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這不是掬惠jiejie嘛!怎么得空來鐘靈閣了?”流蘇含笑問道。 掬惠微微一笑,明顯的心情極好的回道:“夫人派我過來問問九小姐可用了晚膳?”說著,掬惠就拉著流蘇的走朝里面走去。 流蘇心里明白,三房在這件事上怕是占了上風(fēng),若不然,掬惠也不會滿臉的得意都掩飾不住。 “小姐已用過了晚膳,只是一直擔(dān)心夫人那邊,今兒一整日都坐立難安的,剛剛才在我的勸說下假寐片刻,眼下也不知道小姐可是醒了過來,勞煩jiejie稍等一下,我讓七弦進去看看。” “既九小姐已是休息了,就別擾了小姐的安生,夫人只是叫我來瞧瞧,順便傳句話,夫人說她那里一切安好,讓九小姐放心便是,明兒也莫要早起了,今兒一整日都擔(dān)驚受怕的,好生休息好了,在去夫人那里一趟。”掬惠擺著手,輕笑而道,之后在屋外身子一屈,福了一禮:“我就不進屋去了,在這給九小姐請個安,你們忙著吧!”說完,掬惠又與流蘇閑話了幾句,這才離開了鐘靈閣。 ☆、第34章 因蕭嬛睡的太沉,流蘇等人也不敢出聲擾她清夢,只拿了厚厚的絨被蓋在她的身上,直到翌日清晨,蕭嬛醒了過來,流蘇這才把昨個掬惠的話說與蕭嬛聽。 梳洗一番,蕭嬛著了一身累珠疊紗粉霞茜裙,系著月白綾機主腰,腰間墜著一個碧色比目纏絲佩,偏梳髻上一支滿春帶綠的蝴蝶釵微微顫動著,發(fā)鬢旁垂著碎珠流蘇步搖,粉黛未施,卻不掩麗色,很是嬌美可人。 蕭三夫人把玩著腕間的南工美人鐲,修長的秀眉微微一挑,朝許嬤嬤道:“昨個可夠是折騰人的,好在小九機靈,傳了話與婉兒,若不然,燕姨娘那里也不能守得如鐵桶一樣。”說完,蕭三夫人自得一笑:“小九的聰慧真真是旁人比不上的,也不知道曉得她昨個休息的如何,一會你讓人去瞧瞧,在把她早先就瞧上眼的那一對琺瑯彩花卉簪一并送去。”蕭三夫人說到自己這個最嬌慣的女兒,滿眼的寵愛是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蕭三夫人話音剛落,就聽見珠鏈子響動的聲音,回過頭去一瞧,一道粉嫩的倩影翩然而來,嬌嫩的仿若那帶著露珠的海棠花般。 蕭嬛蓮步輕移,那支滿春帶綠的蝴蝶釵隨著腳步翩然而動,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合著蕭嬛一身衣衫,倒是一只蝴蝶停留在粉海棠上貪戀不豫離去。 許嬤嬤嘴角勾笑,滿眼的柔光,上前扶住蕭嬛的臂膀,口中笑贊道:“嬛姐出落的越發(fā)動人了,老奴這么多年看過的美人無數(shù),如咱家小姐這般的美人,可真真是打著燈籠還難找嘍!” “嬤嬤笑我。”蕭嬛彎了眉眼,極親昵的拉著許嬤嬤的手,嬌聲道:“許久沒吃嬤嬤做的八寶酥酪,嬤嬤一會可要做與我吃才成。” 許嬤嬤滿眼的笑意,當(dāng)即就開口:“嬛姐等著,老奴這就做去。”說著,便挑了簾子去往小廚房。 “你這丫頭,許嬤嬤都多大的年紀了,你若喜歡,與許嬤嬤要了方子命小廚房的人做便是了。”蕭三夫人輕笑著說道,對蕭嬛招了招手。 蕭嬛笑嘻嘻的坐在蕭三夫人的身畔,眉眼之間含嬌帶嗔,可人疼的模樣惹得蕭三夫人直把她摟在懷中,好似她還是那個五、六歲大的玉娃娃一般,恨不得能日日捧在手掌心中呵護嬌寵。 “母親,剛剛女兒可是聽見了您說要把那一對琺瑯彩花卉簪送與我。”蕭嬛臥在蕭三夫人的懷中,嬌氣的開口道。 “送你,但凡你喜歡的母親皆是要與你尋來。”