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那是郎君的阿姐。”阿鄭道,“是邯鄲城的郭圣通夫人。” 青女慌忙讓開:“請夫人恕罪,青女還以為是……” 郭圣通哪里聽得到他們說話,她眼里,心里,如今只剩一個郭況。 郭況躺在那里,面色潮紅,她伸出手來,顫巍巍的摸上去:“好熱!阿鄭,沒請大夫嗎?” “夫人,大夫請了,但是那藥郎君吃不進。”阿鄭道。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圣通顫巍巍的撫上弟弟的臉龐,“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鄭一臉為難,正在費心組織語言。青女已開了口。她敘事極有條理,很快便將整件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郭江,陰識,陰就,陰興……”每念一個字,她的拳頭便更握緊一分,“我曾深恨陰麗華,后又覺得陰麗華也是可憐之人。可如今……陰家害我阿弟,郭江……阿鄭,你是否殺了郭江?” 阿鄭一愣。 “夫人,”青女道,“郭*子,我恨不得生啖其rou,只是,我們一路是同張英等人回來。若開殺戒,只恐不妙。只是到了宛城,那郭江便不見了。” ‘砰’郭圣通一拳砸在地上,“今日之仇,昔日我當百倍報之!” “阿鄭,速速套了牛車,帶足清水干糧,收了細軟,休憩一日,明日清晨,隨我去旬邑!”郭圣通道。 “夫人,”阿鄭遲疑了,“旬邑?” 青女卻立刻道:“求夫人也帶我去,郎君對我大恩今世難報,我只求在郎君身邊為奴為婢,能照顧郎君一二。” 郭圣通看著她嘆了聲氣:“翎兒呢?” 青女渾身一顫:“我……我這便去,讓翎兒入土為安……” “若不介意,便讓人送到河北郭家安葬吧。”郭圣通嘆息道。 青女心神巨震,好會兒,她跪了下去,沖郭圣通磕了個頭:“夫人大恩,今生今世青女必當報還!若有來生,青女必再銜草結環已報!” ———— 青女轉身扣了門,低著頭便往小巷外走。 “青女,”忽有人叫住她,“青女。” 青女抬頭一看:“郭江,你竟敢出現在這里!” “青女,你想不想為我們的孩子報仇?”郭江道。 “想,做夢都想!”青女咬牙切齒,只悔恨自己身上無利器,不然此時便可先報一二分了。 她四處尋著趁手之物,便聽郭江道:“我仔細想過了,若不是郭家,若不是郭主和郭圣通,郭況,還有陰家。我們的孩子怎么會死?” “我剛剛看到郭圣通說找郭況,你實與我說,那劉影是不是郭況?”郭江道。 青女看中了墻邊不知是誰放著的一把笤帚,她一邊往那兒挪動,一邊道:“笑話,劉大郎姓的是劉。幾時姓郭了?” 郭江道:“你是被他哄了。我告訴你,我為了替我們的孩子報仇,特意用身上的寶玉換了一包藥。你感不感動?我一日都沒吃飯了。就為了這包藥。你把它下在郭圣通和郭況的哺食里頭。我們就能為孩子報仇了。” 青女冷笑道:“郭江,你錯了,若你真要為翎兒報仇。那么你首先應該殺了陰興,其次便該殺了你自己!” “你瘋了?!”郭江大驚,“此事怎能怪我?” 青女此時已抓了笤帚在手:“怎不怪你?你當年壞我身子,劉家大郎收留我母子,你偏使陰家找他麻煩,陰家為斬草除根,殺了我兒。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哪有這些孽緣?” 她舉起笤帚,趁郭江失神時,劈頭蓋臉的打了過去…… ———— 南陽陰家。 陰麗華臥房。 “不行,陰家如此歹毒,我現在一想起,他們竟將無辜之人關在暗室,又喂人家仆從啞藥。還殺了那么小的孩子。我就不寒而栗!伯姬,我在陰家一刻也無法待下去了!”劉黃激動萬分的喊道。 “大姐!”劉伯姬急了,“低聲,麗華還昏迷著呢。” “麗華的身子也太差了!”