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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去雪山,至少三天路程,何況一來一回,得六天吶…”紅瑩喃喃。 鐘銘發瘋般沖出去,雙眸猩紅:“我現在就去!我就算累死不眠不休,也必須拿回鳳丹草!” “還有,別的法子嗎?”周念歡愁腸百結,急的含淚,望著云隨風。 那雙杏眸里,再也沒了初見時的星光,宛若死人的眼睛般,死寂無神。 顯得格外楚楚動人,見者憐惜。 云隨風不忍心看她,窒了一息,繼續搶救陸旻燁,咬牙道。 “周念歡,我替你去找鳳丹草。我為你解子母蠱,為你解霧毒,現在又救了你的夫君,你卻只請我吃了一頓飯,你還欠我兩頓!而且,診金得翻倍——” “云神醫,若你去了,王爺怎么辦?”鐘銘第一次如此尊重云隨風。 “你們三個時辰喂他一次藥,切記不可讓他動武,不要讓他動氣。這樣吊著他的命,別死就成了。”云隨風忙活半小時,手上不停,終于松口氣,嘆道:“他這條命,是我從閻王手里搶回來的。” “一切,拜托云神醫了!”風晚抱拳,單膝跪地,無比虔誠。 身后,鐘銘也撲通一聲單膝跪下,神色凝重地抱拳… 接著,一個兩個三個等,所有燼團暗衛亦是沉默著單膝跪地。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磕頭更是值萬兩。”鐘銘雙眸通紅,可見是真到傷心處了,他沉沉磕了三個頭,“請云神醫盡力救王爺…是王爺把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于我有再生父母之恩!” 話罷,他又沉沉磕了三個頭。 身后的燼團亦是沉默地磕頭。 “好強大的凝聚力…”云隨風驚詫地低聲自言自語,目光落在病榻上那毫無生氣的男人身上,這個人真是不簡單。 “罷了,我這就去。”云隨風目光深邃穩重,他道,”兩天之內,我會把鳳丹草拿回來,若我沒拿回來,便是我死了。那我都死了,燁王也委實…沒辦法救了。” “此去危險嗎?” “鳳丹草附近毒蛇成群,白虎無數。”鐘銘道,“是之前黑鷹飛鴿傳書說的。那鳳丹草長在雪山之巔,越到山巔,呼吸越艱難,還有瘴氣。” “云公子,小心。” 周念歡擦干眼角淚水,扯出抹苦笑,剛要跪下,卻被云隨風扶起。 他笑吟吟道:“多年不下山,下山第一單,竟然就如此困難,王妃可要記得給我多加診金。” 話罷,那白衣勝雪的云隨風已縱身閃現離開。 云隨風云隨風,真的猶如一陣風般來去無影,消失快速。 “他,真的能行嗎?”周念歡擔憂地低下眉眼。 “我見過云神醫的輕功,可謂是出神入化,比王爺還要快些。他馬不停蹄,不眠不休趕路,騎著最快的馬,輕功和馬交替,或許…可以吧。”鐘銘眼神黯淡幾分。 其實在場的人大多數都不太相信,云隨風真的能趕回來。 或許這詞,包括了太多的不確定性。 周念歡身子癱坐在床頭,喃喃失神,落下兩滴淚:“散了吧,留下鐘銘風晚,紅瑩守著便可。” “王妃,您子母蠱才被取出,切莫太過傷心,您還懷著小世子…”紅瑩心疼地為她端來杏仁酪,“吃點吧。” 周念歡嘆息如冷冽,暗藏絕望,乏力地推開那碗杏仁酪,咬牙道:“鐘銘,我問你,王爺是如何中的毒?” “四年多前,在戰場被敵軍暗算下毒的。”鐘銘拳頭捏緊,“是我沒保護好王爺…” 周念歡深嘆口氣,命人抬了條楠木紅矮凳,她坐在矮凳上,握住陸旻燁的手,額頭貼在手背上,淚水滾落在她的手心里… “王爺,你答應我…” “這一次,一定要撐過去吶。” 屋子布滿哀戚,死氣沉沉一片。 時間漫長,一分一秒過去,卻讓在場的人都覺得度日如年。 周念歡頭次覺得,時間宛若一把尖刀利刃,分分秒秒都割在人心上,她恨不得能慢點過。 慢點,再慢點,等云隨風拿到鳳丹草就好… 周念歡憂心忡忡,積郁成疾,不曾合過眼,一閉眼便會做噩夢。 噩夢中… 她身處無盡深淵里,伸手不見五指,無盡黑暗,四周冰冷。 有人對她說,陸旻燁死了,活不成了,周念歡便蹲在地上稀里嘩啦的哭。 她也看見陸旻燁奄奄一息,呼吸眼看就沒了,他卻費力地扯出個笑,安慰她:“別。別哭…” 然后,人就徹底沒了呼吸!被王府的人拉去葬了。 她好絕望吶! 她在夢境里大喊:“不要!不要走! 大哥哥!” 猛地驚醒! 卻發現已是第一天晚上的半夜里——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夜冷雨,寒風卷殘葉凋零落地,紅燈籠孤單單地掛著 ,一派凄涼。 死靜的落針可聞。 接近天亮時,長安城連綿的青山勾了出一條黑曲線,沉悶悶地印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小雨下的大了些,耳邊盡是雨打芭蕉聲。 秋末冬初的涼雨,把姹紫嫣紅的花園澆萎了,枝葉上覆著清晨的薄霜,周念歡伸手摘了朵垂垂老矣將枯的梔子花,上頭的冷霜涼人,冰入心底,周身泛冷。 第二日了。 周念歡摩挲著花瓣上的霜,苦笑,默默抬頭仰望著天:“…冬天來了。大哥哥,你要…陪我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