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楚熠臉色不易察覺的微變一下,一個摔壞了腦子難道改變會如此巨大?原本善武不善文的人會突然開竅?楚熠對此表示深深的懷疑,并且陰暗的猜測如今住在王府的顧婉柔到底是不是他的六表妹,如果不是,那么顧氏又是否知道? 蕭嬛見楚熠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也禁了聲,等了好半響才伸出二指捏住楚熠的衣擺搖了搖,輕聲道:“你想什么呢!” 楚熠回了神,嘴角一勾,笑了一下,揮手讓屋內的下人撤下,之后問道:“你覺得一個人有沒有可能真的性情大變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既然是在失憶的前提下?” 蕭嬛想了想,不禁一笑,搖頭道:“這個可說不準,若說沒有失憶的話,能讓一個人性格產生聚變必然是經受了重大的變故,可這失憶嘛!”蕭嬛倆手一攤:“卻是不一定了,不過我覺得人即便是失去了記憶,行事間應該還會留下往日的痕跡。”就如她,即便是重活了一世,這性子依舊難改,永遠學不會‘隱忍’二字。 楚熠若有所思的沉下了眸子,對于自己的猜測越發的肯定,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懷寬廣之人,眼里素來揉不得一點沙子,哪里肯讓旁人算計一二,心里打定主意必然要調查清楚此事,若是顧婉柔的到來真是一個陰謀,那么他定然會還其顧家一份大禮。 “想什么呢!”蕭嬛見楚熠眸光陰鷙,神色冷厲,不由微怔。 楚熠嘴角一勾,挑起繼續笑意,搖頭道:“沒什么,不過是想萬歲爺今兒說的話罷了,西南邊境不太平了,南行在禁區隊列cao練,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該起戰火了。” “皇上可透出話來了?西南那邊京中是否會派人過去。”蕭嬛知曉眼前就是一個機會,若是楚熠能抓住,那么她們便已勝了五分。 “皇上不滿顧氏已久,這一次又怎不會趁此機會奪了西南的兵權。”楚熠嘴角輕挑,淡淡一笑,卻略微帶著冷意:“一早皇上有試探過我,是否想領兵去西南。” “你是怎么回的?”蕭嬛神色略急,楚熠的回答絕對是一個關鍵,不能說想,亦不能說不想,皇上不會喜歡一個在自己還算是壯年時便有野心的侄子,同樣的,也不會把江山交給一個無雄心壯志的人,渠梁,歷來的掌權者都不是守成之人。 楚熠微微一笑,卻沒有急于回答蕭嬛的話,反倒是盯著她瞧了許久,蕭嬛挽了松軟的隨云髻,一側在頭的右邊,戴了一朵水紅絲絹千葉攢金的牡丹花,旁邊交錯的插了二支藍水和黃晶的鏤空玉蝴蝶發鈿,發髻高處又簪了一支工藝精巧盛開的白玉蘭步搖,說話間碧水垂珠輕晃,襯得她一張小臉嬌艷無雙,瞧得楚熠不禁一嘆,這么個嬌滴滴的小人讓他怎么能放心得下,真若去了西南留她一人在府里,只怕他這顆心是安定不下來了。 蕭嬛見楚熠盯著自己瞧個沒完,不禁輕蹙著長眉,問道:“你總瞧我做什么?萬歲爺的話你到底是如何回的?” 楚熠輕笑一聲,眸光柔和,輕聲道:“我回想,只是放心不下你,想請麗貴妃娘娘把你接進宮里照看一段時日。”楚熠目光落在蕭嬛圓潤的肚子上,眼底的溫柔之色止不住的溢出。 