劉黃跺腳道,“她家就沒有一個成器的人,我原以為陰識陰興還不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劉伯姬突然心頭一跳,不知為何,便下意識想到了陰麗華。 “那劉家大郎可憐啊!”劉黃嘆道,“好好的一個人,被陰家害的家破人亡。伯姬,不知怎的,我一想到那劉家大郎也姓劉,便覺得……便覺得更為嘆息。” “還是趁早將麗華接回劉家為好,”劉伯姬皺眉道,“無論怎么說,今日之事都不能再傳出去了。” “為何不能?”劉黃道,“這事本就是陰家做的不對!” “大姐!”劉伯姬道,“這事兒不僅不能再傳,我們還需想辦法,減少對陰家的負面傳聞。” 她臉上露出堅定之色:“實在不行,便將所有過錯都推在劉家大郎一家身上吧。” “伯姬!”劉黃大叫,“你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劉家大郎才是苦主!” “可是哥哥如今稱帝了!”劉伯姬道,“哥哥素有雄心壯志,日后必定能問鼎天下。他身上不能沾染任何不利的傳聞。” “和文叔無關!”劉黃道,“這是陰家犯的錯!” “可哥哥曾多次求娶麗華。還說了‘娶妻當娶陰麗華’。南地誰人不知哥哥心系麗華?麗華再怎樣也姓陰。陰家不好,世人難免多想,這一多想。麗華還有好的?麗華不好,哥哥豈不是也要沾染不利傳聞?”劉伯姬道,“如此,我們只能為了哥哥對不起劉家大郎了。” “讓麗華自己選!”劉黃堅決不同意,“要么同陰家斷絕關系!要么便不做我劉家媳婦!” “大姐!”劉伯姬急了,“哥哥會傷心的。” “那便寫信告訴文叔,讓文叔決定!”劉黃一錘定音,“且不說劉大郎與我們同姓,只說他一家本乃無辜之人,只說那無辜死去的孩子……伯姬,那孩子,像極了我的慶兒。” 劉伯姬一怔:“大姐。” “小長安一役,二弟死了,你姐夫田牧也死了,我的慶兒他才六歲,多聰明伶俐的孩子,也死了……每每夜深人靜,我便想我的慶兒,他叫我‘阿母’,對我撒嬌……”劉黃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那孩子,看著同我的慶兒一般大小……何其無辜!” 劉伯姬后退一步:“如此,便寫在信簡中交予哥哥,讓哥哥抉擇吧。” 她們不知道,臥室里,原該昏迷不醒的陰麗華此時禁閉了眼,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下。她手緊握,上面青筋暴起:劉家媳婦……陰家女兒……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她到底該如何抉擇? ———— 青女為翎兒換了新衣。目送著‘秋華’胭脂鋪的牛車遠去。 “該走了!”劉一喊道。 “諾。”青女轉身,掩下心頭無限眷念上了牛車。 “劉一,”郭圣通道,“告訴‘秋華’在宛城的鄒老板,無論他用什么方法,半月之后,我要在邯鄲城都能聽到陰家無故還得糧食鋪商人劉家大郎一家家破人亡,殘忍殺害其幼子之事。” “諾。” 作者有話要說:我看到有親已經猜到翎兒的身世了。恭喜猜中的親! 謝謝繁華落盡心依舊,謝謝仙人掌,謝謝靈魂搖曳親們的地雷,群么之…… 病貓先遁了~ 第34章 馮異得了劉秀書信,便立刻分兵一隅,遙望旬邑,隨時準備馳援鄧禹。 此時的鄧禹得了劉秀口信,一邊密切關注赤眉軍動靜,一邊卻在加固城墻,伏下兵來,形成甕中捉鱉之勢,只待赤眉軍撞上來。 而郭圣通一行,在目送‘秋華’將翎兒尸身同綁成粽子的郭江送往河北后。便打馬狂奔,往旬邑方向疾行。 行了一日后,郭況情況愈加不妙。郭圣通只得棄了牛車,親抱弟弟上馬,又命阿鄭帶了青女,一路幾乎再不停休。直往旬邑而去。 離開邯鄲第六日,郭圣通終于到了旬邑。 此時,郭況已然滴水不進了。她便假稱邯鄲城派來的信使,便下馬遞了信物,求見鄧禹。 