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初三,他母親去世的那年,應該就是他轉學的那年吧。 一個失去至親的人,不會有太多心思去想別的事情。這也許是他那時候為什么那么冷漠的原因吧。 而她也是一個失去了家庭的孩子,她還需要時間,從這件事情里走出來。她也需要時間,獨立起來。所以,她現在也許沒有太多的心思去計量,她的喜歡,到底有多少。 只是,這個人的吻來的太突然,他的唇太溫暖…。 晚上,佑歷明不報而至,他開的門。佑歷明進來看到窩在沙發上的她,似乎聞出了空氣中不一樣的味道。 “怎么了?”他和佑歷明說話的語氣帶著不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星期天晚上,而且是在他不想去處理任何與和她無關的事情的時候。 “剛拿到的重要報表,你看了就知道。” 阮襄看了看表,十點多了。“那我去睡了。”她的作息向來很正常,再說明天又周一了。 “好。晚安。”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看著她進了房間。 回到他的套房,佑歷明就調侃開來,“已經把上了?” 顧易北瞪了他一眼,“注意你的用詞。” “開玩笑啦。只是沒想到認識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沒動靜,現在還是出手了。不過要出手的話,你三年前可以直接提出把她包了。” 他坐在辦公椅上往后一靠,“如果那樣,她會覺得我在強迫他。我可不想自己被她詛咒。我當時確實只是想幫她。” “但現在不還是對她下手了?不過,你說的是,那樣的女生不是最驚艷的,卻很有味道,性格也很硬,強迫可能會讓她恨你。” 顧易北不目光固定在佑歷明身上,眼神帶著鋒芒,審視著。 佑歷明一攤手,急忙表示無辜。“我是說,當時班上能有將近一半的男生可能都對她有好感吧。幸虧她現在上的是外院。不過…”他微微一頓,繼續:“喜歡她的,未必是她喜歡的,所以你確實不用擔心。” “你最好把你的想法收回去。” “我現在是流連花叢,片葉不沾身,我滿足的很。可憐你身邊那寥寥無幾的幾朵花兒,我都給你捏蔫兒了。你自己可別陷得太深。”他順手把一個文件袋給了他,“我過來,是因為她父母的事兒。” 他打開文件袋,抽出幾張照片,有些模糊,顯然是偷拍的。 “她母親那邊很安穩,一直是老樣子,隨她現在的丈夫一兩年換一個駐扎地。他父親也有些消息了,他在清邁出現過。我查了下他的資料,他戰友里有人移民了東南亞,他可能是去投靠了戰友。” “嗯。”他看著照片,若有所思。 “要告訴阮襄嗎?” “算了,這資料還不夠全,加上她父親的事現在還沒完全壓下來。告訴她他們也見不到。” “但她母親那邊應該沒什么問題,至少是名正言順地改了嫁,算是過的很安穩的,都不一定會想把女兒接到身邊,但見個面應該可以。” “見了有什么用?她自己都居無定所,無法把她帶在身邊?” 佑歷明沉默了一下,“你怎么有點想把她扣在身邊的意思?” “她現在在讀書,等她畢業了再說。” “說的也是。” “至于她父親那邊,過段時間我飛一趟清邁吧。” 佑歷明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懸梁刺股的和不屑學習的 日子依舊繁忙。 大學準備進入考試的周期,她準備把各個科目的重點準備齊。 他依舊全國乃至世界各地飛,兩三天回來一次。 張叔回來收拾了些衣物又回了鄉下,說是張嬸父親的病情要拖一段時間,張嬸怎么樣都要看著他走。 有時候忙的焦頭爛額,學到力不從心,她就會停下來,回想,人生難道不是時時處處在應試嗎?雖然這十幾年來,她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摸爬滾打,知難而上,而且也多多少少也算是得心應手,但她畢竟還是需要去努力。 而對于某些人來說,這,似乎不是個問題。 