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蘇御醫心道,忠個屁啊,老子這是被嚇的好嘛! 一到寧安宮,蘇御醫也沒敢露怯,畢恭畢敬地請了脈,就對皇太后說:“太后最近是不是睡的不太好,心緒不寧。” 要換了個旁人,皇太后沒準兒就說“唉呀,神醫,說的太對了”。可對著蘇御醫的那張臉,她怎么越看他就越像是意有所指呢! 他什么意思啊?他是說她心里有鬼,才睡不著的吧! 皇太后當即就冷了面容,咳嗽了兩聲,斥道:“庸醫,哀家不過是咳嗽,跟晚上睡不著覺有什么關系!” 蘇御醫頓時就跪了,連連磕頭道:“太后,臣對太后真的是忠心耿耿,臣是個不會說話的,可臣真的是一心為了太后的鳳體著想,還請太后開恩啊!” 皇太后的內心實在是糾結壞了,殺,她好歹也算是修道之人,至今為止造的殺孽已經夠多的了,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能不殺就不殺吧;不殺,看著蘇子友就是覺得渾身不舒坦啊。 怎么辦呢? 還真是靈光一閃的功夫,皇太后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解決辦法。那不是前天韋太妃吃飽了撐的,又在甘泉宮外痛哭了一場,還說了好些,譬如“先帝啊,臣妾知道你死的冤啊”之類的,意有所指的話。 那個女人沒什么可怕的地方,但時不時的蹦出來惡心人,就是她的不對了。 皇太后屏退了左右,像是忍不住嗓子的麻癢,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蘇御醫是個有眼力勁的,趕忙上前為皇太后撫背,只聽她清過了嗓子,壓低了聲音道:“你說你是個忠心的,可究竟有多么忠心,哀家看不到啊。不如這樣,你替哀家辦一件事吧!只要你做的好,哀家自然就相信你的忠心了。” 蘇御醫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低垂著頭沒敢接話。 就聽皇太后頓了片刻,又道:“韋太妃對先帝的感情之深,咱們有目共睹,先帝去了那邊也沒個可心的人照顧,哀家實在是不放心的。可韋太妃生有宜陽公主,按理說不在陪葬之列。不如……蘇御醫替哀家想想辦法吧!反正,蘇御醫要是做不到的話,有大把的人爭先恐后想對哀家表忠心呢!” 這是韋太妃不死,他就得死的意思。 蘇子友想了想家中的妻兒,想了想眼前的富貴,咬了咬牙道:“臣,定不負太后重望。” ****** 宜陽公主在死了親爹之后,緊接著又死了親娘。 消息一傳到宜陽公主府,林煥就瘋了。一心為了她的娘,和對她不管不問的爹,在她心里的位置根本就不一樣的好嘛! 她抱著劉子騫嚎啕大哭:“我不信,我不信我母妃會為了追隨我父皇而服毒自殺,她怎么可能舍得下我呀。” 嗯,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太大,可做的文章太多。譬如,韋太妃對先帝的情深是裝出來的,看,親女兒都說了她娘才不會為她爹殉情呢。再譬如,韋太妃死的蹊蹺,這事兒八成就是皇太后所為。 劉子騫下意識捂住了她的嘴,是寬慰也是提醒:“公主,節哀。公主不為了自己著想,也得為了肚子里的咱們的孩兒想一想,千萬要冷靜冷靜再冷靜才是呀。” 有了兒女才知報父母的恩情,林煥這是初為人母,孩子還在肚子里頭沒有生出來呢,將將體會到了她母妃的不易,才想盡孝,這就找不到想要孝敬的人了。 林煥聽懂了劉子騫的話,趴在他懷里又是好一陣痛哭。 在家里哭完了一場,進宮又哭了一場,還是趴在皇太后的懷里哭的。且做戲做了全套,還不忘像幼時那樣抱著皇太后的脖子道:“母親,宜陽以后就只有你了。” 