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jié)
“哈哈哈哈……”江夏仰頭大笑,他反給王守仁斟了杯酒,然后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江夏端起酒杯對王守仁道:“好,就憑先生這句‘圣人無恥’,這趟江西我跟你走了。” 當(dāng)日晚,王守仁留宿在護(hù)龍侯府,晚間王守仁和江夏商議了一下,準(zhǔn)備第二天一早便啟程去江西。 可問題是江夏此時有些犯難了,這去江西的話那朱于江這個小家伙怎么辦? 最后江夏決定了,帶著朱于江一起去江西。 自己當(dāng)朱于江的太傅肯定教不了他太多的東西,恰好這有王陽明這個時代大儒在,朱于江跟著他可能會學(xué)到更多的東西也說不定。 這五年以來千門的勢力在江夏大量銀子的支持下飛速發(fā)展,像布縉云、尹人面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江夏此次帶在身邊的也就千絕行、蕭殺以及蘇媚娘三人。 千絕行和蕭殺自不必多說,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帶在身邊以策完全。但帶著蘇媚娘則是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江夏已經(jīng)習(xí)慣了走哪兒都有蘇媚娘陪著。 而蘇媚娘也很享受這樣的狀態(tài),無論江夏去哪兒她都跟著,就好像江夏外出時的一個影子一般。 二人如今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那最后一關(guān)沒有闖過了。 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可能就是缺一個契機(jī)吧。 由于有朱于江在,所有江夏、蘇媚娘、朱于江以及王守仁四人選擇了坐馬車,千絕行負(fù)責(zé)駕馬,蕭殺騎馬跟隨。 江西與江南相鄰,所以此去江西路途并不遙遠(yuǎn),眾人也不是很著急趕路。 在馬車?yán)铮膯柾跏厝省!跋壬羰峭耙徊绞撬溃撕笠徊绞峭觯局粍右鄷缤觯銜趺醋觯俊?/br> 江夏這其實說的就是他自己,往前,就是重回京師再和眾人為敵。退后,那就是明哲保身步步退讓,等到對手騰出手來以后再對付自己。站著不動,那也是給對手徐徐圖之的機(jī)會。 王守仁沉吟了一下還沒開口回答,車廂里的朱于江卻張口說道:“那就往旁邊走唄。” 王守仁聽后微微一愣,然后呵呵地笑了起來,他伸手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長胡子,說道:“這孩子說得很對。” 江夏看了看朱于江,口中喃喃念道:“往旁邊走?” 想了一會兒后,江夏似乎有所悟,扭頭看了朱于江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結(jié)果朱于江趕緊把江夏的手給推開,然后自言自語道:“一個,加上一個,那就有……兩個。”朱于江拍著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被太傅給揉傻。” 江夏頓時無語,他不得不承認(rèn),熊孩子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就在江夏和王守仁正往山西趕時,歷史的巨輪似乎又開始轉(zhuǎn)動了。 自江西剛剛回到京師的御史婁光楠寫了一封奏折呈給了朱厚照,奏折里的內(nèi)容主要就是說寧王可能會謀反的種種細(xì)節(jié)。 