蕭三夫人含笑口道,那一對琺瑯彩花卉簪她得了許久,也曉得女兒喜歡,偏生她就是喜歡看見她嬌滴滴的纏著自己的身邊模樣,這才三番五次的用來逗弄蕭嬛。 蕭嬛知曉母親的笑言乃是心里話,從小到大,只要她瞧上眼的東西,不管是否價值千金,母親都會與她尋來,便是二哥哥與鈺哥在她面前也只有退讓的份兒,只因母親說過,旁人的女兒如何她管不著,可她的女兒生來便是要讓人嬌寵的,若是在閨閣中時都不曾嬌養(yǎng),待到了別人家中,又如何指望著旁人疼惜。 “母親。”蕭嬛環(huán)著蕭三夫人的手臂,微垂著頭,掩去眼底的水光,只嬌軟的輕喚著。 蕭三夫人嘴角含笑,瞧著蕭嬛越發(fā)出眾的容貌,想起了蕭妧的話,這樣的小九,若嫁不得高門且不是埋沒了這天賜的容貌,蕭三夫人有自信,不管將來嫁得是哪個人家,她的女兒都會生活得很好,這樣一個美人,沒有任何男人舍得讓她受了委屈,在蕭三夫人看來,美貌同樣是一種助力,尤其是她們這樣的人家,美貌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夫人,六夫人身邊的蕊清說六夫人問您何時得空,她好派人把賬本子送來。”蕭三夫人的大丫鬟墨痕挑了簾子進來,屈身一福,輕聲說道。 蕭三夫人摟著蕭嬛,瞇起了眼睛,淡聲道:“不急,你讓蕊清回了六弟妹,大廚房的事情等她身邊的人都交接好了我在上手就是了。” 墨痕得了話,又是屈身一福,這才出去傳話。 “瞧見了吧!這燙手的山芋你六嬸嬸可是急著甩手呢!”蕭三夫人努了努嘴角,哼笑一聲。 蕭嬛彎唇一笑,與蕭三夫人毫無二致的鳳眸微微一瞇,笑道:“那是六嬸嬸手段不夠老練,換成母親,可就不是燙手的山芋了。”說完,蕭嬛秀眉一揚,聲音嬌軟的問道:“母親,昨個您去祖父那里,祖父可說了什么?” 蕭三夫人狹長的眸子一瞇,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先是冷笑一聲:“還能有什么,咱們?nèi)渴且皇瑑擅∪叵眿D又口口生生說瞧見了紊纓這段日子總是在大廚房轉(zhuǎn)悠,偏生燕姨娘又是因食用了藥物才落的紅,老太爺就是想偏著大房,也要瞧瞧面上能不能過的去。”蕭三夫人說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是死無對證,只怕老太爺還得為大房開脫,最后為了安撫自己,這才把大廚房的掌權(quán)交到自己的手中,若沒有此事,她便是從六弟妹那里接手了大廚房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一時服不了眾。 “你祖父的心也太過偏頗了。”蕭三夫人低聲而道。 蕭嬛彎了彎唇角:“元妻嫡子難免的,若不是祖父怕三房威脅到大房的地位,又怎么會行事如此防備三房,說到底,也不過是大房無能罷了。” “是啊!你祖父生怕三房會攛的大房的權(quán),便是當(dāng)初選秀,你祖父也是力推四房的蕭姍,讓你五jiejie走個過場,可誰能想到,入了萬歲爺眼的偏生是你五jiejie,這就是命,誰也爭不過天命。”蕭三夫人長聲一嘆,皆言天命不可違,可誰又甘心認命呢!尤其是女子,出嫁前比的是父親、兄長的身份地位,出嫁后,比得是所嫁夫婿的身份地位,可蕭府中,除了她的女兒蕭妧外,嫁得最好的便是大房所出的蕭姈,嫁的乃是楚安侯的嫡長子。 誰也爭不過天命嗎?蕭嬛嘴角輕蔑的上揚,她不信命,這一世她偏生要與天相爭,看看她是否還會落得前世的下場。 “母親,您何苦與大房相爭,旁的不說,只說眼下,雖是大房掌權(quán),可說起咱們?nèi)坑钟心膫€敢小瞧,只憑著父親的官職,與五jiejie在萬歲爺面前的體面,咱們?nèi)孔叱鋈ケ闶翘У闷痤^,大房,且有的瞧呢!”蕭嬛輕笑一聲,仰起了粉嫩的小臉,嬌聲道:“母親,且不說三房出了五jiejie這么一位貴人,便是日后,我也是要讓母親得到眾人的艷羨,得到那天大的體面,您又何須把大房放在眼中。”蕭嬛曉得母親與大房相爭不過是不想日后老太爺逝了,三房變成蕭氏的分支,可在她看來,日后如何,且還有的瞧,到底是三房顯貴還是大房榮耀可就不是老太爺能做主的了,她就不信,憑著二哥哥與鈺哥還能讓三房落了下層,更何況,只要有她在一日,她就不會任由三房沒落下去。 蕭三夫人微微一愣,隨即一笑:“不是我想與大房相爭,只是,一天不分家,這蕭府就不能讓大房掌控,我也不能讓三房臥于大房之下,我就不算不為我自己掙,也要為你們兄妹掙這一份體面。”說著,蕭三夫人話音一頓,握緊了蕭嬛的手道:“小九,你可知曉我們相爭的不是這個蕭府,而是蘭陵蕭氏百年的榮耀。” 百年的榮耀?母親,你又可知蘭陵蕭氏百年的榮耀曾毀于一旦過,與其在意前人所留下的榮耀,可不如一掙日后的尊榮,蕭嬛眼底閃過堅定之色,她便是不為別的,只為了母親與兄長,也絕不能讓蕭家毀了,讓母親與兄長有遭人踐踏的那一日,更何況……更何況,她那個素日里最是疼惜她,嬌寵她的五jiejie,她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最后落得剪去青絲伴佛燈的凄涼下場。 ☆、第35章 秋去冬來,年復(fù)一年,幾經(jīng)變幻,又迎來了一個春暖花開。 寬敞街道上,一輛朱輪八寶瓔珞翠屏華蓋馬車緩緩駛來,那馬車極為華貴,車壁雕花琢鳥,以流云紋羅紗做飾,壁窗掛著一層蟬翼紗,外罩一面晶石珠簾,車角四處系著鎏金如意鈴叮當(dāng)作響,車架上二個穿著比尋常人家還要體面車夫驅(qū)駛著四匹通體雪白駿馬,面有得色。 街道上百姓瞧著這昭顯富貴馬車眼露艷羨,暗道車內(nèi)人必然是顯貴至極,不說富澤,只因那四馬為架馬車可不是尋常人家可以使得,待見那馬車到蕭府門前平穩(wěn)停住,不少人露出了了然神色。 車簾子輕挑,一只雪白纖細手指先探了出來,隨即走下來一名身著碧色沙娟襦裙美貌女子,那女子嘴角微彎,神色恭謹,聲音清亮含著笑意道:“小姐,到地兒了。”話音剛落,又一個粉色衣衫美貌女子從馬車中跳了出來,微揚著下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之后微蹙起了秀氣柳葉眉,脆聲道:“怎么大門處也沒有來迎人?莫不是不曉得小姐這個時辰回府不曾?”說著,白嫩手一伸,挑起了車簾,笑著道:“小姐,奴婢扶您下車。” 四周人瞧見那車馬內(nèi)下來二名女子已是生美貌如花,一身雪膚便是普通人家閨女都未見得能比得上,不由想著這樣丫鬟該是伺候著怎樣主子?一時間,不少人都探頭看向馬車,卻未見人影,先聽見一道嬌糯聲音,讓人酥了骨頭。 “七弦,去母親那告知一聲,說回府了。”話音輕落,一只如凝脂玉般柔荑搭在了粉衫丫鬟腕間,另一只手自纏枝蓮紋廣袖中探出,雪白腕上套著一對白玉雕絞絲紋滕花鐲,柔若無骨素手執(zhí)著一柄翠玉彩繡團扇輕輕搖著,扇柄處墜著一個寶相紋云象牙白玉佩,隨著團扇輕搖,蕩起了如水波紋。 