鄧禹正在巡視工事,忽聞河北有信使至,他心念一動,便轉道城門親迎。 “河北信使在何處?”他問守門將士。 然后便聽一清脆之極的聲音道:“薊城一別,如今已是數月,將軍清減了不少。” 鄧禹唬了一跳:“你……” “在下劉四。見過將軍!”郭圣通做了個男子的揖。 “夫……”鄧禹皺起眉頭來,差點叫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劉四?真是荒謬!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怎么能親來這旬邑?!” [叮咚!鄧禹對玩家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為:41!請注意,離小還丹任務結束還有4天!] 鄧禹話音剛落,便聽系統在腦海中響了一聲。 郭圣通此時簡直恨不得抓著鄧禹的領子咆哮了:‘本來就不容易獲得的好感度,你一下子給我減了十點這是要逼死人啊!’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將軍可方便尋個僻靜之地?” 鄧禹忍了又忍,方道:“隨我來吧。” 他轉身便走,卻又被郭圣通叫住:“將軍,我卻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些同伴,請將軍一并放行。” 鄧禹看向她身后的眾人,及至劉一懷中那郎君,他驚出聲來:“這是?” “此人便是我來此的原因,”郭圣通道,“將軍,進去再談吧!” ———— 鄧禹臥房。 郭況在鄧禹的榻上沉睡。 “劉一,阿鄭,青女,”郭圣通道,“你們出去,不要做的太明顯,只盯著不要讓人靠近就好。” “諾。”三人縱使相當疲憊,卻也應了下來。 “將軍,這是我出邯鄲城的第六日,”郭圣通道,“我這六日間,帶著劉一從邯鄲城出發,去了南地宛城,再來了旬邑。” 她此言一出,鄧禹還未問出的話先堵在喉嚨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上下打量郭圣通:“陛下允諾的?不,我清楚陛下,他不會允諾夫人離開邯鄲城的!” 郭圣通一笑:“將軍一定覺得我丟下邯鄲城不管,跑出來太過魯莽。” “禹不敢指責夫人,但夫人此行實在欠妥。”鄧禹直言不諱。 “我這一行,卻是有兩個原因,”她道,“第一,榻上此人名曰劉影,昔日對我有恩。六日前,有人拿著我的信物來邯鄲城找我,道劉影有難,同南陽陰家有關;第二,卻是為了將軍。” “陰家!”鄧禹道,“夫人想說什么?陰家家主乃我舊識知交,他的為人我是深信不疑的!夫人且告訴我,陰家究竟將您的恩人如何了。” 郭圣通也不惱怒他的態度,只將整件事原原本本講出,末了又道:“此事也是我郭家家門不幸,只是連累了恩人。我想過將此事轉告給文叔,只是,一則怕晚了恩人性命不保。二則,我的身份……到底是尷尬了些。” “怎么會?”鄧禹仍沉浸在郭圣通所述事中,“次伯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來。君陵乃謙謙君子,怎么會……若夫人告訴我您言中這些是陰就所為,我自然深信不疑,可是夫人卻說是次伯同君陵所做,請恕我冒昧問詢夫人:夫人是不清楚次伯同君陵心性?還是因為陛下先娶陰氏女而懷恨在心焉?” 他這話問的很是尖銳。只因郭圣通講的樁樁件件聽上去竟極為合服情理。可他與陰識相交多年。陰家同鄧家利益交錯,又有姻親為系。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誠心相交二十余載,自孩提時便一同長大的友人竟是郭圣通口中所講的那個為了家族泯滅良心的陰識與陰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