顧易北上課不聽課,考試也草草了事,卻在初中畢業會考的那段時間突然來了個大逆轉。 第一次模擬考,他突然考了個年級第四,這樣突飛猛進的成績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否作弊。但老師們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只得對他進行特殊觀察。 第二次模擬考,在特別照顧的監考下他竟然還提高了一個名次。 后來老師們仔細研究了他的卷面,他的最終答案雖然都對,但很多答題過程和標準答案出入不少,很多地方還另辟蹊徑。所以結論是,他不可能是抄襲書本資料或是偷看了答案,而是用很多別的方法來解決了問題,很多方法甚至連出題老師都沒有考慮到。 評卷的老師是再三思考后不得不承認他的答案,但勉強還是扣了些分數,否則他很可能就是年級第一了。 他的答卷轟動了辦公室,她也是在交作業的時候,聽到老師聊起來才知道的。 原來這個人不是愚蠢,也不是懶惰,而是不屑于學習。 回想起來,她越是覺得,這人真的自負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已經到了不屑于與常人為伍的地步。 “怎么樣,那個和光鮮人渣混日子的人,那天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午飯時間,食堂里,蘇玫玫湊到她耳邊的一句話,把阮襄嚇了一跳。 “什,什么怎么樣?”她結巴了一下,夾起的菜又掉回碗里,蘇玫玫更樂了。 “是極品哦。” “極品?哪兒極品?” “看起來身家不錯,長相一流,腦袋也似乎很厲害,重要的是,還很接地氣。” “有那么厲害嗎?”阮襄雖然也覺得他不錯,但蘇玫玫說的也太夸張了吧,“你不覺得這種人很自負,不幽默而且高冷嗎?” 蘇玫玫有些吃驚地看著她,然后若有所悟的笑了起來,也就沒再多問,“對了,考完試暑假出去玩嗎?” 談到暑假,對阮襄來說就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暑假就意味著下個學年就大四了,大四基本上課就少了很多,因為大家都會利用這一年的時間為將來做準備:是就業,還是考研,或是對外院學生來說比較普遍的出國。 他們也曾經在燒烤攤上聊起過這個話題。余曉已經決定了要考研,畢竟他成績放在那兒。李敏家里說了要幫她找合適的工作。蘇玫玫則最瀟灑,找個有錢人嫁了,不過她又附贈了一句,一個合適的有錢人。 對阮襄來說,出國,她沒這個經濟背景,考研,意味著將來的幾年沒有什么收入,所以都不是她想象的能自立機會。她的唯一想法是工作。所以她在考慮找一個暑假的實習。 “你知道我要找個實習或兼職,恐怕沒時間出去玩。” “那不挺可惜的。那好吧,有什么實習的機會我幫你留意。” 顧易北第一次出差回來給她帶禮物。 這段時間下來,他幾乎把這里當成了常住地址。以前是兩三個月過來一次,現在是下了班開將近兩個小時的車都要在這里過夜。 一個做工精致,風格簡約的手袋靜靜地趟在禮盒里。翻開里面,才看到幾個低調的英文字母。 “喜歡嗎?”他看著她接過禮盒,小心翼翼打開,盯著盒子里的東西看半天。 “嗯,很漂亮。”沒有夸張的標示,這樣的包,背在身上,也不會人起哄。而且這個顏色一直是她的心頭好。以前有段時間放學回家,經過某個商場,上面海報上產品她會看上好半天,就是因為那個顏色非常的舒服。不過,“這個不太適合在學校里用,大小不是很適合文件夾。” 她說的大實話,他卻笑了。哪有女人這么不懂情趣的,收到一個品牌包,居然說不合適裝文件夾,“那回頭再買個大小合適的。” 她雖然不太看時尚雜志,但她知道這樣的品牌大概是什么價位,他難不成還要真給她再買一個?“其實…你不用送這么貴重的東西給我。我不太用的著。” “現在用不著,也許以后會用,先留著。”他口氣變得有點不自在。 骨節分明的手指觸到她的手,她沒有縮回去,他才拉她坐到身邊,轉了個話題,“最近學習開始忙了,一天到晚都在看書?” 