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所以,為了表現自己是君子的劉秀,除了微笑聽著他說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別無他法。 如今,馬援要走,說實話,劉秀也是松了口氣。 看著馬援走遠,劉秀轉身,輕輕嘆息了一聲:“君子猛如虎啊!” 身邊程立正好聽到這句,他低下頭去,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 送走了馬援,劉秀終于分出點精力來關心被他塞了個貴妾入府的meimei了。 話說,如今的寧平長公主府,那可真是雞飛狗跳,熱鬧無比啊。劉伯姬之前一直勸劉秀要平衡南北兩地氏族。如今,她府里頭也算是有南有北之人了。 最有趣的是,劉秀是南人,陰麗華是南人,郭圣通是北人;寧平長公主府中,李通和她都是南人,郭圣通的堂表姐,哦,是先堂表姐,則是個地地道道的北人。 幸好無人要求劉伯姬為了平衡什么南北兩地的氏族犧牲李通,不過縱是如此,她也不好過極了。 “叫李通來!這么多日了,他竟從不進我屋!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隨著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劉伯姬知道,一屋子用具應該是又報廢了。 “公主,您在吃些吧。”婢女見她放下著子,苦口婆心地勸道。 “撤走,撤走。”劉伯姬捂住口,干嘔了幾聲。 這一胎懷的異常辛苦。或許是因為這府中多了一個她無法忽略的女人。亦或許是其他原因,她孕吐的十分厲害,幾日下來,已然清減了許多。 “那郭氏日也吵,夜也鬧。不止是公主,就連駙馬爺也瘦了許多。”婢女道。 劉伯姬垂下淚來:“怨我,怨我。那日若不是我妄想用她來對付……若不是我要入宮去為陰氏求情,如今怎么會落得如此地步?” 李通進來的時候,便聽到妻子流淚哭訴。 他心頭一酸,上前抱住劉伯姬:“都怪我,這是我的罪孽,是我人心不足,想著更加富貴。是我同陰識交好,想要幫助他的meimei。都怪我,這都是我的錯,蒼天啊。為何卻要我的妻兒承擔?” “次元,不怨你,怨我。怨我。”劉伯姬道。 “公主,駙馬,家學的夫子前殿求見。”婢女忽然道。 “緒兒?!”劉伯姬險些跳起來,“緒兒怎么了?難道他出事了?快,快帶我去前殿!” 李通也是一陣慌亂,他立刻抱起妻子往前殿走去。 —— 前殿,一老夫子跪坐在幾前連連嘆息。 李通和劉伯姬見李緒好好的跪坐在一旁,心頭便松了口氣。 “夫子有禮,”李通道,“夫子,犬子可是犯了什么錯?” “令郎一向敏學,我是極愛重的,”夫子搖頭晃腦地捋了捋胡須,“只是近來幾日,令郎卻屢屢在學堂之上酣睡。實在令老夫傷心!” 李通聞言便看向李緒:“豎子,竟敢在學堂上酣睡!真是,真是丟人現眼!” 劉伯姬也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緒兒,學堂乃明禮之處,并非臥房,你怎么能如此不分場合在那里酣睡呢?” 李緒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李通更加生氣:“你阿母問你話你沒聽到?” “兒不敢回。”李緒只道。 “緒兒,到底是為何,你告訴阿母,阿母不怪你。”劉伯姬溫聲勸道。 李緒流淚卻拼命搖頭:“阿母莫要問了。” 李通一把抓起李緒,便是一陣噼里啪啦地責打。李緒終于忍不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次元,”劉伯姬道,“別打緒兒,有話好好說。” 