蕭嬛微微一怔,染上些許笑意的眸底卻覆蓋住了另一層深意,楚熠見蕭嬛半響未言,亦怕她多想,忙說道:“我若是真去西南,沒有個半年一載怕是回不來,你大著肚子在府里倒不如進宮的好,若是能在宮中產子,萬歲爺瞧見小孩只怕也會歡喜……”楚熠說道這,頓了頓,正待繼續說,就見蕭嬛素手一擺,微笑道:“我懂得,你不用解釋了,若萬歲爺下旨讓你去西南,你前腳一走我后腳就進宮。”蕭嬛明白楚熠的意思,皇上既不放心顧氏,在眼下這個時候也未必會放心于他,自己若是進宮皇上瞧見也會安上幾分心,若是能在宮里產子,以皇上如今無子的情況下,保不準會對小孩生出幾許喜愛,日后也能為他增添半分籌碼。 楚熠見蕭嬛神色中并無介懷之意,心不由放了下來,又道:“這一次皇上雖是問我可否想去西南,卻也不見得真會讓我去,即便去了,主帥也不會是我,畢竟如今皇上最信任的只有郗氏一族。” 蕭嬛知曉郗氏乃是皇上的外家,雖是名門望族,可平日行事素來低調,當初在皇上登基之后就交還了兵權,自此不在過問軍中之事,只安心的做一富貴閑人,若不是因此,只怕皇上也不會如此信任于郗氏。 “郗氏既是皇上的外家,也是父王的外家。”蕭嬛菱唇輕勾,輕笑著道,她雖相信有純臣的存在,卻不相信郗氏一門皆是純臣。 楚熠素與錦瑞王不合,卻不是什么清高之人,自是沒有不想借助錦瑞王名頭一說,當即就道:“你的意思是郗氏也會來趟這一趟渾水?”在楚熠看來,郗氏安分了這么多年,未必還會有那份野心了,若是真有,卻能把野心潛藏這么多年,委實是有些可怕。 蕭嬛哼笑一聲,反問道:“為何不會?除非郗氏一族想在日后日薄西山,畢竟如今的他們除了皇上的信任外手中并無實權了,一旦……你應知他們將來的處境。”話音微頓,蕭嬛極其認真的道:“對于你來說,你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是最好的助力。”雖說到了楚熠這一代與郗氏的血緣已是越發的疏遠,可比起其它人來,他身上到底是留著郗氏微薄的血液。 楚熠眼睛微瞇,把蕭嬛的話琢磨了個通透,不由笑了起來,是他想岔了,郗氏若真是安了心思,當年就會學鄧氏一族遠避京城,安心的守著侯府做一富貴閑人了,哪里還會留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且有事無事就進宮伴駕,一獻殷勤。 107、一場大雪洗盡世間浮沉,屋頂、房檐皆染上了皎潔的玉色,白雪皚皚,似掩蓋了錦瑞王府內暗藏的腥風血雨。 蕭嬛的肚子越發的大了起來,尖尖的肚子讓瞧過的人都說準是一個大胖小子,蕭嬛自己對生兒生女卻是沒有所謂,只是心里明白,這一胎若是個兒子,便更能為楚熠增添一分籌碼,故而對于白嬤嬤整日不離嘴邊的小公子只是含笑默認。 隨著臘月的臨近,王府內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便是鐘靈閣內的下人亦是忙的腳不沾地,蕭嬛斜身歪倚在錦織的美人塌上,神色慵懶而隨意,如一塊精心雕磨的羊脂美玉的素手執著一卷賬簿,細細的翻看著,身后的小丫鬟拿著一對精巧的玉滾錘力道適中的延著她的肩膀來回滑動。 隨手拿起紫檀溜金漆矮幾上熬得濃醇的棗膠汁喝上幾口,蕭嬛這才放下手中的賬簿,在眉心處暗了暗,說道:“今年是在王府過的第一個年,咱們必然不能讓人瞧了笑話去,偏生人手又不夠,勞的我也跟著累心。” 白嬤嬤掖了掖蓋在蕭嬛身上的夾緞薄裘,笑道:“今兒是第一個年,三夫人那也是知曉的,早早的就打發了人來,說是短缺了什么您只管開口,偏生夫人面皮薄,只與三夫人說您拿得起事,若不然,您也用不著cao這個心了不是。” “話是如此說,可母親那必然也是極忙碌的,府里那些人又有哪些是省油的燈,巴不得母親出了岔子,好讓她們逮到機會踩上一腳呢!”