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這里郭圣通提前借用了一下。 郭圣通將那三只錦囊交給了鄧禹:“按竹若大師吩咐,三只錦囊請交給蕭王,當有疑惑時,以此打開錦囊,但不可一次全部打開,否則無效。” 鄧禹接過錦囊,霎時覺得這三只小小的錦囊,重逾千斤。 ———— 劉秀在帳中,放下了那書信。 不管那信中言辭多么的冠冕堂皇,多么的好聽。歸根結底,都是問他來要錢的。 對陰家,他自認為已經足夠厚待了。不得不承認,他起初對于陰麗華是愧疚的。畢竟,他為了和河北真定王室聯姻,不得已娶了郭圣通為妻。 而后來,陰家又一直表現的非常諒解和低調。讓他心里頭那份愧疚之感越發濃重。 可是如今呢?陰識這信上,字里行間,都是在問他討要錢財。雖姿態擺的極低,但他在南陽陰氏中不是沒有暗訪心腹。這信中所提的虧損是有的,但,哪有嚴重到揭不開鍋的地步? 只怕。是他們看他膠著在這薊城,心也越發大了吧……亦或者。是因為這天下的局勢? 劉盆子稱帝,更始帝劉玄曾下過的圣旨自然沒了效用,但更重要的……是這天下,群豪又起。而他劉秀,卻被銅馬軍困在這北地,看上去自然是狼狽極了。 可陰識不是這等無遠見之人。難道說—— 劉秀眼睛危險的瞇起:“陰家竟是有了另外的效忠對象?只為了我給不了的那個正妻之位?” 這簡直是不能原諒! 查!必須查! 劉秀下了決心。 “報!”傳令兵喊道,“蕭王,河內郡有書信至!” “遞來!”劉秀一撩長袍跪坐在了主位上。 于是,那帳門掀開,傳令親兵上前遞上那信囊。 劉秀揮退他,用竹刀割開了信囊。展開竹簡,這竹簡乃河內郡寇恂所寫。看日期,是寫于一月之前。里頭匯報了一下日常,又寫到郭氏圣通用自己的嫁妝購買了糧草備用…… “王,仲華兄來信。”外頭耿弇的聲音響起。 劉秀將竹簡先擱置一旁小幾,起身帶笑出去:“伯昭來了。” 耿弇遞上竹筒:“伯山營內巡視。我收到了仲華兄發來的飛鴿。想必是有什么急事。王您先看看。” 劉秀接過竹筒,摸出一張縑帛來,打開一看,里頭蠅頭小楷,說的卻是竹若大師之事…… 他眼神劇變:“今日我還有點事,先不留伯昭吃酒了。” 耿弇雖不明劉秀為何神色劇變,卻仍是從善如流告辭下去。 “郭家,陰家……”他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縑帛。 一個是他不得已娶的女人,卻為他心甘情愿的給予了全部……一個是他傾心愛慕,年少時代心頭最為向往的女子……卻…… 他撿起了小幾上劉黃和劉伯姬寫來的書信。那里頭,字字句句,他已快背熟。無非是,陰麗華身體孱弱,卻極想念他…… 他原本不想懷疑的。 他原本也希望,這一切果然如這信簡中所言的…… “可是,這些巧合也未免過多了。”他松開手,看向了陰識遞來的那封信帛…… ———— 陰識無非是聰明的。 他從接到劉秀軍中之人發來的飛鴿傳說,說了糧草被燒之事后。便開始思考出路。 他并不想立刻便放棄劉秀,一則,劉秀勝算并不是沒有;二則,陰麗華已然嫁給了劉秀,陰家在世人心頭已同劉秀羈絆極深,若貿然舍棄劉秀,只怕會落下個刻薄寡恩的名頭。 思來想去,他唯一能做便是盡量保全陰家的實力。于是,趕在劉秀想到從陰家借錢為購買軍糧之時,他便搶先遞了書信,言及自己辛苦支撐艱難。