李通見愛妻開口,方放開了李緒:“豎子,還未挨夠?你阿母問你你還不回答?” 李緒看向劉伯姬:“阿母,不是兒想在學堂上酣睡,只因,每夜西廂房那女子便大吵大喊直至深夜。兒有時會被嚇醒,有時連入眠也難。” 李緒此言出口,夫妻二人均是一怔。 夫子聽了愛徒的理由,終于松了口氣,卻極為不贊同的看向李通:“駙馬,令郎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望駙馬善治其家,萬莫耽誤了令郎。如今此事已明,老夫便告退了。” 李通趕忙作揖謝過老夫子。 只是回頭,卻見劉伯姬淚如雨下:“都是我,都是……啊,好痛……” 李緒指著劉伯姬□驚叫:“阿母,阿母你為何流血了?” 李通一聽,只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一把抱起劉伯姬便往臥房跑:“快請大夫,快請太醫令,快快!” ———— 一場虛驚后,太醫令方得出結論:“公主有滑胎之兆,如今只能盡量不動地方,且,保持安靜,讓公主舒心安養方可。” 他開了藥,便去后宮將事情回報劉秀了。 李通獨坐在愛妻臥房之中,握著愛妻的手,看著熟睡中的愛妻眼底的青黑。他終于嘆了口氣。 對于西廂房的郭香寒,他是打不得,罵不得。 如今只能去求了。 無論怎樣,妻子和兒子都不能再日日聽著她的喊叫過日,公主府也因她有些賬面吃緊了。 李通打定主意,便吩咐了劉伯姬的貼身婢女伺候著。他獨自一人進了郭香寒的院子…… ———— 劉伯姬醒來時,只看到她的婢女跪坐在榻前為她擦臉。 “次元呢?”她問。 那婢女手一抖:“駙馬……” 劉伯姬臉上浮出一抹苦笑:“不必說了,如今后院已不再喧鬧。我知道,他終究還是去了那里……” “公主!”那婢女被劉伯姬的表情和語氣嚇壞,忙喊道,“公主您要保重身體啊!駙馬心頭只有您一個人。” “保重身體,”她苦澀笑著撫著小腹,“他還在?” 那婢女慌忙點頭:“在,在,公主,太醫令說了您要保持輕松愉快,如此方能孕育出健康的孩子來。” 劉伯姬沒有說話,只是一遍遍地撫摸著小腹。淚水,一滴滴地漸漸濡濕了枕巾…… ———— 同樣是夫君去了別的女人那里過夜,比起劉伯姬的悲切,郭圣通這里幾乎要以手加額歡呼雀躍了。 是的,劉秀今夜又去了陰麗華的漪瀾殿。 其實,只要陰麗華一日未曾有孕,劉秀便要日日過去。沒辦法,南地氏族都等著擁有他們血統的皇子出世呢。劉秀少不得只得夜夜辛苦耕耘為造人而舍身忘死了。 對應的,因為劉秀流連漪瀾殿時日便多,陰麗華在這漢宮中也逐漸有了地位。 而郭圣通失寵之聞,也開始瘋狂在漢宮中傳道起來。 對此,郭圣通表示:若這地位需要通過劉秀的寵愛來鞏固,不要也罷!更何況,劉秀他寵愛誰?在這世界上,他唯一寵愛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許宮人的身體怎么樣了?”她問阿露。 “說是吐的沒那么頻繁了,能進一些食了。”阿露道。 看了是好了很多,許宮人,她也是個聰明人啊。如今在這漢宮中,她唯有不爭才能安然活著…… ———— 陰麗華這頭算是‘得寵’了,陰家卻仍舊低調異常。 不同于郭圣通的‘元氣大傷’。鄧氏此番大病,才是真正的傷了元氣。她的臉上多長出了幾條皺紋來,人憑空老了幾歲。記憶力開始有些下降。還因為郭香寒當日在青龍門的那一揮手,得不到及時治療的尾骨也落下了毛病來。 對于陰家來說,在這滿城蕭條后,唯二的好消息恐怕只有:陰就死了。陰識醒了。 是的,陰識醒了。 他是在鄧氏離宮后不久醒來的。他在那里躺了很久,一直到,鄧氏等人回來。 陰識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他所有的妾室。