先不提皇太后信不信她的鬼話,不過是一個嫁出了門的公主,皇太后還是容得下的,特地賜了些東西,以示恩寵。 至此,宜陽公主的轉變有目共睹。 裴金玉有所耳聞,自然多是從劉彩的口中得知,尤其是從韋太妃過世之后,劉彩用于形容林煥的詞句成了這樣的——“謙和有禮,完全拿我娘當婆婆待了”,“特地給我尋來了好幾本孤本,還親手給我娘和我做了衣裳”…… 劉彩幾乎每天都在用差不多的詞匯夸獎林煥,以至于今天陡然成了這樣的:“長公主,金玉,你就見見她,和她好好說說話吧。其實,她也挺可憐的。” 挺著個大肚子還到處亂跑的林煥,裴金玉真不想說她太多。 現在都跑到了她的面前…… 其實劉彩不說,裴金玉也沒有不見林煥的理由,畢竟人家上門,理應是該見一見的。 可無事不登三寶殿,裴金玉總覺得林煥的轉變太快,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也就騙一騙劉彩那個傻瓜了。 認真說,劉彩也不是傻,不過是心不硬罷了。 裴金玉嘆了口氣,對佳柔和嘉榮道:“你們兩個帶上幾個粗使的婆子,親自去接宜陽公主過來吧!” 林煥想要的什么,她雖說不完全清楚,但也能夠猜出來七八成的。 畢竟是在宮里呆過幾年的公主,林煥也算是個聰明伶俐的,想要站隊,想要為母親報仇,那也是得拿出誠意的。 她可不是劉彩那個幾件衣裳就能糊弄了的。 ☆、第110章 裴金玉一見林煥,著實是嚇了一跳。 想高再嬋有孕之時,整日嗷嗷著不敢吃,還胖成了豬的樣子。 眼前的林煥,除了肚子大了,四肢竟比以往還要纖細,連下巴都越來越尖了。 林煥一進來,就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呵呵笑道:“有孕了就這么一點兒好處,就是進了宮,連跪拜都省了,我也就不同你行那些個虛禮了。我若行禮,你可能更會覺得我來是有所求哩。” 這倒是挺符合林煥以往的個性,是個有一說一的。 裴金玉點頭,道:“你難道不是有所求?” 林煥道:“也算是有所求,也算是無所求。我不過是從我母妃故去,就瞧清了一些事情罷了。我想同你挽回關系,可以說是我終于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也可以說是誰對我有利,我心里很明白的。”也不往遠了說,就說不久便會有的新皇和趙王的這一場不可避免的對弈,誰勝誰負不知道,但,裴家總歸不會輸就對了。 停了一下,她又是呵呵一笑,道:“金玉,我長大了。別瞧著我年紀比你長,實際上可比你長大的晚太多哩。” 笑里透著無盡的心酸,叫人不知該怎么言語。 當那句“金玉,我長大了”,傳入耳中的時候,裴金玉下意識嘆了口氣。 不可否認,她身邊圍繞的這些人,都長大了。 以裴金玉的心境來看,這并不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當然,面對如此直白的林煥,裴金玉給予了肯定。畢竟,是多個仇人還是多個隨時可以建立關系的盟友,很多人都會選擇后者,連她也不例外就對了。 但,和林煥當閨蜜還是不可能的,閨蜜的嫂子這個定位是可以讓人接受的,也就僅止于此。 可千萬不要忘記了林煥不止是劉彩的嫂子這么簡單,她還是代王的堂姐哩。 是以,林煥臨走的時候,很有成就感地摸摸肚子對裴金玉道:“你和阿鏨什么時候有了好消息,可別忘了通知我這jiejie一聲才是哩。” 裴金玉:“……”你還是趕緊走吧你! ****** 繼林煥之后,林家又有人上了門。 來人正是趙王。 這一次別說是裴金玉和裴天舒了,就連代王也躲了出去。 趙王來武陵長公主府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那督促先帝建陵之事。 