蕭嬛冷笑一聲,微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厲色,如今她當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原身上的小女兒嬌氣倒是去了許多,平添了幾分氣勢。 蕭嬛微微嘴角一勾,沖著白嬤嬤嬌氣道:“再者,母親把您、宮嬤嬤和二位mama都給我,身邊本就少了得力的人,我哪里還能從三房在要人了。” “三夫人是心疼您,只要您過的好了,三夫人那里便再好不過了。”宮嬤嬤含笑接口道,話里卻暗藏深意。 蕭嬛亦知宮嬤嬤話中的含義,輕笑一聲,圓潤起來的下顎微微一點,道:“等忙了這陣子可得回去瞧瞧母親,與鈺哥也有日子沒見了,來年他便要參加會試,也不知這些日子溫書溫的如何了。” “七少爺也是惦記著您的,一直嚷著要來瞧您,可三夫人不允,說怕他那毛躁性子沖撞了你,正把他拘在府里溫書,說是等會試后有了好名次在允他過來。”白嬤嬤說道這里免不得笑了起來。 蕭嬛冷不丁想起了出閣時蕭鈺的話,說是要好好讀書,將來給她撐一輩子的腰,許是孕期的原因,心情也多愁善感起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與蕭鈺的感情本就最好,可偏偏自她出嫁以后見過的次數卻是最少,如今一想起,心尖上免不得泛起了酸楚。 白、宮倆嬤嬤見蕭嬛紅了眼睛,卻是唬了一跳,忙急聲問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何就紅了眼睛,我的好夫人,您可莫要嚇老奴才是。” 蕭嬛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微聲一嘆,擺手道:“不過是想母親他們了。” 白嬤嬤一時哭笑不得,只道:“既是想三夫人她們了,就使人回府里知會一聲便是了,何苦還掉下金豆子了,眼瞧就是做母親的人了,小公子在肚子里指不定要怎么笑您呢!” 蕭嬛紅艷的小嘴一撅,嗔聲道:“他敢,若是笑我,等他從我肚子里出來了就讓他父親打他的板子。”說著,卻是擺出了一副極嬌蠻的小模樣,惹人發笑。 楚熠一進偏廳就聽見一屋子的笑聲,把身上腥紅的雪狐大氅一抖,一串子水珠在空中散開,推開七弦遞過來的手爐,笑道:“今兒興致怎么這么高?你們哪個讓夫人高興了?說出來爺兒打賞。” 七弦‘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歡快的語氣道:“五爺,今兒可不是奴婢們的功勞,您這打賞奴婢們怕是沒有福氣得了。” “瞧瞧,你把這小丫頭慣的伶牙俐齒的樣。”楚熠搖頭一笑,接過一杯冒著熱氣的養神茶,調笑道:“不如夫人告知為夫一下,何事讓你發笑。” “哪里有什么事,不過是這些丫頭瞧著臘月到了,知道又要有格外的打賞罷了。”蕭嬛捂著小嘴嬌聲笑了起來,一雙明眸彎成了月牙狀。 楚熠眉頭一挑,卻是揮手讓下人離去,只留了白嬤嬤與流蘇、七弦三人在偏廳外伺候,之后臉色頗有些凝重的盯著蕭嬛,惹得她秀眉微揚,不待楚熠開口,便道:“你今兒這么早回府可是又進宮了?” “剛與萬歲爺議完事,西南的事定了下來,主帥果然是出自郗氏,我為副帥。”楚熠沉聲說道,眼底閃過幽暗隱晦之色。 