鄧氏站在回廊底下看著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個個歡天喜地地拿著銀錢離開了陰府。忽然淚如雨下。 陰識嘆息一聲,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這個他當年只是為了讓陰家能夠有機會出頭才選中的妻子。 鄧氏的婢女偷偷地轉過身去,便看見那天上的雪更大了些…… ———— 陰老夫人身子委實康健。 在那日從未央宮出來,消沉幾日后,她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開始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同陰識與鄧氏斗爭到底了。 不過,沒了陰就這個幫手,仿佛還真是個問題。 陰老夫人想了半天,終于從記憶深處扒拉出她還有個親生子的事實來。于是,這后院里頭的辱罵聲先止了止,換成了:“陰識你這個畜生!你把我兒陰興怎么樣了?陰識你把我兒陰興還回來!” 話說,陰興此時正在河北專心致志的挖著真定王劉揚的墻角。并且一挖便挖上了癮,挖的廢寢忘食不說,竟然連過年都不回雒陽城了。 自然,他也想不到,前次送回雒陽城用來對付郭圣通的郭香寒母女,不僅害死了他的小弟陰就,還讓他陰家上了一回雒陽城的八卦圈熱門頭條。 他剛剛到河北的時候,雖有錢財,卻無任何勢力。一邊探聽著劉揚麾下的臣子心性,一邊四處找尋郭江一家。委實辛苦。 好不容易搭上了個陳慶,陳慶還只收錢,不承諾一定幫他辦事。不過自從遇到郭香寒那一日,他的命運便發生了的轉機。 先是陳慶叫小廝叫他上樓,絮叨了半天之后,陰興才終于明白這陳慶竟然還是問他要錢的——因為其子流連花街,竟傷了人命。為逃避刑法,便要給苦主家人錢財買命。故不僅要錢,還需多要。陰興哭笑不得。先是承諾了給他銀財,一轉身,卻將這消息告訴了陳慶的死對頭劉濞。 說起這劉濞,在西漢時期也有一個吳王,但人家那是有治邦之才。雖然最后因為漢景帝想削藩,劉濞帶著七國諸侯要來清君側。最后被周亞夫給殺了。但人家好歹威武過。 而這里的劉濞,雖是同姓,還勉強算個同宗。卻只能說是個飯桶。 不過,飯桶也是有優點的,比如,他正好是真定王劉揚一表三千里,勉勉強強能夠算作侄子的親戚。還正好同陳慶有那么點小摩擦。 劉濞得到了陳慶兒子殺了人的消息,簡直喜悅的無法自持。他幾乎想要立刻就去同劉揚告狀。陰興連忙拉住他,說了一番‘斬草要除根’的重要性。 兩人商量一番后,劉濞這才喜滋滋地去了真定王劉揚面前告了狀。 前頭已經說過,劉揚是個典型的墻頭草,王郎勢強的時候,他就去投靠王郎,等到劉秀帶著更始帝的任命到了河北,他一看勢頭不好,立刻跑去表示自己其實心向漢室,從賊只是為了保全復仇的火花。 墻頭草其實還有一種特性,那就是欺軟怕硬,怕事膽小。 陳慶雖然是個受寵的,但劉揚沒了他又不是不能活。他為了保命,在劉秀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因為一番話就把自己侄女兒嫁過去聯姻了。如今劉濞不過是學著陰興的話,將事情的嚴重性夸大了幾分:什么若是百姓得知,定會覺得他劉揚不能御下,縱容手下殺人。百姓大亂,說不定還會有人造反危及他劉揚的性命啊,什么若是劉秀知道了,會覺得他劉揚不適合在河北帶著,要派個人來取代他的位置啊…… 這一番說下來,劉揚自己便汗流浹背。連聲喊著要將陳慶一家斬首示眾了。 劉揚這樣的人,能做上真定王的位置,還真得感謝一下他的王父生不出別的兒子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