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郭圣通選了‘是’。便見那鮮紅的40瞬間減到了35! “如今,河南尹在錄書冊中有戶二十萬八千四百八十六,有口一百零一萬零八百二十七。雒陽城有口五十一萬。”劉秀道。 “有丁多少?”郭圣通問。 劉秀聞言卻看向郭圣通:“通兒,你實與我說,究竟要問這些作甚?” “文叔,”郭圣通眉頭輕顰,“文叔,昨日阿母進宮與我聊起如今千秋寺外許多兒郎逗留不休,為出家多人排隊,已成一景了。如此下去,文叔,我大漢兒郎若是都去做了出家僧侶……” 劉秀在聽到出家人眾多時已然有些皺眉,在聽到郭圣通說到這里時,便完全明白了她的擔憂:兒郎們都去做了僧侶,誰來延續漢人血脈?誰來為他征戰沙場?誰來耕田販賣? “我乃淺薄女子,于此毫無辦法,”郭圣通道,“就連我阿母雖能支撐家業,但卻除憂患外,也無妙計。唯今只能靠文叔了。若無民,無商,無士,無卒。唯有這僧侶與女子。女子就算能民,能商,能士,能卒,但這血脈又怎延續?文叔。我今日不是不想同你沉淪兒女之情之中。只是,比起小兒女,我們更要為這天下蒼生啊!” 劉秀擁住郭圣通:“通兒,你的心我盡知,你的顧慮我盡曉。此事的確需立刻解決!通兒,莫在拖延,我們立刻出宮去郭府見郭主!” 郭圣通一愣:郭府,郭況是去河北了。過幾日郭主便會來報郭況感染風寒無法入宮。可如今,‘郭況’還是好端端的,若是見不到…… “文叔,”郭圣通道,“莫若直去千秋寺中尋竹若大師。” “通兒,我需當面向郭主致謝。” “文叔去郭府,那是郭府的福氣,可文叔,如今解決問題才是最緊急之事。”郭圣通聞言勸道,“阿母了解文叔的為人,并不會因此心生怨言的。” 劉秀其實也不想去郭府浪費時間,但這問題既然是郭主最先發現的,那么他姿態便要做主。如今被郭圣通溫和一勸,且又給了臺階。自然是拾階而下:“郭主高義!他日我定登門道謝!” 郭圣通笑了笑:“速去速回。我同疆兒在長秋宮等你回來一起用晚食。” 劉秀聞言,一股暖流由心而生,他的眼眶有些發熱:“好。” ———— 劉秀這一去千秋寺,便有了佛家俗家弟子與出家弟子的區別。 他自個兒從善如流,便先問竹若要了兩個名額,帝后兩人雙雙成了佛家的俗家弟子。這下可是了不得,原本就已然大熱的佛教因此,便真真正正地走進了千家萬戶。又因郭圣通乃第一個俗家女弟子,氏族貴婦們紛紛依附。一時風頭無兩。 對于自己莫名其妙變成了俗家女弟子第一人,郭圣通并沒有什么意見。 她現在全部的精力還是用在學習、拉攏可用之人、養兒子、防劉秀之上。哦,近來又多了一個愛好:那便是從‘秋華’買胭脂。 漢宮宮人皆知,皇后郭氏是從不化妝。她買的胭脂,多是留作賞人用。是故,亦無人可苛責。 而郭圣通便從這些送進來的胭脂盒中,漸漸地拼湊出郭況在河北的情況…… ———— 郭況帶著阿鄭日夜兼程往河北而去。 不同于當年從河北去宛城時的情況,如今他們在許多縣郡設有‘秋華’‘月芳’及其他郭家暗中經營的鋪子,更繁榮一些的城市,甚至有直接掛著大大‘郭’字的新紙鋪子。 是故駿馬雖貴,卻沿途皆可不斷換馬,更妙是,各各鋪子間皆有互通有無的秘法。一路連補給、打尖皆有人辦妥。 是故,這一次前所未有的快。陰興前腳剛離了河北兩日,后腳郭況和阿鄭就到了。 一到河北,郭況來不及休息便立刻聯系了在真定府的探子。一番探聽后,郭況終于明白原來陰興竟然是劉濞引薦的。更妙的是,劉濞還曾舉報了陳慶一家。陳慶兒子以殺人者判死刑。而陳慶一家則被貶為庶人,被劉揚攆出了真定。 “這等子計謀以劉濞的腦子卻是想不到的,”那探子弓腰道,“怕還是陰興的主意。” “陳慶一家今安在?”郭況問。 旁邊一米鋪的大掌柜便睜大了眼:“郎君,有人曾在河北逐鹿的姚家村見過他們。” “我一向是信奉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的。”郭況輕笑,“陳慶兒子該死無錯,但他一家卻是無罪,陰興這般做派,著實令人心寒,唉。陳慶不該絕啊!若是陳慶‘不小心’得知他原來害他的不是劉濞,而是董興,哦,不,是陰興。不知他會如何做?” 那米鋪的大掌柜立刻了然于胸:“郎君所言甚是!陳慶一家定會‘不小心’得知的。” “那就等張掌柜的好消息了,如今雒陽城要開官學,”郭況笑道,“我這次若是心情好,指不定就能多帶一個小廝回雒陽城去。” 那張掌柜人到中年才得了一子,愛之如珠如寶,如今聽了郭況這話,直激動地險些跪下磕頭了:“郎君放心,郎君放心,我定會讓郎君心情舒暢!” 郭況點了點頭,又轉向其余眾人:“速速查清劉濞的喜好、弱點。今次,我定要那陰興,成也劉濞,敗也劉濞!” 作者有話要說:恩,我是存稿箱君,今天不想賣萌。 我家小貓電腦又掛了,這是她今年掛掉的第二臺筆記本電腦。好吧,她一直都是電器殺手。 沒有電腦碼字,我只能先將她的存稿發出來給大家看。 親愛的貓,即使你是電器殺手。我也永遠在你身邊,哪怕你讓我也壞掉,也沒有關系。因為我愛你。 郭家圣通[宮斗系統] 第60章 陰識帶著軍隊出了河北,一路向密縣而去。 他這一路走的相當之慢。原因無他,之前就已經同陰明約好了,陰明從雒陽城回來后遍先回到河北,從河北一路往密縣方向尋來。畢竟劉揚將軍隊交給他,只是為了去密縣翻找劉植遺骨一事,可找什么遺骨對陰興而言,其實不過是為了取信劉揚的借口罷了。 如今有軍隊在手,哪怕極少,哪怕極弱,但終究是劉揚的軍隊。若陰識那邊有何良策,不就可以用了嗎? 不得不說陰興真不愧是陰識的好兄弟,好助手。雖相隔千里,但在這件事情的看法上,還能做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 陰識的計謀本就是必須要在他去密縣的路上就布置完成。為此,陰明雖然為雒陽城發生的這些事所震驚,卻連歇都未歇,只是匆匆用了哺食便從雒陽城啟程飛速往河北方向追來。 ———— 陰明的歸來,讓陰家頭頂的霧霾終于散去了一些。 陰識在這好消息的激勵下,終于打起了些精神,開始繼續活動:如今宮內陰麗華雖然復寵原因并不難猜到,但無論如何,這總是陰家崛起的一個機會。萬不能再錯過了。 陰識這要開始重新介入雒陽城的政治活動,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寧平長公主的駙馬、固始候李通。 李通與陰識淵源頗深。說起了,這里頭竟又有一段同讖言有關的往事。李通的父親李守和隗囂一樣,當年都是國師劉歆的下屬。不同于隗囂被舉為國士,李守卻喜好天文歷數和預言兇吉的圖讖之學,于是便擔任王莽所立新朝的宗卿師。 而李通便也隨著當了個縣丞。 而王莽末年,百姓越加憤恨王莽政權時,李通便開始為自己另謀出路。此時,他突然想起了父親曾說圖讖所言‘劉氏復興,李氏為輔’。于是,他便當機立斷辭官回家,也因此,避開了劉歆失敗時的牽連。當南陽劉縯起兵時,李通再三思量后便決定投靠劉縯。 而等到劉秀避難在宛城時,李通做了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投資:他在劉氏兄弟中,選了最不引人矚目的劉秀。