這封奏折被朱厚照看到了以后立刻召了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到豹房面圣。 見到楊廷和,朱厚照把那封奏折遞給他。等到楊廷和看完以后,朱厚照問他:“愛卿覺得如何?寧王是否會反?” 此事事關(guān)重大,楊廷和很明顯也不敢胡說八道。他躬身道:“回稟皇上,此事實在是太過于重大,沒有真憑實據(jù)微臣不敢妄下斷言。 但是微臣認(rèn)為既然婁御史敢這樣說,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并且奏疏上面寫的詳盡清楚,不似作偽。為了以防萬一,微臣覺得還是提前預(yù)防一下的好。” “如何預(yù)防?”朱厚照道。 楊廷和想了想,說道:“微臣倒是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皇上可以效仿宣德帝對趙王一樣處理此事,相信會比較穩(wěn)妥。” “宣德帝對趙王?”朱厚照想了想后微微頷首,看向楊廷和問道:“你是意思是叫朕敲山震虎?” 楊廷和對朱厚照躬身行禮,高呼一聲:“皇上英明。” 當(dāng)年宣德元年,漢王公開反叛時,宣德帝親自率領(lǐng)一支軍隊去把他的暴動鎮(zhèn)壓了下去。而當(dāng)時趙王也牽連進(jìn)了這一反叛陰謀當(dāng)中,但卻沒有來得及采取行動。于是乎宣德帝就把朝中大臣對于不利趙王的奏疏抄錄了一份派人送去給他,作為一種警告。而后趙王再也沒敢動任何異心,反而因為感覺宣德帝對他網(wǎng)開一面而感恩戴德。 朱厚照點(diǎn)點(diǎn)頭,把奏疏遞給楊廷和道:“讓人抄錄一份,派張永親自帶人去江西把這份奏疏送給寧王。另外讓他把寧王府的衛(wèi)隊交出來,還是讓他像以前那樣安安心心的做個‘賢王’算了。” “是。”楊廷和應(yīng)了一聲后,接過那份奏疏退下。 張永接到楊廷和轉(zhuǎn)達(dá)的皇命后帶著幾個心腹離開了京師往江西快馬趕去,而此事東廠劉瑾這邊不知怎么就接到了消息。 可是劉瑾接到的消息卻和真實情況有所出入,他接到的消息是。皇上派出張永他們是去江夏逮捕他,抓他到京師軟禁,以防他造反。 劉瑾和寧王也算是合作多年的人了,得到這個消息以后立刻用飛鴿傳書通知寧王。 所以在江夏和王守仁他們往江西趕的時候,朱宸濠已經(jīng)得到了一個京師派出密探去抓捕他的消息。 接到這個消息,朱宸濠心驚不已,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脫了,所以當(dāng)即決定在五日以后自己的壽宴上宣布起兵造反的事。 黃昏的時候,江夏他們到了化成縣的一家客棧門口。 被江夏抱在懷里熟睡中的朱于江也悠悠醒來,隨著江夏他們一起下了馬車。 進(jìn)入客棧以后,江夏要了幾間上房,然后讓客棧的老板自行安排了一些客棧里的拿手好菜。 很快酒菜開始慢慢上桌,蕭殺拿出銀針在每樣菜里試探了一下,以確保沒毒。 朱于江看著覺得新奇,于是問江夏:“太傅太傅,蕭伯伯拿著一根針在菜里戳干嘛?這么大個人了怎么吃飯也喜歡玩兒啊?” 江夏翻了翻白眼,耐心地對朱于江解釋道:“你蕭伯伯那是小心,他在用銀針試毒。如果銀針插進(jìn)菜里變成了黑色,那就代表菜里有毒,吃了會死人的。” “死人?”朱于江偏著腦袋想了想,江夏真的很怕他讓自己給他解釋什么叫“死人”。 不過幸好朱于江沒有這樣要求,而是對著蕭殺伸出手道:“蕭伯伯,我也要玩兒,我也要玩兒。” 蕭殺笑了笑,把銀針遞給了朱于江。 此刻恰好店小二端了一盤包子過來,朱于江趕緊把銀針插進(jìn)去。 拔出銀針的時候,銀針果然變黑了。 朱于江一臉警惕,一下靠近江夏的懷里說道:“太傅,有人想要把本宮變成死人……” 一旁的店小二不樂意了,沒好氣地說道:“客官,豆沙包你們要是不喜歡那小的為你們撤掉如何?” 