需要劉秀給予一點銀財度日。 他的做法并沒有錯,上輩子也是這般做的。可惜,他算漏了一個變數。 上輩子,劉秀之所以來不及想陰家此時的不是,是因為軍糧之事未決。當時大軍即將渡冬,糧草迫在眉睫,陰家沒錢,他便立刻全力盯上了郭家。而郭家即使有傾國之財,要立刻收集如此多的軍糧也是頗為不易的。 那時候劉秀全力盯著糧草,哪有空尋思陰識這信背后有甚含義? 如今可不一樣。郭圣通早就備好糧草,他甚至沒想好如何開口問郭家要錢購糧時,郭家便以購足。用的又是嫁妝錢。 此時軍糧已不成問題,同為姻親,這不同的態度,便足夠讓不用為軍糧憂愁的劉秀好好想想了。 是故,陰識并不知道,他為了保全陰家財力的一封書信,因了郭圣通這個變數。竟讓劉秀心頭對陰家的愧疚,開始漸漸消退了…… 第18章 郭圣通并不知道,自己為郭氏正名之事還順便打擊了陰家在劉秀心頭的地位。 此時的她正展開縑帛看著郭主寫與她的信簡。 這一年來,郭家已將商鋪從北地開向南地。所收有虧有盈,不過總體來說,仍是賺了不少…… 不過—— “南陽怎么沒有?”她問那看上去其貌不揚的男子。 “好叫娘子知道,南陽那頭是陰家和劉家的地盤,我們開了幾次,皆不得利。無奈只能開在了與之相鄰的宛地。” 郭圣通心里告誡自己急不得,如今已算相當不錯了。只是心頭卻仍是有些不甘…… ———— “蕭王,鄧將軍帳外求見!”傳令親兵躬身在帳外道。 “快請!”劉秀說。 帳門撩起,劉秀正好起身:“仲華兄,你來了。” 鄧禹做了個揖:“王,糧草已押解入倉了。” “太好了!”劉秀揚聲大笑,“今日將士們可算是不用再喝米粥了!仲華你再晚來個幾日,只怕我們都瘦了一大圈啦!” “這還多虧了寇恂寇子翼!”鄧禹道,“也是王福氣厚重,竟使得竹若大師相助!提前預知了這場禍事,使得郭氏夫人早有準備。方能如此迅速籌謀到糧草啊!” “糧草能平安運至,還是多虧了你!這一路辛苦了!等敗了這銅馬軍,我讓內子給你好好做一桌哺食!”劉秀笑道。 鄧禹眉頭一皺,復又松開:‘罷了,罷了,蕭王已將郭氏女稱為內子,可見,陰氏……’ 此時,無論鄧禹立場如何,他都無法否認,在這件事中。郭家的確比陰家更為支持劉秀。郭圣通用自己嫁妝送與邯鄲內眷,又購置糧草,甚至維持邯鄲城運轉之事在他心頭浮起。他不由得再拜:“王,臨行前夫人給了我三個錦囊。說是里頭是竹若大師的預測。不可一次拆開,否則天機泄露,將不可再推測。當王心頭有不解時,依次拆開即可。” 他從懷中取出錦囊來,同時,對郭圣通的稱呼,終于不再是之前的‘郭氏夫人’或‘郭氏女’了。 劉秀并未注意到他對郭圣通稱呼發生的變化。他如今全副心神都在那三只錦囊上。 那錦囊很小巧秀氣,紅黃綠三種不同顏色。不知為何,劉秀便覺得,那第一個該打開的,便是黃色。 其實,這并不奇怪,上輩子郭圣通如此愛他,自然是清楚他的喜好和習慣的。是故,鄧禹不知這三只錦囊的順序,但劉秀,卻只要憑著他自己的喜好去打選,便正好能對得上。 此時,劉秀心頭正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仲華兄,內子可有說,這錦囊的順序?”劉秀問。 “夫人說,竹若大師吩咐,按蕭王心頭所想來定這順序即可。”鄧禹答。 于是,劉秀不再遲疑,伸手便解開了那黃色的錦囊來。