蕭嬛微愣一下,隨即便問:“幾時出京?” “下月初十。”楚熠把蕭嬛攬在懷中,薄唇落在她嬌嫩白皙的耳垂上輕咬著,模糊不清的說道:“這一次怕是要去個一年半載,你可讓我怎么放心得下。” 蕭嬛嬌軟無力的倚在楚熠懷中,頭微微朝后仰著,露出優美的脖頸,如水樣的眸子沉浮著絲絲艷色,用嫩嬌的嗓音道:“原不是說好了嗎?你前腳出征我后腳便進宮去。” 楚熠微微一嘆:目光極盡纏綿的流連在蕭嬛的身上,許久才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留在府里我放心不下,留在宮中,皇后那卻是讓人安心不得,若不然你回蕭府養胎也是好的。” 蕭嬛輕搖著頭,嘴角勾起幾分笑意,她一個出嫁的小姐如何能回娘家養胎,便是母親不在意,對外也說不過去,倒不如進了宮里,反倒是不方便那些心存歹意的人行事。 “你且安了心就是了,在宮里jiejie總會護我周全,你這般心神不寧,真若上了戰場可讓我如何放心得下。”蕭嬛嬌聲軟語,手圈著楚熠半個腰身,粉嫩的臉頰靠在他的胸口處。 楚熠用雙臂不攬著蕭嬛的胯處,往上攬了攬,親昵的聞著她的發鬢處,到底還是一副不能安神的模樣,低聲道:“我若是離京了,你平日里也不要回府來,不管是大事小事一概不要理會,林氏便是進宮了你則能避就避開,眼下不是跟她分神的時刻。” “我自是曉得的,只是,她若是執迷不悟,我也不會忍氣吞聲,且給她好果子吃,眼下到底是有一件事你得給我拿個章法,你下月初十離京,可那時候離采選的日子可沒差幾天了,我若是進了宮,只留顧表妹一人在府里怕是不妥。”蕭嬛話未說盡,那顧婉柔在如何不堪也是楚熠的親表妹,有些話她卻是不適合說的。 楚熠早忙的忘記了顧婉柔,眼下見蕭嬛提及,不由蹙起了眉頭,想了想,才道:“我明兒便與顧奕知會一聲,讓他把人接走。”楚熠早了這想法,只是前些日子忙著西南戰事,一時也騰不出來心思來安排顧婉柔,如今見蕭嬛提及,當下就拍板定了下來。 蕭嬛卻是哼笑一聲,一雙似水墨染的黑眸戲謔的在楚熠的身上繞了一圈子,嬌滴滴的道:“你舍得便好,我只當你巴不得讓顧家表妹一直在府里住下呢!”這顧婉柔是一個燙手的山芋,顧家的心思她明白,可顧婉柔的心思顧家卻是不明白,這么個吃里爬外的東西,留得久了準是一個禍害,趁早的打發走了才是正理。 楚熠輕笑一聲,抬手愛憐的刮了下蕭嬛挺俏的瓊鼻,刻意壓低了幾分嗓音,用曖昧的語氣道:“我還以為你知道我這一生最舍不得唯有你一人呢!” 楚熠面對蕭燎素來是個嘴甜的,加之他模樣生的又好,一雙鳳眸璀璨生輝,專注的瞧著一個人的時候便是對他并無情意,也免不掙心動,更何況是蕭燎這個與他日夜相伴的人,嬌美的臉頰瞬間染上了幾許桃粉,握緊小粉拳砸在了他的肩上,鳳眼斜飛,慎聲道:”甜言蜜語,也不知是與哪個學的,這話你怕是沒少對旁人說過吧!"楚熠瞧著蕭燎使著小性子,一副捻酸捏醋的小模樣,心窩軟的一塌糊涂,愛的不行,當下放聲大笑,之后不由分說的把人壓在了軟軟的美人塌上,額頭相抵,眼底滿是nongnong的情意,咬上了蕭燎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來的朱唇。 108、除夕過后,楚熠出征的日子瞬間已到,那一日雪花紛飛,天色卻極是晴朗,楚熠為副帥,騎著高頭駿馬站在三軍之前,身著銀色鎧甲,寶刀懸在腰間,身后的大紅披風伴隨著雪花飛揚。 