第379章 江西動亂前奏 江夏他們一行六人到了江西,按照原本的計劃和估計,江夏和王守仁都認(rèn)為此次是為了剿匪而來的。 王守仁原本是南贛巡撫,所以到了江西以后就得先找到原本的江西巡撫孫燧辦理交接,如此才算是上了任。 孫燧已經(jīng)到了耳順之年,算著日子也該告老還鄉(xiāng)了。 對于孫燧此人,王守仁提及也是贊嘆不絕。 江西是是非之地,這個人人都知道。朝中官員大多不愿意來江西趟這里的渾水,而孫燧作為朝中老臣,也有不少舊時老友。 有人就曾經(jīng)問過孫燧,看是不是把他調(diào)離江西,以便離開這是非之地。否則有一天真的寧王起兵造反,他這個一直都和朱宸濠作對之人恐怕將會被朱宸濠第一個拿去祭他的帥旗。 可是孫燧最終卻拒絕了他友人的好意,只是讓人把妻兒子女送離了江西,自己仍舊留在江西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寧王的動向。 在饒州府見到了孫燧,王守仁先對孫燧行了一禮,叫了一聲:“孫老大人。” 孫燧看見王守仁激動不已,他抓著王守仁的手道:“好啊,陽明你來了就好啊。江西如今亂象已生,恐怕非得你來才能制止即將發(fā)生的一場大動亂啊。” 說完,孫燧這才看見站在王守仁身后的江夏,于是問道:“陽明,這位是……” 王守仁立刻側(cè)身將孫燧引到江夏面前,笑著說道:“孫老大人,待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一位就是當(dāng)今的護(hù)龍侯江夏。” “江夏?”孫燧打量了江夏兩眼,似乎對他并不是十分感興趣。他說道:“老夫聽過你的名字,京師文武百官論及朝中jian臣,恐怕還會討論一下八虎之中誰禍害最深。但若提到佞臣,那恐怕江侯爺必是獨(dú)占鰲頭吧。” 這老不死的東西……江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老家伙說話也未免太直白了一些,一點(diǎn)婉轉(zhuǎn)迂回的余地都沒有留。 若是放在以往恐怕江夏早就發(fā)怒了,就算不用控制不住的麒麟臂煽他幾個大耳刮子恐怕也得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反諷他幾句。 不過在來之前王守仁簡單跟江夏說了一下孫燧的事跡,對于這種不畏權(quán)貴,不顧自身安危也要保護(hù)江山社稷穩(wěn)定的人,江夏心中還是很佩服的。畢竟這樣的情cao他自己沒有。 所以江夏此刻也只是面露尷尬之色,并沒有和孫燧爭辯什么。 不過江夏不爭辯王守仁也不能就這樣任由江夏被孫燧數(shù)落,畢竟江夏是看在他的面子才來江西幫忙的。 王守仁按著孫燧的雙肩道:“孫老大人,恕陽明無禮為江侯爺辯解一句。縱觀江侯爺在朝為官時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在為江山社稷的繁榮昌盛而努力。若說他是jian佞之臣,陽明死在想不到他究竟做了什么jian佞之事。孫老大人也是個明辨是非之人,還望您老不要人云亦云的為好。” 孫燧看了王守仁一眼,又看了看沒有說話的江夏。 他突然笑了笑,哈哈說道:“好了,老夫也只是試探一下咱們江侯爺而已。我孫燧何人?豈會跟那些背后中傷他人的小人同般見識?” 江夏頓時腦門三條黑線,心中暗道一聲:“您老還真是風(fēng)趣啊,呵呵……” 接著孫燧好像是為了安慰江夏一般,和江夏客套了一番。然后王守仁主動問了孫燧一句:“江西現(xiàn)在局勢如何。” 孫燧的臉色立刻嚴(yán)肅起來,轉(zhuǎn)身帶著江夏和王守仁往他的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里面,孫燧先取出了七封奏折遞給江夏和王守仁。