張永是不是已經殺了江夏,但是沒想到卻被假扮成張永的江夏直接硬噴了一句。 而錯打錯招,錢寧低聲對劉良女說道:“算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截殺江夏的事出了紕漏。” 第395章 飲泣吞聲 乾清宮作為大明皇帝日常處理政務,接見大臣以及休息的地方,其布置陳設子奢華的就不再多說了。而寢宮是布置在暖閣之中的,按理其溫度應該是四季如春才對,并且房屋里往常一定會有令人聞之醒神的上等沉香氣息。 可是當江夏走進寢宮以后,感受到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以及nongnong的惡臭味。那惡臭似乎混雜了屎尿等排泄物,以及湯藥的味道。 光是感受到這一切,江夏頓時感覺鼻頭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嗓子眼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十分難受。 江夏一步一步地走到朱厚照所躺的那龍榻跟前。 床鋪上的朱厚照發絲散亂,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目無神地看著床沿邊的地面,懷中抱著一床被子簌簌顫抖。 看到朱厚照這幅模樣,江夏終于忍不住,眼眶一紅眼淚就掉了出來。 江夏回頭往門口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坐在床沿邊扶著朱厚照的雙肩道:“老二,老二,你振作一點!” 江夏這兩聲“老二”似乎讓朱厚照陷入到了某個回憶當中,沒有了焦距的眼神逐漸凝聚起來,無神的眼睛仿佛慢慢有了一絲光亮。 朱厚照慢慢地扭動著頸部,就好像是一臺已經生銹的機器在艱難地運行著一般。 江夏眼淚越流越多,他不敢哭出聲音來,只能壓抑著那股想要大叫出來的沖動,飲泣吞聲的痛哭著。 也許忍的太難受,江夏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 “老二,對不起,對不起……大哥來晚了,老二!你振作一點……” 朱厚照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明亮,他的右手在床鋪里面摸索著什么,然后他似乎是想要把右手從床鋪中探出來,但是他好像連伸手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夏趕緊幫他把手從被子里面拿出來,當他看向朱厚照的右手時,江夏愣住了。 金蘭帖! 江夏和朱厚照結拜時,他親手所寫下的金蘭帖。 江夏伸手握著朱厚照的右手,聲音哽咽中帶著沙啞,他低聲說道:“朱壽,順天府人,弘治四年九月初八生。 江夏,蘇州人士,弘治二年五月初十生……” “蒼天在上,黃土在下。念江夏、朱壽,雖然異姓,但志趣相投一見如故,故今日結為兄弟。從此我等二人必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皇天厚土,實鑒此心,背信棄義,天人共戮。” “老二!”江夏一字不差地背出他和朱厚照結拜時,兩人共同說下的結拜誓言。 說完,江夏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油紙包以后江夏從里面取出一張紙幣。一張一百面值的美元。 江夏穿越過來,身上只有兩張一百面值的美元。他自己留下了一張,另外一張當時在和朱厚照結拜時,作為見面禮送給了朱厚照。 在整個大明,在這時代的天底下,如此一百面值的美元只有江夏和朱厚照手中各持有一張。 看見那張紙幣,朱厚照終于確定了江夏的身份。 他整個人好像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一般,雙手反抓著江夏的雙手。朱厚照也是十分激動,他哽咽著說道:“大哥,你終于來了。” 朱厚照那那一句“大哥,你終于來了”,聲音雖然微弱,但卻好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在見到大人以后在表達自己的委屈一般。 看到昔日時時刻刻神采飛揚的朱厚照變成眼下這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江夏心中的難受又加深了一重。 朱厚照抓著江夏的手想要坐起來。 江夏趕緊扶著朱厚照從床鋪上坐起來,讓他靠在床頭上。 朱厚照抓著江夏的手道:“大哥,我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不要打斷我的話,讓我把想要說的說完。” “大哥,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是楊廷和。錢寧和張永也是他的人,另外朝中究竟有多大臣是他的人我現在也不清楚。 他讓我寫了傳位詔書,讓我把皇位傳給興獻王的二兒子朱厚熜。我被他逼得沒有辦法,已經寫了詔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