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外間怎如此嘈雜?”他拉開了門,看向外頭的眾人,“許氏,你怎在此?” “陛下。”許少使看向他,眼淚撲簌簌直落。 劉秀情深嘆息:“外間涼,進來說吧。” “諾。諾。”許少使慌忙拎著食盒,在小黃門的帶領下走了進去。 “你是怎么來這里的?”劉秀看向她。要知道這入夜后的宮禁乃大事。所有宮人都不得擅自亂走。而許少使如今住在漪瀾殿,漪瀾殿離此尚遠,她竟能走來。這宮內的禁衛難道竟如此松懈? 許少使聞言慌忙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婢子,婢子之前是做前殿灑掃。因為每晚都是臨近酉時來前殿。所以偶然得知一條秘路。今夜,便是走的這條秘路。” “秘路?”劉秀睜大了眼,“這宮內竟有如此之地!” 許少使怯弱道:“陛下,陛下若是感興趣,我愿帶陛下前去一觀,秘路位于林深處,深秋之時,夜景也別有一番滋味。” 她復又道:“那樹枝葉凋零,更顯出天空黑的驚人,星辰閃爍,美麗之處言語無法形容。更有秋風習習,微有寂寥之感。萬籟俱寂,秋景醉人。陛下若是有意,我可為陛下唱一二小曲……” “走吧,”劉秀起身,小黃門趕緊取下薄衾為他穿上,“去看看你口中所說美景。” “諾,諾。”許少使面目似驚似喜。也不管那食盒,便慌忙隨著劉秀而出。 “帶上侍衛。”劉秀道,“這宮內必不止一處秘路。且需一一找來…………” ———— 若郭圣通得見,必會發現,這密林便是之前與鄧禹相見時的那個。 此時的密林中,許少使正在輕聲歌唱:“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 “換一首。”劉秀皺了眉頭。這首歌詞怎這般戳人心肺? “諾,諾。”許少使慌忙低頭,略一思索,便換了一首:“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 她唱著唱著,便抬起頭來就著月色打量劉秀,見其若有所思,便瑟縮了□子,顯得十分畏冷,腳下一絆便差點撞上了劉秀。她慌忙扶住一顆腕臂粗細樹干,聲音有些發顫卻仍在唱:“……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 劉秀見月色下,佳人似乎畏冷有些瑟縮,卻仍顫抖著為其歌唱,心頭一憐,便將握住了她的手臂。許少使輕呼一身,撞入他懷中。她慌忙要掙脫,卻被他抱住。于是那最后一句便再也唱不出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么。”劉秀輕聲呵道。 許少使只覺耳畔熱氣撲來,她輕聲顫抖:“陛下……” 劉秀猛地將她抱起:“少使歌聲甚美,便留著待會兒再與我歌一曲吧。” 小黃門趕緊跟上,認清了劉秀要去的方向,忙道:“陛下擺駕未央宮!” ———— 早起仍有幾聲鳥啼。葵女細心將汗巾浸濕擰干方遞給了郭圣通。 “陛下昨夜歇在未央宮?”郭圣通接過汗巾揩了揩臉。 “是呢,”葵女道,“據說許少使深夜擔心陛下無食饑冷,便去送食,又將陛下引至林中,歌唱數曲……” “許少使深夜送的是食,卻不是哺食啊。”郭圣通輕笑,“陛下昨夜一定不再饑冷,許少使有心了。此等有心之人,是該封賞。阿露,去,去,去告訴陛下,許少使善解人意,本宮心中甚喜,特請封許少使為許八子。” “諾。”阿露脆生生地應道。 “且慢,”郭圣通道,“告訴陛下,宮內姐妹甚少,請他不妨多納之,也好緩解這漢宮寂寞。” “娘娘……”阿露一愣。 “娘娘所言甚是,”葵女道,“這勸服陛下開枝散葉,真乃賢后所為。宮中寂寞,合該再有幾個等級不低的主人才好。” “是啊,”郭圣通道,“若南地能將來氏,鄧氏,或馮氏中送來幾個美人該多好……” 葵女知她心思:“我看來氏女是最好的。鄧氏馮氏便不要扯進這渾水中了。” “哪有那般容易?”郭圣通嘆氣,“南地權貴尚不至于如此蠢笨啊。真是遺憾!” 謝謝親們的雷。 ============================ 今天去外頭走了一圈,回來又病倒了。這不是我的錯,只怪北京的天氣太冷!就是這樣! 第48章 這邊郭圣通在算計著怎樣才能讓更多的南地氏族將貴女送入后宮。而陰家這頭,卻在盤算著如何來撬她的墻角。 “客人,河北到了。”那趕牛車的老漢同陰興道。 “多謝老伯。”陰興點頭示意,他的長隨陰明便立刻從荷包內掏出幾個銅板來遞給趕車老漢。 “多謝。” 陰興同陰明便匆匆下了牛車,往路旁問了客棧,先投宿過去。 “郎君。”陰明道,“我們該如何……” “噓,”陰興道,“且休整一番。莫忘了我如今叫董興。你乃董明。” “諾,諾。”陰明連連點頭。 兩人認了方向,低頭匆匆行去…… ———— 劉秀剛剛散了朝,便聽聞長秋宮宮人求見。 他心頭一喜,心頭便涌上幾分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來。 “叫人來。”他道,然后跪坐上首,翻閱奏章,做出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 “陛下,婢子乃長秋宮宮人阿露。”阿露道,“娘娘欲封許少使為許八子,特來求陛下應允。” 劉秀聞言,竟有些難掩心頭失望:“此事并非大事,皇后自行決定便可。她叫你來便只是為此一事?” “非,”阿露低頭道,“陛下,娘娘有言,后宮姐妹甚少,請陛下多納之。開枝散葉方是正事。” 劉秀氣悶,擺了擺手:“告訴你家娘娘,安心養胎乃是正緊!” “諾,諾。”阿露被劉秀的態度嚇到,慌忙低頭應允。 “陛下,陛下!”侍衛疾跑而來,“陛下,緊急軍情!” ———— 前殿。 “什么?”鄧禹大驚失色,“龐萌將軍反了?” 劉秀臉色鐵青:“不錯。” 對于龐萌的背叛劉秀心頭是十分惱怒的。他一向覺得自己御人有術,且能慧眼識英才。而龐萌,便是他曾經覺得十分可靠的英才之一。 關中平定,劉秀在雒陽城稱帝后,有一同為漢室劉姓之人劉永也自封為皇,當了皇帝。而他手下有一大將,名為張步。說起來這張步也是個人才,他乃瑯邪郡人,亂民出身。在本郡造反后,便當上了首領。更始帝劉玄曾派人來招安。可惜沒有談妥,可當劉玄死后,張步便當機立斷投靠了漢室子弟劉永。 話說回來,這西漢末年,有漢室血統的劉氏子孫真不值錢,赤眉軍中隨隨便便一找便能找出一百多個漢室子孫,最后還是靠抓鬮才抓出個劉盆子當皇帝。可見漢室皇族生育能力之強。 既然說到了張步便不得不說下他投靠的這位天子劉永。活在亂世,又姓劉,還身俱皇室血統,劉永自然不甘心一輩子碌碌無為。他在劉玄當皇帝的時候便是梁王了。劉玄一下臺,他立刻自封皇帝。且繼續實行劉玄當年的政策,繼續招安張步。 不過,他開的條件比劉玄優渥太多了。于是張步自然投靠于他。劉永這頭欣喜了沒幾日。劉秀便派虎牙大將軍蓋延和中侍郎龐萌來攻打劉永。 這是前情。 張步并不好對付,否則當年劉玄也不至于攻打不下他。如今張步又一心要跟著劉永干,蓋延這一場仗打的便著實辛苦。劉秀見蓋延遲遲無法拿下張步,只能臨時換將,叫耿弇來打張步,蓋延去打海西王董憲。而劉秀當時一心只想著軍情,詔書便也只發了一道,發給了蓋延。 