蕭嬛站在麗貴妃身后,灼熱的目光看著城外的楚熠,眼眶微微變紅,卻是緊咬著下唇,忍著酸楚,只微揚著下顎瞧著楚熠躍身上馬,帶領三軍御馬而去。 “回去吧!人都走遠了。”麗貴妃握著蕭嬛冰冷的手,輕聲說道。 蕭嬛微不可見得點了一下頭,抬手攏了攏披在身上的紅狐大氅,與麗貴妃下了宮墻,回往承香殿,卻不想回去的路上瞧見一年輕女子,穿著打扮甚是張揚,比之麗貴妃且還要富貴三分。 遠遠的瞧著那著了桃紅色裙衫的女子捧著一株紅梅無甚儀態的與宮女嘻笑打鬧,蕭嬛秀長的眉不禁一蹙,問道:“這人是誰?在宮中行徑竟這般輕挑。” 麗貴妃嘴角一勾,冷笑一聲:“是皇上的新寵悅常在,日后你若是瞧見她也無需理會,那般出身,沒得污了你的眼。” “宮里何時多這么一位悅常在。”蕭嬛略有些驚訝,今上已多年未曾封賞過宮妃,更別提是賜了封號的。 “不過余月罷了,等回了承香殿我再與你細說。”麗貴妃勾起說道,抬手敲了敲轎輦的窗沿,示意小太監加快步伐,待回了承香殿,麗貴妃便讓宮人端上二碗溫熱的燕窩粥,一邊用粉彩描金的小勺子攪著,一邊瞧著端著五彩八寶紋玉碗的蕭嬛,在她略有些尖的肚子上打了圈,眼底浮現一抹溫情。 “你只管安心在宮里住著,皇上那是發了話的,有什么短缺的你與我,可莫要為了那些俗物費了心思,這是你第一胎,我問了太醫,說是你身子骨將養的很好,脈象顯示是一小公子。”麗貴妃眉飛色舞的說道,對于蕭嬛肚子里這一胎極是期待,只恨不得他早日出來,讓自己過一過當姨母的勁頭。 蕭嬛摸了摸肚子,薄唇一掀:“都說這一胎懷像是個小子,我原倒是不太在意,可眼下這個時候,卻也盼著能是個哥兒。” “你也別給自己平添壓力。”麗貴妃輕聲勸道,聲音壓了下來:“皇上這一次能派楚熠去西南便是一個先兆,眼下在皇上的心里,旁的人是比不上他的,他到底是皇上嫡親的子侄,只要這一次他順利歸來,某些事也就順理成章,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了。” 蕭嬛點了點頭,轉念卻是想起了剛剛穿過御花園時瞧見的那名宮妃,不由說道:“皇上可有二年未曾封賞過宮妃,悅常在到底是何來歷,竟讓皇上破了列。” 提到那悅常在,麗貴妃不由冷笑連連,素來嫵媚風流的眼波橫出一抹厲色,蔑言道:“不過是東平王府送進來的狐媚子罷了,上個月東平王府借由臨近年節之由送來宮里的歌姬,說來倒也蹊蹺,也不知怎么的竟入了皇上的眼,連著寵愛了余月,倒是讓她不知了天高地厚,竟以為這宮里是她能放肆的地方。” 蕭嬛一聽這話便明白那悅常在定然是得罪過jiejie,若不然依著jiejie的性子,對這么一個小小的常在哪里會理會,只是,那悅常在竟是東平王府送進宮來的,莫不是打了吹枕邊風的念頭吧! 見蕭嬛臉色微變,麗貴妃明白她的擔心,卻不以為然的道:“如今皇上年歲大了,身子骨又不比往年,平日里極是喜歡一些年輕的宮妃圍繞在眼前,說是瞧著心里就愉悅,感覺自己也年輕了幾歲般,那悅常在今年不過二八年華,平日里最是話多個沒完,可不正巧合了皇上的意,如今新鮮著,寵上幾日也不足為懼,且讓她在蹦跶幾日,等皇上這新鮮勁過了,自讓她知曉我的手段。” 蕭嬛卻是沉吟了片刻,輕搖著頭,說道:“東平王府怎樣不說,那東平王世子楚煜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素來謹慎的很,必然不會隨意的送一歌姬入宮,jiejie還是仔細些好,使人盯住那悅常在,我只怕她另有爭寵的手段。” 