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不知趙瓊花說了些什么,李素娥低低地笑起來,笑完還對柴旭道:“殿下,我沒有趙家姊姊懂的那么多,你不會笑話我吧?” “怎么會?你若喜歡,等以后,我會把全天下的各色書都收集起來,全讓你一個人看,可好?”柴旭的語氣十分溫柔,李素娥的面上又微微紅了紅,但她的神色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她很歡喜。 親疏之別,這么明顯,趙鎮不信自己都能看出來,趙瓊花卻像沒看見一樣,難道說皇后這樣榮耀,能讓人放下驕傲? 趙家女兒,該是有對后冠都不屑一顧的底氣才是,而不是為了那頂后冠,對明顯心沒有放在自己身上,甚至毫不掩飾的一個男子這樣屈從。 趙鎮覺得再在這里待下去,就要心痛而死,而更心痛的是,自己的meimei,不介意自己的心痛。 趙家的榮華富貴,是男兒們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meimei,你明白嗎?趙鎮站在門邊,雖然離趙瓊花只有數步之遙,可這么幾步,卻讓趙鎮覺得,眼前簡直就是天塹,怎么都無法越過。 “趙兄和趙嫂何不過來坐?此地并非平常之所,還請過來坐下?!辈裥裥那椴诲e,已經反客為主招呼趙鎮夫妻過來坐下。 胭脂雖然是看戲不怕大,但今日這個時候,趙鎮最好還是別發作的好。于是胭脂輕輕地扯一下趙鎮的衣襟。 趙鎮努力讓面上的笑容很平靜:“雖如此說,但有內貴人在此,還是別同坐的好?!边@個內貴人,指的就是李素娥,李素娥面上頓時泛起淺淺紅暈。 柴旭只覺得趙鎮這話說到自己心坎上去了,笑一笑道:“趙兄果然是知禮的人,既如此,我也就不再催你過來坐?!?/br>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趙鎮瞧著柴旭面上的笑,心中涌起一個瘋狂的念頭,為了meimei,也不能讓柴旭在這太子位上安穩地坐下去,他和他的解語花,就永遠在一起吧。 只是,這樣瘋狂的念頭,要怎樣才能實現?趙鎮強迫自己平靜又平靜,只有平靜下來,才能想出法子,而不是亂了陣腳。 趙瓊花雖在那和柴李二人談笑,但眼從沒離開過兄長的臉。也不知道哥哥知道這件事后,還會不會繼續反對?盡管二叔公已經說過,就算哥哥反對,也是無效的。但趙瓊花還是想哥哥能不反對是最好的。 柴旭是今夜最歡喜的人,那趙鎮就是今夜最惱火的人。而趙瓊花是最忐忑的那個,至于李素娥,胭脂不曉得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最起碼,現在還看不出來。 真是一團混亂,不過,這個結論,想必柴旭并不贊成。 胭脂輕吁出一口氣,柴旭已站起身:“素娘,我該送你回去了,都快三更了?!苯褚?,整個京城都沒有禁夜這回事,不管是皇宮還是官員府邸,門都會開通宵。 但柴旭這句,依舊說的那樣的依依不舍。他和李素娥,并沒趙鎮想的見面那么頻繁,而且每次見面,身邊都會有侍從,那種全無侍從的時候,只有短短一會兒。 今日柴旭能帶李素娥出來,都是和韓夫人磨了許多的嘴皮子。 李素娥那雙眼中,頓時閃出盈盈水光,不過她很快就收起水光,只溫柔地應了聲,就對趙瓊花道:“多謝趙家姊姊了。” 兩人都沒說什么去彼此府中玩耍的話,畢竟在此刻的兩人心中,包括柴旭在內,都認為她們會是一輩子在一起。 柴李兩人離開之后,趙瓊花依舊看著外面,突然她抬頭對趙鎮一笑:“原來有人跟著他們的,難為他們還要藏那么遠?!?/br> “你曉得我要問的不是這些,meimei!”趙鎮的語氣有些不善。趙瓊花已經笑了:“哥哥,你今日看見了,就曉得,殿下和……” “別和我說那些廢話,瓊花,你是趙家的女兒,該有趙家女兒的驕傲,而不是這樣的,害怕被一個男子拋棄。” 趙鎮的話讓趙瓊花沉默了,就在趙鎮認為趙瓊花同意自己的話時,趙瓊花已經笑了:“驕傲嗎?哥哥,你比我大七歲,但你今日的話,才讓我覺得,你太不懂事了!” 不懂事?趙鎮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為meimei擔心,換來的竟是這么一句。他用手捂一下胸口,只有這樣,才能讓趙鎮不被自己meimei氣的吐血。 “是的,不懂事!”趙瓊花的下巴微微抬起,面上是一種趙鎮從沒見過的神情:“哥哥,你忘了,這是柴家人的天下,趙家人,是臣子。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哥哥,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走到太子身邊而不得。而我,縱然是趙家的女兒,也不能棄后冠如敝履?!?/br> 他們兄妹這幾句話一出來,胭脂就讓在外等著的使女們瞧著些來人。免得這樣的話被人聽到。 “你被什么蒙住了眼?瓊花?你難道不曉得,二叔公他們,在利用你?”趙鎮覺得meimei簡直是被什么蒙住了心,把這個事實用懇切的口氣說出來。 “利用?”趙瓊花反而笑了:“哥哥,能有利用價值,證明我這個人還不錯,最可悲的是,人,沒有利用價值,那他是真的,會被人棄如敝履?!?/br> 作者有話要說:內貴人是我生造的詞,這里應該用貴人,但太子用貴人有些不大合適,就加了個內字。 ☆、第71章 抗拒 趙瓊花的話每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戳在趙鎮的心上,趙鎮看著meimei,眼神已經難以形容,那樣的心痛,讓趙瓊花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符夫人的話又在趙瓊花耳邊響起,趙家女兒,嫁給別的男子,當然可以保住一生的榮華富貴??墒黔偦?,你要知道,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女人,才是最榮耀的事。 不僅是趙家人榮耀,成為皇后,這個女人自己,也足夠榮耀??粗械娜速橘朐谧约耗_下,趙瓊花承認,這種誘惑實在太大了。大的趙瓊花無法抗拒。至于李素娥,在知道這個人存在的開初,趙瓊花還是有些不悅,可很快趙瓊花就告訴自己,要嫁的是天下至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粉黛都是必定要的。 皇帝的心不會永遠在一個人的身上,今日能有李素娥,明日會有王嬋娟劉月娥。但皇后,只有一個。這,才是最大的不一樣。 可惜,哥哥永遠都不贊成自己的話,趙瓊花淺淺一笑:“哥哥,都已三更了,我們回去吧?!闭f完趙瓊花就拉開門,喚使女把斗篷拿來披上。 “瓊花你,如果你快樂,我不會反對?!壁w鎮曉得自己這話說出就和沒說是一樣的,但還是忍不住再次說出。 “我會快樂的!”趙瓊花對趙鎮說出這么一句,也就踏出步子,恍若外面不是茶樓,而踏上的,是光輝燦爛的未來。 “我們走吧,不然meimei一個小娘子,雖有使女,可還是……”胭脂能看見趙鎮面上的失落,但還是出言提醒。趙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接著對胭脂笑的比哭還難看:“是不是,我只能這樣接受?!?/br> 那可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這是何等的誘惑?胭脂方才自問,這天下有幾個人能抗拒這樣的誘惑,但沒想到的是,趙鎮竟然能抗拒。 “我竟看錯了你?!彪僦脑掚m然很輕,但趙鎮還是聽見了,皺眉問胭脂:“你這話什么意思?”胭脂淺淺一笑:“沒什么別的意思,之前我總以為你挺紈绔的,而且毫不顧忌別人,現在瞧起來,似乎不是這樣?!?/br> 原來是這樣。趙鎮努力地笑了笑:“當時我這樣想,所以要找個聲名狼藉的女子。可現在,我發現,我錯的挺離譜的?!?/br> “天下人誰不犯錯?可是呢,要緊的是犯錯后知道自己錯了,而不是以為自己沒有錯,還要繼續錯誤下去。”胭脂的話讓趙鎮又笑了。 兩人已經走下茶樓,看見趙瓊花帶著使女等在那里,見到他們夫妻下來,趙瓊花什么都沒說就帶著使女往外走。 趙鎮的唇微微張了張,那聲嘆息還是沒發出來,自己,像是已經失去這個meimei了。在不知不覺時候,失去了這個meimei。這個被自己視為珍寶的meimei。 胭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拍一下趙鎮的肩。