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面具老者坐在圓凳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微微顫抖著的劉良女,很難想象一個被當今皇上如此寵愛的女人,居然會如此害怕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可能行將就木的老人。 面具老者足足看了劉良女有近一分鐘的時候,然后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起身吧。” 劉良女抬頭看向面具老者,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站起身以后,劉良女再也不敢坐下。 面具老者說道:“我收養你的時候,你才六歲。當時我從大街上把正在乞討你的抱起來,你伸手想要去摘我的面具。 我當時就告訴過你,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讓你知道我是誰的。但若是時機未到,你絕對不能去探究我究竟是誰。這一次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希望你以后別在犯了。” “是,女兒再也不敢了。”劉良女趕緊低頭應道。 面具老者扭頭看向遠方,說道:“是誰當太傅對于老夫老說并不重要,但一定不能是江夏。此人行事不依常理,布局破局都巧妙精準,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而最為關鍵的是,此人可以說貪財、好色、弄權,處處都是弱點。 但他偏偏又手握大量財富,身旁美女如云,權力唾手可得。所以這樣一來他反倒是顯得沒什么弱點了,想要拉攏或者打擊他,都很難。” “依著義父的要求,良女一直讓人注意著江夏的行蹤。他一直都在和他的五位夫人游山玩水,似乎完全沒有要理會朝政的意思。”劉良女道。 “不理會是最好不過了,也希望劉瑾和張鶴齡這兩個傻瓜不要再去招惹他,否則逼得他重新入仕,那又是不知道多少人不得安寧。” “對了,最近寧王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他恢復寧王府的衛隊這也有一些時日了,為何還未見到任何動靜?”面具老者問道。 “寧王那邊如今基本已經控制了江西的局勢,現在正在積蓄實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動手了。” “積蓄實力?”面具老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這寧王看上去聰明,實則也是個笨蛋。如今大明國泰民安,就以他小小山西彈丸之地蓄養出來的勢力就想成功造反?真是異想天開。 不過也好,讓他鬧,鬧得越大越好。水不攪渾,我們又如何能夠在渾水之中摸到大魚呢?” 面具老者的話剛說完,突如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過來。 看見中年男子,劉良女起身對其行禮,叫了一聲:“向叔。” 那“向叔”點了下頭,對著劉良女叫了一聲:“大小姐。”然后這才走到面具老者耳朵旁邊耳語了幾句。 面具老者一聽,似乎身體崩了一下。因為他帶著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劉良女看到老者右手大拇指慢慢地在中指根部摩挲著,劉良女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等到那向叔離開,劉良女對著面具老者問道:“義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面具老者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剛才皇上已經下了圣旨通知內閣和六部,江夏正式被封為太子太傅,官職正一品。” “江夏回京了?”劉良女聽后也是有些驚訝。 雖然自從她從來沒有和江夏交過手,但是她卻很經常聽見身邊的人提起這個人,可以看得出來,此人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否則不會讓這么多人對他如此忌憚。 面具老者搖了搖頭,說道:“不,江夏沒有回京。但是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鐘彬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帶著太子離開了京師,恐怕現在已經到了揚州見到江夏了。” 聽到這個消息,劉良女嚇呆住了,整個人變得恐懼不安。 因為太子朱于江之前一直都在豹房外庭的,而劉良女接近朱厚照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監視朱厚照的一舉一動。 可是現在朱厚照已經悄無聲息的把太子都送到揚州,但是劉良女卻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很明顯,她失職了。 面具老者看著劉良女,淡淡地問了一句:“半個月的時間,你在干什么?或者該這樣問,你干什么吃的?” 第376章 熊孩子 人生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揣著花不完的銀子和嬌妻美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而終結這一切的是一個叫“孩子”的終極大殺器。 為了多享受幾年,所以江夏一直沒有要孩子。而今個兒剛剛回到揚州護龍侯府,江夏就驚呆了。 幾年沒有見過面的鐘彬來了,本來有朋之遠方來應該不亦樂乎。但偏偏鐘彬還帶著一個粉粉嫩嫩,一臉鬼機靈模樣的小鬼。 剛剛一看到江夏,小鬼就跑過來跪在江夏面前,說道:“朱于江給太傅行禮了。” 一聽見“朱于江”這個名字,江夏立刻明白眼前這個小鬼頭就是當朝太子,朱厚照的獨生子。 江夏一把將他扶起來,打量了兩眼后發現這小太子還真的跟朱厚照長得挺像的,差不多就等同于是個朱厚照的縮小版。 江夏瞇著眼睛看向朱于江身后的鐘彬,笑容滿面地問道:“老鐘,你不會告訴我這個小鬼以后要住在我這里吧?” “嗯。”鐘彬點了點頭,一如以往惜字如金。 “太傅,本宮不叫小鬼,本宮叫‘朱于江’。” 在古代,只要是皇宮中一個宮殿的主人都可以自稱“本宮”,朱于江是東宮太子,所以也是自稱“本宮”。 只不過這小小年紀一口一個本宮的,江夏聽著還真有些別扭。 