且告訴了劉秀圖讖之言。 李通也是個心狠的,他父親還在長安王莽手下呢,便公開投了劉氏一同起義,為了斷絕后路,便要侄兒李季去長安暗中告訴父親李守計劃,將李守接出來。不料計劃敗露,李家在長安城中所有人皆被殺死,而在南陽,李通的兄弟,宗族也盡數被焚尸于宛市。自此,李通家唯剩他與堂弟李軼、李松了。 李通認準了劉秀便一直未曾改變過。更始帝劉玄層拜他位大將軍,封西平王,封他兩個堂弟一個為舞陰王,一個為丞相。 可李通卻一轉身邊去求娶了劉秀的meimei劉伯姬為妻,以此證明自己仍舊忠心劉秀。 而李通的兩個堂弟則不如李通堅持如一,特別是李軼,背棄了劉氏兄弟,轉而投靠綠林軍所立的更始皇帝劉玄,并極力主張殺掉劉演,以免威脅到劉玄的皇位。更始政權面臨崩潰之時又想投降實力強大起來的劉秀,被劉秀將他的請降信公開,被同守洛陽的朱鮪刺殺。 也因此,李通又變成了徹底的孤家寡人。 而李通與陰識結緣便是在南陽,兩人志趣相投,且對這天下局勢見解相類,也是因為李通此人,陰識才下定決心,力排眾議,堅持將陰麗華嫁給了劉秀。 待劉秀登基為帝后,兩人之間便更緊密了些。原因無它:除了志同道合之外,更多了合作的利益關系。李家僅剩李家一人,且李通原為平春人士,同南地除陰家外的其他氏族無甚交情。他想要重振家族榮輝,便必須依靠陰家。 也因此,才有了在陰麗華最式微之時,為了她不會被南地其他貴女替換,劉伯姬唱的那場艱難無比的戲。 陰識選他作為自己重回雒陽城氏族斗爭中的第一人選,便是存了多方面因素考慮的。 他覺得李通一定會很高興他的到來。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聽完陰識的來意后,李通放下了手中陶碗:“次伯,如今我卻是無法幫你。” 陰識心頭一緊,面上卻絲毫不顯,他不說話,等李通繼續說他的理由。 “想必你也聽說了,伯姬如今懷有身孕,而我卻娶了皇后娘娘的堂姐做了貴妾。”李通苦澀一笑,“我想,若不是伯姬是陛下的親妹,我要娶的便不是貴妾,而是滕妾了。” “那又如何,那女子不是已同郭家完全斷了關系?”陰識道。 李通聞言卻只搖了搖頭:“話雖如此,但次伯,我卻不敢賭。伯姬身子不好,或許是因為刺激過大,伯姬……伯姬她險些滑胎。而那女子,卻日日夜夜吵得我家宅不寧,伯姬無法安心休養,緒兒無法認真讀學。不瞞你說,如今我已被迫夜夜去她屋里……” 他用手捂臉苦澀一笑:“我竟覺得我比那倡家的倡人還要不如。你看,我如今已是淪落至此了。” 陰識聞言大驚:“次元,你為何竟如此……那女子郭氏已然斷絕了關系,你為何還如此忍讓她焉?” “郭氏雖如此宣稱……”李通嘆息,“我卻不敢真如此做,萬一,萬一……不瞞次伯,我從前是怎樣也想不到,陛下竟會讓我納妾,他這次恐是真的對伯姬有了怨氣,伯姬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她任由那瘋婦鬧。自己卻……” 想到愛妻如今的模樣,李通后怕不已:“如今太醫令已說伯姬的身子是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 陰識聞言心頭有些愧疚,但立刻他便語重心長道:“次元!你這……你這是飲鴆止渴啊!你以為如此寧平長公主便可得安歇了?錯!自己的夫君不能陪在自己身邊,卻夙夜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以為寧平長公主真能安寧?