前一個督辦之人早已經出發去了皇陵所在地,可新皇覺得只派了一個官員過去,不足以說明對此事的重視程度,這就還想再派一個人過去。 為這事,朝堂上已經爭論了數天,先是爭論到底需不需要再派一個人過去督辦,然后又爭論到底派誰去好。 想那趙王能找上門,就表示他并不是個蠢笨的,新皇強調了又強調說是再派一個人過去才能顯示他對先帝喪葬之事的重視,那么肯定是去的人越是位高權重,就越能顯示皇帝的孝心。 一般的權臣還沒有機會去呢,去的多半還得是皇族之人。 意思是除了趙王,就是代王合適了。 古往今來,看守皇陵還有督辦建陵的都不算什么好差事,不止趙王不想去,裴天舒也不想讓代王去啊。 趙王在長公主府碰了一鼻子的灰,心灰意冷至極啊,已經收拾好了行禮,準備去峽山了。 代王那兒居然進宮請旨,要去峽山。 哎喲,這真是大救星啊! 裴天舒不高興了,心說,尼瑪,老子費了多大的勁,不就是為了讓趙王去嘛,他倒好還用上了毛遂自薦。 這就不愿意搭理代王了。 代王也不好跟裴天舒解釋他想出去一趟的原因,想了想,臨走前,還是選了個入夜的時機,去看了看裴金玉。 代王在裴金玉的面前,總是很小心。嗯,這是用血淚的教訓換來的真諦。 那就是,和裴金玉說正事的時候,還是不會挨打的。 代王一進門,就首先申明:“我要出一趟遠門,我有幾件事情要和你說一下。” 裴金玉已經知道了他要去峽山的事情,“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代王剛到的時候,裴金玉原本是歪在小榻上面的,他一踏進內里,她就正襟危坐了。 代王瞧著小榻上面的方枕,默默嘆息一聲,心里十分想念當初他倆琴瑟和鳴的時期,那時候,她若是歪在小榻上面,勢必要枕著他的腿。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有那樣的光景。 代王稍微走了神,裴金玉覺著他的眼睛盯得地方不太對,怎么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腳呢? 代王來的突然,裴金玉洗完了腳,赤腳穿了一雙木屐,本是準備晾干了頭發,直接歇息的。原本不覺得赤腳見他有什么不對勁,可他老是這樣盯著看,沒什么不對勁也有什么不對勁了。 裴金玉下意識將腳縮到了裙底,瞪了他一眼,心情已不似先前的平靜,悶聲曰:“有什么事情你還是快快說的好,以免一會兒我就沒有了耐心。” 就見代王眼睛含了笑,嘴角輕輕一勾道:“是了,誰都知道長公主是個急脾氣。”要不然,也不會他握了她的手,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將他一腳踹出了八里地。 裴金玉才沒有那個心情同他調笑,冷著臉又道了一句:“說就快說,不說就滾。” “好好好,你先別著急,能不能容我先喝杯茶潤潤嘴巴,一會兒話說的利索,滾的自然就更快了不是!”代王也不生氣,不緊不慢地說。 嘉榮忍著笑,倒了杯茶,雙手端給了代王,福一福身,不待吩咐,就走了出去。 代王一邊喝茶,一邊道:“這丫頭倒是個伶俐的,是你爹特地給你訓練好的吧?你爹對你真不錯哩。” 這是在沒話找話說。 裴金玉也不搭理他,就瞪著一雙眼睛,將他望定。 等著代王一口一口,慢悠悠地飲完了茶水,她這才道:“可以說了吧?” 代王咧嘴一笑:“可以。” 也不知是不是林鏨長相中天生就帶了三分的呆像,反正只要他一咧嘴笑就立馬顯得憨憨的。 裴金玉心說,長得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際上是人面獸心。 遂語氣不善地道了一句:“快說。” 代王還是“呵呵呵呵”,好像她越是急躁,他就越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