四周人瞧著那走下車小姐已是有些驚呆,漂亮,漂亮難以描繪,可與想象中卻也有很大不同,世家小姐在他們想象中,應(yīng)是舉止優(yōu)雅,神態(tài)端莊,一顰一笑都透著莊重,可這位小姐,生一雙罕見神采飛揚鳳眸,眼風(fēng)隨意一掃,顧盼生輝鳳目貴氣逼人卻隱約帶著凌厲之色,整個人透出一種難以言喻氣度,逼人不敢直視。 “流蘇,前去敲門。”嬌柔嗓音透著一股子厲色,她倒是要瞧瞧,哪個給出膽子讓他們敢如此慢怠于她。 話音輕落,那緊閉朱紅大門頃刻間便大開,從里面走出一個婦人打扮年輕女子,穿戴極是富貴,卻雅致非常,那年輕女子身后跟著四個俏麗丫鬟,穿著也甚是體面,此人正是蕭府三房陳小姐。 “九meimei。”陳氏輕喚一聲,眼底含笑,先是把人迎了進去,之后又輕聲解釋道:“因晚上要進宮,今兒府里亂很,原是聽人傳話說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回府,一時耽擱了片刻,讓meimei受委屈了。” “嫂嫂說什么話,正要讓流蘇去喚人就出來了。”蕭嬛彎了彎嘴角,眼底卻是閃過一道冷光。 “原母親意思是不叫meimei趕回來了,可娘娘讓宮里公公特意傳了話,說是想meimei了,務(wù)必讓meimei今日回府進宮,若不然,母親也舍不得讓meimei這般勞累。”陳氏輕聲說道,柔和眉眼含著淺淺笑意。 蕭嬛嘴角微勾,點了下頭,眸光瞧向陳氏與她走方向,心里一笑,知曉今日大門緊閉想是太夫人趁著母親無暇出幺蛾子,若不然,此時陳氏也不會提也不提去主院給太夫人請安。 進了西院,隨著丫鬟們請安聲,陳氏身邊大丫鬟卷碧挑起了珠鏈子,邁步入室,蕭嬛蓮步輕移走到端坐在主位蕭三夫人面前,蕭三夫人大丫鬟茗賞剛把軟墊拿出,就見蕭三夫人擺了下手,滿眼笑意打量著蕭嬛,見她并無不妥,面容不見倦意,這才滿意笑了起來,也不待蕭嬛福身見禮,伸手便是把她拉到身邊,一向爽利聲音帶著柔和之色,笑言道:“在天禪寺住如何?早知道今日要進宮,之前就不許去天禪寺了,也不知孩子怎得就信上佛了,早先也不見如此虔誠。” 蕭嬛嬌滴滴依偎在蕭三夫人身側(cè),鮮紅欲滴薄唇輕輕一挑,含笑開口道:“這是臨時抱佛腳,眼瞧著鈺哥要參加鄉(xiāng)試了,可希望能博得一個開門紅,讓也跟著沾沾光不是。” “瞧瞧,又胡說了不是。”蕭三夫人憐愛一點蕭嬛白嫩臉頰,瞧著那嬌俏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心里歡喜,她小九終是長大了,待來年二月及笄,怕也留不得多少時日了,她也是該與小五商量一下她婚事了。 “母親?您瞧什么呢?”蕭嬛見蕭三夫人盯著自己瞧了半響,不由出聲喚道,眼底含著疑惑之色。 蕭三夫人回過神來,笑了笑,扶著蕭嬛發(fā)髻上玲瓏點翠簪,柔聲道:“沒什么,不過是被家小九顏色迷了眼,想著到底是哪家兒郎有幸能娶走小九。”說道此處,蕭三夫人倒是真見了傷感,想著自己嬌寵多年小女兒有一日被別人牽走,她心就酸澀不已。 “母親。”蕭嬛見蕭三夫人打趣自己,紅霞煞是不滿了嬌嫩臉頰,嬌嫩紅唇卻是一撅,嬌聲道:“母親怎得這逗弄女兒,女兒不依。” 蕭三夫人愛煞了小女兒這般嬌滴滴模樣,不由笑出了聲來,待見到蕭嬛那顧盼神飛眸子孩子氣偷偷瞄著自己時,微微一怔,之后更是開懷而笑,笑聲中滿是自得之意,她相信,今日她小九必然會在一眾貴女之中博得頭籌,她女兒,生來便不是埋沒于眾人之間。 因蕭嬛趕了三個時辰車,蕭三夫人心疼于她,在又笑談了幾句后,就讓她回房歇息,晚上好去宮里赴宴,待蕭嬛離開后,蕭三夫人把手中瓷杯狠狠一撂,滿眼厲色,冷笑數(shù)聲:“倒是小瞧了太夫人,今兒趁著忙著為小九準備衣飾就鉆了空子,竟敢如此慢怠于她,是瞧著如今性子平和了不成。” “不過是拙劣手段罷了,夫人何苦與她一般見識。”