麗貴妃在宮里呆了近九年,又是通人事的,怎會不明白蕭嬛最后一句話的意思,只是,她想的更要深一些,皇上這大半年來召御醫的次數比往常多了數倍,她有時候近皇上的身能聞到淡淡的藥香,問起皇上,他卻只道是喝了一些強身健骨的補藥,如今想來,只怕皇上的身子卻是不好了,若那悅常在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狐媚手段,掏空了皇上的身子,眼下這個局面可不就亂了起來,麗貴妃想到這里,鳳眸一凜,握緊了蕭嬛的手道:“上一次聽皇上說錦瀾表弟不日將回京述職,他如今在邊界也歷練了一番,這一次回京后你讓母親與外祖母通個信,就讓他留在京里任職,我與皇上說說,一個京師衛戎所的指揮僉事總是能任得的。”話音兒到這,麗貴妃緩了語速:“楚熠離京,這京中衛所總得有咱們的人,免得讓人鉆了空子,趁著楚熠不在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蕭嬛是個玲瓏心的,麗貴妃的一番話她自是有所領會,只是…… “此事本就與錦瀾表哥無關,依我看還是不要牽扯他進來的好。” 麗貴妃倒是知曉陳錦瀾心悅于蕭嬛,可眼下這個時候,哪里顧得了什么兒女情長的因果,一步錯,步步錯,她們與康敬侯府在外人眼中本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更何況,如今這樣的光景也容不得外祖父袖手旁觀。 “康敬侯府避不開這場爭奪,這事必須讓母親知會外祖父一聲,讓他也做好打算,但凡那些人有異動,咱們就要先一步行動。”麗貴妃沉聲說道,卻也不愿讓蕭嬛勞這個心,只道:“這事交由我來處理,你且安心養胎,說不得這也是你我的猜測罷了。” 蕭嬛點了點頭,摒棄心中對陳錦瀾的歉疚之心,畢竟眼下這樣的光景,一個弄不好,賠上的就是滿門,心思一轉,蕭嬛輕咬著下唇,與麗貴妃道:“jiejie,采選眼看就臨近了,我之前與你提及的顧婉柔你可還記得?” “自是記得。”麗貴妃挑起了長眉,她可記得早前小九就托人遞了信進來,讓這顧婉柔進了二選就撤了名頭。 “她心悅東平王世子。”蕭嬛輕語而道,明澈的黑眸閃過一抹深意。 麗貴妃眨了眨眼睛,她當顧婉柔是寵著楚熠而來,畢竟顧氏一族乃是楚熠的外家,去不想這顧婉柔竟另生了心思,只是,這意怕是如不了,皇上本就對顧氏一族多加戒備,哪里肯讓顧氏女與京中皇親聯姻,只是……麗貴妃沉浸深宮數年,心思早就百轉千回的靈透,眼下有這么個可以做筏子的人在,她又怎肯不用,紅唇輕勾,麗貴妃似笑非笑道:“既那顧婉柔欣悅于東平王世子,我自是要全了她的一片心。” 蕭嬛與麗貴妃想到了一處,雖說此事行的不厚道,可那顧婉柔亦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王府那些時日可不是想著法子去那東平王府,只恨不得與舒氏姐妹相稱。 “此事得好好謀算,我冷眼瞧著,那東平王世子對顧婉柔雖是無意,偏生卻吊著她,怕是相中了顧氏的軍權,卻礙于皇上不敢言明納顧婉柔進門。”蕭燎彎唇說道,心中這一步許是一枚險棋,可下好了,卻能扭轉一小個局面,畢竟讓皇上對東平王府加深戒備之心比之她們所作所為來的有用太多。 麗貴妃微瞇著狹長的美眸,思索了許久,才道:“此事,說難也不難,難的是如何行事能不落痕跡,另外,此事須得在宮中成事,讓眾人瞧見,這般,皇上為了顧氏的顏面也得讓顧婉柔入東平王府的門,而后,這事究竟是何人所為皇上心中必然會有所猜忌,明面上看,與顧氏聯姻的東平王府卻是占了極大的便宜。”