這種事,只有自己能想明白,別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也沒法代替。趙鎮的眼垂下,看著胭脂收回去的手,有那么一刻,趙鎮想把胭脂的手握在手心,一定會很溫暖,暖的能融化人心里,最堅硬的冰塊。 不過趙鎮沒有伸手出去握住胭脂的手,只對胭脂笑一笑,表示自己沒事。 趙瓊花已經走到馬車那里,回頭正好看見趙鎮對胭脂的笑容,趙瓊花的眉微微皺起,也許,有這樣一個嫂嫂,也不是什么壞事。 不管是胭脂還是趙鎮,還是跟隨他們出門的仆從,都沒人把夜遇柴李二人的事給說出來。當然這并不代表沒有人知道他們夜遇柴李二人。 趙匡義聽到這件事的始末時,眉頭緊皺的問:“那你知道太子和大郎,說了什么?” “并沒接近,只能瞧見出來時候,太子很高興,李小娘子也很喜悅?!边@就夠了,趙匡義點頭:“知道了,下去吧。” 從人應是退下,趙匡義還在想什么,符夫人的聲音就已響起:“這一回,大郎竟然沒發火,真是奇怪?!?/br> “不發火不好嗎?”趙匡義毫不在意,最要緊的,是趙瓊花能順利地成為皇后,讓趙家的榮耀達到最高,至于之后。趙匡義什么都沒說,那個黃口小兒,好色軟弱,又有什么資格,做著太平天子? 不過這是趙匡義最深的秘密,深到連自己夫人都不能告訴。 符夫人也不曉得自己丈夫心中想的是什么,已經坐在丈夫面前:“大郎他向來是個藏不住多少事的人。不然我們也不會這樣順利地說服瓊花?,F在大郎一言不發,還真不是什么好事?!?/br> “你的意思,他有胡氏勸說?”趙匡義坐直了身看向自己夫人。 符夫人又是淺淺一笑:“這個胡氏,不在意名聲不在意富貴,而且可能連命都不在意,這樣的人,怎能留在趙家?留在大郎的身邊?!?/br> “那你……”趙匡義遲疑地問妻子,符夫人已經勾唇一笑:“胡氏之前的那個前夫,姓周,已經回到汴京城,他娶的是史家女。” “他既已娶妻生子,那又有什么用處?”趙匡義大惑不解。符夫人笑的有一些不懷好意:“前些日子,這個姓周的,曾經想尋胡氏說話,當然,他沒有達到目的?!?/br> 趙家的媳婦,當然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見的。更何況是身份這樣尷尬的人。趙鎮的眉頭已經松開,符夫人依舊笑著,只要有那么一絲影子,也要變成一件大事,更何況,胡胭脂曾嫁兩次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胭脂并不知道竟然是趙匡義夫婦想要算計自己,讓自己第三次被休,此刻的她喜氣洋洋。過了元宵之后,王氏就開始發動起來,雖說舜華從沒經歷過這些事,但之前已經和王氏商量過好多次,穩婆也請在家里兩個。 胡澄也眼巴巴守在家里,王氏又是生過一個的,這一胎生的很快,從發動到生,不過兩個時辰。生下時候哭聲響亮,穩婆高興的聲音都有些變調:“恭喜恭喜,添了個小郎君?!?/br> 等在外面的胡澄聽到這話,高興的差不多要跳起來,舜華心中有一絲酸味,接著很快就消失,有了這個弟弟,那代表著胭脂會更關心胡府。這對胡府是件好事,而水漲船高,對胡大郎也是有好處的。 胭脂知道消息已經是第二日早晨,匆匆和杜老太君說過,胭脂也就帶上禮物回娘家。杜老太君等胭脂離去才對身邊人道:“也不曉得他們什么時候才能讓我抱上玄孫?” “現在大郎和娘子琴瑟和鳴,恩愛著呢,老太君啊,一定很快就能瞧見玄孫?!毖诀邆冏匀辉谀钦f著好話。杜老太君笑了笑就又道:“撒謊?!?/br> 丫鬟們又笑了,那個老媼已經走進,杜老太君借故道:“你們啊都沒你們嬸婆說的話說的對,來,我先問問你?!?/br> 那老媼問過了緣由就笑著道:“這是自然地,大郎和娘子恩愛著呢。”丫鬟們又說了會兒話,見杜老太君有些乏,這才退出去,留得老媼和杜老太君說話。 “老太君,大郎和娘子既已合歡,您也能放心了。只是有件事,不曉得該不該告訴您?!崩蠇嬙谀擒P躇一會兒才道。 “什么事讓你這樣犯難?”杜老太君閉上眼緩緩地道:“我不是那樣經不住事的人,記得那一年,總有六十年了,那次挑著他們兩個,身邊不時有人倒下,我都要咬著牙跑,心里還惦記著女兒們。那樣的事都經過了,還擔心什么別的?” 老媼應是后才道:“京中,有傳聞,韓夫人府中,有個義女,名喚素娥。和太子他,情投意合?!?