錦囊之事畢竟太過玄妙,鄧禹心頭也是好奇不已。 劉秀從錦囊中摸出一卷好的縑帛來。 他展開細看,臉上表情逐漸凝重。鄧禹心頭大奇。正欲說話時,劉秀突道:“仲華,看看這個!” 鄧禹小心翼翼接過那小小的縑帛,展開細看。只見里頭寫著—— ‘以吳漢為正,耿弇為副,可破銅馬。銅馬可收不可殺。’ “這吳漢,我聽你說過。仲華,你覺得他能領兵為主將么?” “子顏雖勇鷙有智謀,但伯昭并不輸他。這竹若大師卻這般定了正副,是否太過剛斷?且,歷來敗軍坑殺之,如今并未有多余糧草養之,且,銅馬軍多出我數倍。若留下,后患無窮啊!”鄧禹驚呼出聲。 劉秀卻若有所思道:“看來,吳漢的確是可以為將的。大師果然神算。這銅馬軍之事,我覺得大師說的也甚對。河北燕趙之地民風彪悍好勇斗狠,幾乎每個青壯的漢子都是天生的戰士。如今,我缺的就是壯丁,若貿然征兵。一則,我在河北根基并不牢固;二則,如今更始帝已禪位,我這蕭王的名頭,不知是否還有人會認了。” “王,”鄧禹道,“此乃天子旨意,誰敢不認?” 劉秀淺笑一聲,并不想說出他的真實想法來:‘他想要爭奪這天下,缺的便是兵士,河北這些義軍叛軍似乎就是上天專門留給他的,如果能把這些人收歸帳下,一來綏靖了地方,二來不用擾民就得到了大量的兵源,真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其實,我覺得這銅馬軍是該留下。”劉秀語重心長道,“若是還有一口吃食,好好的百姓誰不愿意當?誰愿意去干這賊勾當?這都是被王郎等賊人逼得啊!仲華,每每思之他們也不過是我大漢子民,卻因一時不慎走了錯路。我便心痛如絞啊!” “王仁慈!”鄧禹嘆息道,“只是王,我軍人數少于銅馬軍,只怕他們會……” “他們也是我大漢的子民,也曾是我大漢的好兒郎!”劉秀打斷他的話,“仲華你不必再說了,我不能因他們走錯了一步,便不給他們悔過的機會。” 鄧禹見勸阻不得,只得再次嘆息:“將軍仁義,鄧禹自嘆弗如!” ———— 當日,劉秀便召見吳漢、耿弇二人。 深談一番后,翌日。劉秀拜吳漢為大將軍,又令耿弇為輔。遂出兵。 十日后,吳漢等人圍銅馬軍于清陽,生擒銅馬軍大將。 劉秀乘勝追擊,最終以十萬人之數困數十萬銅馬軍于薊城。 接下來,便是最簡單的等待了。 “王,已經打聽出來了,薊城內糧草并不充足,頂多只夠再維持十五日了。”鄧禹進帳道。 “好!”劉秀笑道,“繼續圍著,另,每日讓人在城下用大鍋煮rou。使扇扇之,咱們吃rou,雖給不了他們rou湯喝,也得使他們聞個rou味兒,否則就太過無情了不是?” 鄧禹道:“王所言甚是。” “此間大事,我欲全權托付于你。”劉秀突然正色道,“我欲回邯鄲城一趟。” 鄧禹神色一僵,復又笑道:“王原是該回了。” ———— “娘子。”葵女在外輕輕叩門。 “你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郭圣通回過神來,對那男子笑了笑。 “諾。”那男子低頭道,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葵女在外輕輕側身讓那男子走出。 “何事?”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