江夏皺著眉頭問鐘彬,“你們這樣做居然也不問問我是不是同意,太過分了吧。” “圣旨只有遵從,哪有什么同意不同意?”鐘彬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 江夏頓時頭大,嘴里咕嚕了一聲:“小心本少爺去聯合國告你們去,一群不講人權的野蠻人。” 不過事已至此,江夏明白已成定局,自己總不能讓鐘彬再把這小鬼頭給送回京師吧。 且不說鐘彬會不會答應,這萬一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險應該算誰的? 江夏無奈地搖搖頭,既然無法反抗,那還是看看能不能從中獲得一點什么享受吧。 江夏蹲在朱于江的面前,笑著說道:“既然你叫我太傅,那你以后就得聽太傅的話,不能調皮,明白嗎?” 朱于江好像還挺懂事,聽后點了點頭:“本宮明白,太傅放心。” “好,那太傅要求你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后不能自稱‘本宮’,要說‘我’,明白可嗎?” “明白了。”朱于江點點頭:“本宮以后會自稱‘我’的。” 江夏:“……” 一時無言以后,江夏重新對朱于江換了一個話題。他問朱于江,“那太傅問你,太傅俊不俊俏啊?” 對于江夏向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鐘彬沒忍住連翻白眼。 而朱于江的表現卻令江夏和鐘彬都十分驚訝,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江夏,然后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個表情頓時把江夏給討好了,心道:“這小鬼還挺機靈的嘛,貌似不難搞。其實……有個小孩子在身邊也挺不錯,不是嗎。” 興致大好的江夏繼續逗弄著朱于江問道:“那太傅再問你,是太傅比較俊俏,還是朱于江小弟弟比較俊俏啊?” 聽完江夏這個問題,朱于江突然呆了呆。 然后只見他捋起自己的衣服下擺,然后拉開自己的褲子往里看了看,接著又抬頭看了看江夏,臉上竟然做出了一副很難以抉擇的模樣。 江夏頓時石化在原地。 而一向冷酷的鐘彬,在一陣錯愕以后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在江夏的記憶中,這恐怕還是自他認識鐘彬這家伙以來第一次見到他笑得如此開懷。 江夏臉色一冷,看著鐘彬說道:“你信不信你再笑我就讓護龍侯府的護衛把你扔出去!” “好好好,我不笑。”鐘彬擺著手說道。 可是剛剛忍了不到三秒鐘,最終還是破功,再次笑了出來,并且越笑越激烈,直至笑到從座位上滑落下來抱著肚子滿地打滾。 江夏無奈,他總不能真的把鐘彬給扔出護龍侯府吧。 沒辦法,江夏只能叫了一聲:“來人啊。” 很快不遠處的兩名侍女走過來,對著江夏行禮叫了一聲:“侯爺。” 江夏蹲在朱于江面前說道:“于江,先跟兩位jiejie一起逛一逛這府邸,熟悉一下環境好不好?” “好。”朱于江點點頭,正準備跟著兩名侍女離開時朱于江突然對江夏說道:“太傅,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江夏點頭。 “什么東西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朱于江問。 這個問題很簡單,江夏指了指天空回答:“是太陽。” 朱于江抱著腦袋搖了搖,伸出右手五根小指頭。“不對,答案是五個字。” 江夏想了想,試探著回答:“天上的太陽?” 朱于江搖了搖頭,伸手牽著其中一名侍女的手轉身離開。走出兩步以后,朱于江突然轉過頭來,用他那還未變過音的童音清脆地說道:“笨蛋,是太陽。” 江夏…… 再次石化。 而剛剛才止住笑聲的鐘彬這時又一次爆笑起來。 誰能想到能夠讓劉瑾、太后這些老謀深算之人都屢屢吃虧的人,今天竟然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捉弄了,并且還是兩次。 等到朱于江離開以后,江夏走到已經開始收斂的鐘彬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這么好幾年沒見了,一起喝一杯如何?” 鐘彬點了點頭。 后花園的涼亭之中,下人將酒菜送上桌上。 江夏從溫酒的小爐之中取出酒瓶,然后給鐘彬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酒。接著江夏端起酒杯,不用多說什么,鐘彬也端起酒杯和江夏對碰一下,然后將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以后,江夏笑了笑:“還沒有恭喜你,如今已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在京師也算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了。” 鐘彬微微吸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在錢寧此人手下供職,丟人。” 江夏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話說回來,我至今沒有明白為什么錢寧能夠得以當上錦衣衛指揮使。要說東廠劉瑾、皇族龍探張永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才對。 就算是錢寧倒向其中一方,另外一方也不會同意才對。好吧,就算他手眼通天,騙得兩方都同意了,那朝廷里面像楊廷和、王瓊這些人肯定也不會同意才對。” 鐘彬搖了搖頭,道:“不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錢寧絕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 江夏臉色微微一凝,“你的意思是,錢寧背后有人?” 鐘彬看了江夏一眼,最后點了點頭。 江夏拿起酒瓶再度給鐘彬斟了杯酒,然后又問:“皇上最近怎么樣?還有劉良女這個女人你了解過什么沒有?” 鐘彬再次搖頭,并且還嘆了口氣。 “皇上早朝越來越少,我很少見到他。劉良女我也派人查過,沒有任何可疑,可是我見過此人一面。也不簡單……” “天下將亂必生妖孽,希望這些人的出現不是在警示我們什么才好。” 江夏也嘆息了一聲,然后無言地端起酒杯和鐘彬碰了一下,接著仰頭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