說罷,麗貴妃倚在軟塌之中,暗自謀算了一番,之后便于蕭嬛道:“我心中已有盤算,這事你無須插手,還是那句話,只管安心養你的胎,給我生出一個白胖可人的外甥來才是正道。” 109、 蕭嬛在宮內住了一月有余,這期間,梁煬帝前往承香殿的次數卻是甚少,每日里陪伴在他身側十次有八次是那位悅常在,倒是平日里承香殿的賞賜緩緩不斷,讓人不敢小瞧了麗貴妃去。 麗貴妃也懶得與悅常在爭寵,只派人盯了梢,知曉她卻是有一些狐媚手段惑主,心中的防備越盛,除此之外,卻無甚動作,只每日里守著蕭嬛。 “差不多該給母親遞給信兒了,讓她把生產嬤嬤安排妥當,早日送進宮里來,我聽太醫說,你這一胎懷的極妥當,不出意外的話三月初六左右就會生產了。”在太醫請脈后,麗貴妃摸著蕭嬛的肚子說道,之后又想起了一件事:“乳娘也得讓母親安排好,這二件事絕不能出了意外。” “母親早就安排妥當了,只是離三月初六且還有日子呢!這么早送進宮來怕是不妥當。”蕭嬛軟聲說道,宮里不比外面,她總不愿讓jiejie為了自己授人以話柄。 麗貴妃聽了這話卻是拍了拍蕭嬛的手,笑道:“有什么不妥當的,不早日送進宮里才是不妥當,雖說產期是三月初六左右,可難保我這小侄兒不會一個淘氣早日跑出你肚子來,所以,有備無患還是好的。” 蕭嬛懷的第一胎,對這些事到底是沒有個章法的,見麗貴妃說的條條有理,也就聽之任之了。 麗貴妃與蕭嬛閑話了一會,見已到了午膳時間,便命人去布膳,卻不想她殿里的大宮女巧月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走了進來,難得的失了態,面色凝重至極。 “出了什么事?”麗貴妃眉頭一擰,目光在巧月額角上的汗漬淡淡一掃,神情驟變,面色亦是跟著一沉。 巧月瞧了一眼四下伺候的宮人,麗貴妃明白其意,揮手便讓她們退下,之后招手示意巧月上前,再一次的問道:“怎么這般匆匆忙忙的。” “剛秦公公遞了信與許公公,皇上一早召了王太醫進宮,如今還沒有離開興德宮。”巧月壓低了聲音道。 麗貴妃愣了一下,忙問道:“早前一次皇上召太醫是哪一日?” “正是前個兒,也是這位王太醫來請的脈。”巧月臉色發白,心里慌得很。 “僅隔了一天,一天……”麗貴妃臉色亦有些發白,猛然聯想起梁煬帝這些日子以來的異樣,胸口驚跳不已,慌忙的扭頭看向眼中同樣帶著驚色的蕭嬛,握住了她的手,剛要開口,才想起巧月的存在,忙揮手讓她下去,之后才開了口:“皇上他……” 蕭嬛忽兒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輕搖了搖頭:“靜觀其變,咱們不能輕舉妄動,皇上心里有數,若不然,也不會瞞下王太醫進宮一事,咱們只能等。” 麗貴妃緩過了神,抓著蕭嬛的手一松,點著頭道:“你說的不錯,只是,那個悅常在不能留了。”麗貴妃眼底閃過一抹陰冷,黝黑的眼底像一口冰封枯井,若是讓外人瞧見此時的她,必然會心中生寒。 蕭嬛點著頭,在如今的時局,已容不得婦人之仁了,心下一酸,她竟是格外的想念楚熠,盼著他盡快得勝歸來,讓她也能安了心。 緊抿著薄唇,狹長的鳳眸微垂著,思緒在腦海里翻涌,好半響,蕭嬛才開了口,聲音喃喃:“得給二哥去信,讓他聯系顧奕,外祖父那也得知會一聲,宮里不能有異動,宮外卻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