也許是自己剛才拒絕得有點笨拙了,她也緩了下口氣,“是啊,要考試了。” “需要學很多東西嗎?”他拿起她放在茶幾上的書,隨手翻了翻。 “文學史最麻煩,因為有很多材料都是舊文法和中古詞匯,需要查很多資料。” “嗯。”他應了一聲,似乎是在認真地看其中一段。 等等,他好像在看一段敘事詩的原文,蝌蚪一樣的文字,似曾見過卻不認識的古英文詞匯。 “你在看哪兒?” “嗯?你是說這段貝奧武夫斗龍的這一段?哦,以前在英國讀書的時候看過。” 他這么一說,倒是勾起了她對他求學經歷的好奇心。“你后來去了英國?” 放下手中的資料,他將目光放到她身上。“想知道?”他的過去? “嗯。”說起來,她確實沒有去了解過。但他這樣子,好像是要買什么關子。 他狡黠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笑意,直勾勾地盯著她,盯得她心里發慌。只見他似乎無意識而又帶著挑逗的舔了舔唇角,“那…先親一下。” 她腦袋里哄的一聲,臉爆紅起來,“算了…” 只是,她頭還沒扭過去,他帶著侵略性地吻就追了上來,鎖住了她的唇。 整個畫面仿佛似曾相識,但不同于那天在車里的蜻蜓點水的一吻,他今天來得急促而瘋狂。唇剛觸及到,他的雙手就立馬跟上,扣住了她的腦袋,熾熱就如洪水決堤般涌過來,席卷她,淹沒她。 唇齒間的酥麻擴散,似乎撓動到胸口的某個地方,癢癢的,麻麻的,帶著一點的顫澀,卻又很舒服。 當她的手抓緊他的衣襟的時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游移在自己臉上的唇角微妙的上揚…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有一股被打敗的挫折感。 那天,他放開她,是因為她快呼吸不過來了。帶著成就感和歉意,他沒再碰她,他們就只是聊天。 轉了學后,他吊兒郎當的態度,被校長轉述給了家長,他父親因此大發雷霆。那之后,他才開始用心學習。這也是為什么他會考成績突飛猛進的原因。 他中學會考后就被父親送去了英國。他父親看了好幾個學校,都不怎么滿意。最后是他敲定了一個學校,原因是那個學校允許他在自己設定的時間內完成學業。于是他兩年后中學畢業,就進了一所瑞士的大學,然后又用三年多的時間完成了他的本碩連讀。 “怎么可能那么快,你那是什么三流學校?”她仔細一看大學的名字,卻噤了聲。她了解過他很聰明,但確實沒有想過,原來他是屬于那些被稱為“精英”的人。 “我和教授商量了,他同意專門給我設考試,來測定我的學習和研究成果。所以,理論上,完全可以用一半的時間完成學業。當然,也需要花一些錢,畢竟教授的時間也是需要金錢來衡量的。” “你那么高人,那怎么沒從小就被送去什么精英教育,跑來擠我們這一般中學?”他那個笑,語氣里驕慢的成分讓她嗤之以鼻。 “那是因為我媽。我爸媽的教育理念不一樣。”他只說了這么一句。 但阮襄大概明白了。也許他初中之前,都是母親在安排一切。而初三母親過世后,他就被父親推上了加速跑道。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的不同。而際遇的變化,很多時候也是讓人抓狂的原因吧。 六年前,她站在高處,感覺自己是在平視甚至是俯視他,但其實他是在另一座更高的山峰上,只是因為地平線的彎曲而讓她錯誤理解了自己的高度。 現在她覺得,他其實離他很遠。 作者有話要說: ☆、外院姑娘和陪酒女郎 考完一門課,大家松了一口氣走出教室。阮襄正要和蘇玫玫去圖書館,卻看到余曉還留在座位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沒有人要理會他。而他,也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如果沒人搭理他,難道他要一直坐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