江夏翻開看了看,發(fā)現(xiàn)內(nèi)容都是一樣的,說的全都是寧王暗中蓄養(yǎng)土匪禍害江西百姓,偷鑄兵器鎧甲企圖謀反。 孫燧道:“近些時日我所派人送去京師的奏疏都被寧王派人給攔截下來了,并且前些時日還派人把這些奏疏給我送了回來。此外他送回這些奏疏的時候,還送了一筐棗,一筐梨,一筐姜和一筐芥菜給我。” “棗、梨、姜、芥?”王守仁立刻明白寧王的意思,他道:“寧王這是在勸你早點(diǎn)離開江西,讓你‘早離疆界’啊。” 孫燧點(diǎn)了下頭,道:“正是如此,可是老夫若是要走早就已經(jīng)走了,又豈會留在江西直至現(xiàn)在。” 江夏看著孫燧,突然覺得這小老頭也挺可愛的。 孫燧繼續(xù)說道:“如今我托言防御他寇,加固了南昌周圍城池。同時我也寫了信給江西的衛(wèi)所,請求他們派重兵把守九江要害,又請設(shè)通判駐弋陽,兼督旁五縣之兵,加強(qiáng)防范。為防寧王劫兵器,我又假托防賊,將輜重轉(zhuǎn)移了其他衛(wèi)所。目前就差京師派遣大軍前來,一舉擒獲叛逆了。” 江夏聽后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以皇上的脾性,寧王只要沒有真正起兵造反,他不會提前對寧王動手的。” 孫燧看了江夏一眼,沉默了一會兒后嘆息一聲。這一聲嘆息證明他也覺得江夏說的是對的。 孫燧道:“后日就是寧王在府內(nèi)設(shè)宴慶生,請柬也送了一份給老夫。老夫先去查探一下消息,摸一摸寧王的底。就麻煩陽明趁著這兩天的時間查一查凌十一、吳十三、閔廿四這三人的行蹤。此三人便是寧王蓄養(yǎng)的土匪頭目,抓了他們?nèi)齻€以后嚴(yán)刑拷打逼問,必能得到寧王意圖造反的證據(jù)。” 王守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此事應(yīng)了下來。 直到現(xiàn)在,孫燧、江夏、王守仁三人都還認(rèn)為朱宸濠只是有謀反的意圖,而并未到真正起兵的時候。殊不知朱宸濠已經(jīng)開始集結(jié)兵馬,暗中在準(zhǔn)備各項起兵事宜了。 次日,孫燧和王守仁做了一個簡單的移交,然后便帶著副使許奎一起去了南昌的寧王府。臨上馬車的時候,江夏還問了孫燧一句要不要派人保護(hù)他。 孫燧冷哼了一聲,說道:“不用,料想那寧王暫時也不敢對我怎樣。” 再說孫燧到了寧王府。 此時的寧王府內(nèi)外到處都是甲士,看上去不像是過生,倒向是要行軍打仗之前召集眾將領(lǐng)開誓師大會一般。 看到這樣的情況,孫燧眉頭緊鎖起來,心中隱有不安。 不過最后他還是跟著許奎一起走進(jìn)了寧王府。 過了寧王府的前院,是一片巨大的花園。花園里樓臺水榭,軒亭閣樓隨處可見,早就聽說過寧王府侵占私地嚴(yán)重,沒想到竟然囂張至此,孫燧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不過好在這花園處處張燈結(jié)彩,中間的壩子上也放滿了圓桌,一些涼菜糕點(diǎn)都擺在桌上了,總算是有一點(diǎn)兒慶賀生辰的意思。 此刻花園里面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多數(shù)是江西大大小小的官員,孫燧仔細(xì)掃了一眼,發(fā)覺整個江西南昌附近幾個府衙七品以上的官員幾乎來了八成。 也不知道這些官員里面有哪些人只是磨不開情面所以前來,又有哪些人是過來溜須拍馬,已經(jīng)和寧王串通一氣的? 孫燧如此想著,背后突然傳來哈哈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