/br> “哦?!倍爬咸]在意,只緩緩地道:“你是說,瓊花她,很可能不會成為太子妃,不過這件事成不成也無所謂,我們趙家,已經太榮耀了,再添上這么一樁,不過是錦上添花。” “傳聞,李氏只能為良娣?!崩蠇嫷脑掃@回沒得到杜老太君的回應,而是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老媼認為杜老太君已經睡著時候,聽到杜老太君又緩緩地道:“瓊花她,現在還是常常入宮。” 語氣平靜,老媼只有又應是。杜老太君又道:“想來她已經曉得了,看來她對李氏并不那么在意。” “妻妾之別,即便是在皇家,也是全不一樣?!崩蠇嬆芟氲降闹挥羞@句。杜老太君抬眼看了看老媼,老媼跟隨杜老太君四十多年,見多識廣,明白杜老太君并不贊成這件事。 剛想再問問,就聽到杜老太君道:“曹趙兩家的女兒,瓊花她還真是引人注目。” 老媼不知該怎么回答,剛想問問杜老太君,杜老太君已經重新躺下:“靜觀其變吧。若柴家郎真的不知分寸,寵李氏寵的忘了趙家女,那趙家女兒,也不是非要做這個皇后不可?!?/br> 老媼應是后才又開口問,話里滿是遲疑:“老太君的意思?柴家要的,只有四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杜老太君挑兒子跑這個典故,出自三言,不過這個可能不是真的,此地只是借用。 ☆、第72章 要求 杜老太君沒回答,老媼明白自己猜的是對的,曹趙兩家的女兒,是不一樣的。趙瓊花,生來就要比趙家別的小娘子引人注目。這既是她的幸運,可能也是她的不幸。 “呀,這孩子真可愛!”胭脂懷里抱著弟弟,歡喜的除了贊美再說不出別的話來。王氏靠在床頭瞧著自己的兩個兒女,心里的喜悅都已漫出來:“不過一個小紅猴子,虧的你這樣喜歡?!?/br> “娘這說的,可不是實話。”胭脂抱著孩子坐在王氏身邊,笑嘻嘻地對王氏說。 王氏點一下女兒的額頭:“以后啊,有了他,我就不疼你了,可不許哭?!彪僦斐鲆桓种割^點一下弟弟的小鼻子,他真小,怎么可以這樣??? 聽到王氏這話胭脂就順口道:“成啊,娘不疼我了?!?/br> 王氏白女兒一眼,這調皮孩子,就對胭脂說:“你嫁到趙家也有兩個來月了,我現在覺著,女婿也像個不錯的孩子,你們是不是?” “娘,您想的太多了?!彪僦豢蜌獾貙ν跏险f,王氏白女兒一眼,胭脂拍著懷里的孩子才對王氏道:“娘,我不是和您說過了,我的事,我自己會做主。” 王氏瞧著女兒那嬌美的臉,曉得自己勸不下來她,不由輕嘆一聲:“要是當初你能有個孩子,那現在這個孩子都能抱他舅舅了?!?/br> “要就為這個,我才不要呢,到時小孩子還會覺得奇怪,怎么比我小那么多,還要叫我舅舅?”胭脂的話讓王氏又笑了:“得,我不和你說了,胭脂,你的日子,要自己好好過。” 胭脂對王氏綻開笑容,接著湊到王氏耳邊:“娘,您放心,這些事啊,別擔心。” 王氏捏下女兒的鼻子,舜華已經從外面走進來,手里還拿著幾張禮單:“這是平日相熟的人家,曉得母親生下弟弟之后,送來的賀禮。” 王氏也沒往禮單上瞧一眼就搖頭:“你斟酌著把這些禮給還了吧,這樣的禮尚往來,絆的我頭都疼了。當日你jiejie在日,我也不理這些。” 王氏提起劉姬雖是無意,但舜華還是答道:“前幾日我去探了jiejie,jiejie她說她現在過的很好,很平靜。還叮囑我說,要我好好過日子,千萬不要像她一樣?!?/br> 胭脂和王氏都能讀出舜華話中,有一絲隱約的傷心。接著舜華又笑了:“我和jiejie說,蒹葭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了,她也很歡喜?!?/br> “如果,”過了好一會兒王氏才道:“等蒹葭過了門,過上一兩年,就把你jiejie接出來,和蒹葭他們一起過日子?!?/br> “母親的好意我明白,不過jiejie她,想來是不愿意的。jiejie說,那十來年,如圖一夢,現在好容易夢醒了,又何必再回紅塵之中。有母親和父親,我們姊弟也會過的很好,無需再去想別的?!?/br> 舜華的話讓王氏長久沉默,胭脂忍不住嘆了一聲,劉姬畢竟有劉姬的驕傲,她的驕傲,當然也是不容人隨意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