你這樣,只會讓寧平長公主越來越消沉,遲早要釀成大患啊!” 李通聞言徒然一驚,繼而冷汗潸潸:他是關心則亂,只想著暫時要穩住郭香寒……可……可…… 他越想越是慌張,明明心頭有萬千主意,此時就是想不起來:“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伯姬的身子……該如何是好!” 陰識從未料到李通竟是真的愛重劉伯姬,且到了如此地步。 如今的李通,已經不像是他曾認識的那個可以笑談天下的士子,他如今,哪還有半點士族的高貴與從容? 陰識嘆息了一聲:“次元,你與其這般放任那女人,不如想辦法試探一番郭氏的底線。若當真是不在乎了,豈不大好?” 李通聞言驀然心動:“可是……只怕是郭氏故意裝作不在乎……” “那也無妨,”陰識道,“你盡可以試一試,別忘了,陛下對寧平長公主再有怨恨,那也是他親妹,唯一的親妹。” ———— 河北。 “……劉濞甚愛那妾室,甚至為她冷落正妻。劉濞的妻子倒是個好脾氣的,一聲不吭,只守著兒子過活。不過,我倒是查出一件事來,那劉濞卻是被他之妻下了藥絕嗣的。也可憐那美妾一直以為是自己出了問題,日日吃藥調理。”秋華的大掌柜竇驍細細說道。 “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想到狗熊也是難過。”郭況聽完不由得感概萬千。 “那美妾平時可有什么特別喜愛的物什?”郭況細問。 “女人么,最偏愛的莫過于胭脂水粉,對了,還有衣裳。不過很可惜,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咱們月芳同秋華是對外出售東西,卻還有只有貴婦才能買的。任她多有財錢,不是氏族出身,便是不給。”竇驍笑道,“郎君是想在這上頭投其所好?” “我喜歡聰明人,可不喜歡自作聰明之人。”郭況笑道,“竇驍,你是前者,還是后者焉?” 竇驍道:“自然是前者,郭家能給我的是旁人給不了的。我非愚人,自然是不會做背主之事,概因天底下做了背主之事的,便沒有幾個會有好結果。我說這話,只是想告訴郎君,我愿為郎君效犬馬之勞。” 郭況聞言一愣,繼而笑了:“你好心思,竟想從阿姐麾下投入我這里。我與阿姐卻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卻有,”竇驍笑道,“郎君還做新紙。” 郭況一愣:“你想在這河北販賣新紙?” “不僅是販賣新紙,還想要以此為郭家招募賢才。”竇驍附身拜倒在地,“驍有私心,不敢隱瞞郎君。驍之幼弟,年方十二,乃驍母同外男所生。如今驍母已去,又不知驍之幼弟生父何人。驍父欲同族人合力殺之。驍求郎君,帶其離開河北,往至雒陽城,又請郎君,稍微看管幼弟。驍愿以此為易,為郎君效犬馬之勞,縱死不敢違!” “你弟乃異父所生,你為何救他?”郭況疑惑道。 “驍母好色,”竇驍臉上有些糾結,“驍父厭驍母,但兩人卻不得離異,只能各自尋外室置之。驍母入幕之賓無數……驍親手將幼弟養大。” 郭況看了看這個不過二十的大掌柜,一時了然于兄:“聽聞你不曾娶,便是為你這幼弟之故?” 竇驍臉有些微紅:“亦是驍父從未重視過。” 郭況久久未言,竇驍之前的篤定漸漸染上些慌亂來,半晌他道:“郎君……郎君莫不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