這本是沒啥的,可是,龐萌是個心思極為敏感的人。他當年又是劉玄的舊部,在劉玄敗后,便投靠了劉秀。他平時的表現十分謙虛,又十分聽話。很能夠滿足劉秀好為人師的心愿。于是便越來越得劉秀寵信,劉秀還不止一次同人道龐萌此人十分不錯:“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 身為劉秀的心腹,鄧禹自然是知道劉秀對龐萌的看重。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疑惑:“龐將軍因何要反啊!” 因何而反?因何要反?! 劉秀的刺jian將軍倒是給了一份不完善的答卷。 “之前在與張步之戰中,龐萌同蓋延蓋巨卿有些失和。恐是擔心我責罰于他!”劉秀沒好氣道。 鄧禹何等聰明,他轉念一想便想到了龐萌的顧慮—— 龐萌他本就是降臣出身,又自知在攻打張步時因何蓋延意見不合有些矛盾,如今知道陛下發了詔書給蓋延,命其攻打董憲,可這詔書,他卻沒有接到! 恐其以為是陛下懷疑自己,或是蓋巨卿同陛下告了自己的狀。 鄧禹便嘆息:“龐萌心思也太過敏感了。” 另,他也是不懂劉秀的心思,若是懂,便該明白,一次的失利,會讓劉秀更加放心用他。 “你以為是這樣?”劉秀冷笑,“朕也曾以為是。” “還有其他?”鄧禹一愣。 劉秀抽出一封新紙所寫的奏章,扔給鄧禹:“細看。那裝的小心謙虛之人,卻極有野心呢。” 鄧禹慌忙細看,繼而大驚:“什么!巨卿大敗!” “龐萌大破蓋延大軍,然后與海西王董憲聯合,自稱東平王。”劉秀一字一句道,“什么擔心是我不信任他而匆忙要反。統統都是推脫之詞。世人還以為是我劉秀逼他要反呢!” 鄧禹自然知道,龐萌此事是真的戳到了劉秀的逆鱗。他忙道:“賊子可惡,其心可誅!” 劉秀此時才終于笑了:“狼子野心!竟在我身邊潛伏如此多年,真當我軟弱可欺?仲華,我欲率兵親征,立斬龐萌而回!” 鄧禹唯一沉吟。若是以往,他定完全追隨劉秀,以他主意,為自己主意。 可是到了如今,他卻再無昔日那追隨劉秀的一腔赤忱。他略一思索,便知自己該如何做,才能讓劉秀滿意欣喜。 鄧禹跪下,行了個大禮,做出酸儒之相:“陛下萬萬不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陛下豈能御駕親征?禹不才,愿替我皇出征龐萌!” “我意已決!仲華休得再勸!” “陛下,陛下啊!娘娘已要臨盆,腹中孩兒即將出世,陛下豈可為一賊子,誤了大事?”鄧禹正色道。 劉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繼而義憤填膺:“天下事乃大事,大丈夫豈可貪戀兒女之情?仲華,我意已決,召你來,是欲將這雒陽城同皇后安危托付于你……” “陛下萬萬不可!”此時鄧禹心頭才是真正的驚訝起來,“陛下萬萬不可!禹何德何能,如此重責,禹不敢擔負!” 劉秀眼中閃過一絲激賞,卻依舊斬釘截鐵道:“我信賴仲華,觀滿朝文武,唯信者,仲華也!” 鄧禹聞言心頭竟忍不住想要冷笑。他慌忙低下頭去:“臣,不敢有負陛下所托,惟能兢兢業業,方能報陛下之信賴萬一!” ———— 五日后,劉秀親率大軍往姚城方向而去。 郭圣通領后宮宮人,至王城門前為劉秀送別。 “陛下,”葵女將一杯溫酒交至郭圣通手中,郭圣通便端起舉過頭頂,在葵女的幫助下,微微躬□子,“陛下請飲此杯酒。我等在后方等各位英雄凱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