許嬤嬤輕聲勸道,心里發(fā)笑,她這個主子哪里稱得上是平和性子,說來,也怪太夫人沒有個分寸,嬛姐回府竟關(guān)了正門,好好嫡出小姐,難不成還走側(cè)門不成,若不是七弦從小門來尋,這事怕是要鬧得大發(fā)了,也虧得嬛姐聰慧,知曉今日要進宮不好把事鬧開,若不然,讓宮里五夫人知曉,且有掃太夫人體面時候。 “罷了,且不與她一般見識,忍了一時便是了,待小九出閣后,且讓她瞧瞧手段。”蕭三夫人發(fā)了狠,她也知曉這三年來她壓大房著實狠了些,跟別提是太夫人所出四房等人了,可如今,她既敢趁著這樣日子來找不自在,她又豈能輕繞了她去。 “夫人說是,太夫人那點子上不了臺面手段哪里能在您面前討了好去。”許嬤嬤含笑說道,她是伺候著夫人長大,夫人性情她又如何不知,雖是手段不俗,可性子卻是個不饒人,忍不得任何委屈,這一點,倒也怨不得夫人,誰讓大長公主殿下最疼就是夫人,偏生夫人身份又貴重,哪里肯讓薄祚寒門出身太夫人壓了她去。 “嬤嬤就會撿好聽來哄。”蕭三夫人彎了彎嘴角,在許嬤嬤面前倒是難得露出幾分嬌氣來。 “老奴哪里是哄夫人。”許嬤嬤也笑了起來,她伺候了夫人半輩子,對于夫人在是疼惜不過了,說句越軌話,只當(dāng)做是自己女兒一般,舍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 蕭三夫人又一笑,突然似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茗賞道:“小九衣飾可都安排妥當(dāng)了?一會把那支海棠琉璃繞珠步搖送到鐘靈閣,與白嬤嬤說一聲,讓她瞧瞧晚上到底是帶哪一只步搖好。” “夫人把嬛姐打扮這般這般華美,老奴瞧著怕是會人嫉恨。”許嬤嬤微蹙著眉宇,輕聲提醒道。 蕭三夫人卻是一笑,眼底罕見帶著郁色:“嫉恨又如何,眼下還有什么可避諱,小九這般模樣不說,三爺如今又位至正二品尚書令,便是藏著掖著便能讓人不打小九主意?”說著,蕭三夫人沉聲一嘆:“西寧王世子至今不曾續(xù)弦,不敢狂妄說是因為小九緣故,可這其中未必沒有三分因果,如今小九長成了,打她主意人只多不少,都道是好女百家求,可真到了百家求地步,又豈會引以為榮,女子苦,又有誰知曉,左右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容得旁人算計了小九。” “夫人,那西寧王世子可都能做嬛姐父親了,他難不成真有臉面來求娶不成?”許嬤嬤緊蹙著眉宇,她家小姐那般嬌美可人,何人配不上,又能配一個鰥夫,便是世子爺也是斷斷不成。 “如何不能,若是他真要臉面,當(dāng)年西寧王妃就不會進宮與探聽小五口信了,來年小九便是要及笄了,又能留得她多少時日了,今兒進宮便是要與小五好生商量一番,若是能早些定下人選這顆心也算是放心了。”蕭三夫人說著,語氣卻也帶著無奈,若不是因為這京中變幻無常,她又怎會舍得早早為小九找個人家。 “夫人疼惜嬛姐,定然能為她尋一個良婿。”許嬤嬤柔聲安慰道,她是知曉在這四個兒女中,夫人最看重便是這個小女兒,自小捧在手掌心中嬌養(yǎng)著不說,在她身上用心思也是最多,雖說都是一母同處,可人心終究是偏,做母親總是會多向著隨了自己孩子,更何況,嬛姐又是個能言善道,用那嬌軟小聲音說出可人話來,任誰都會軟了心窩子。 “希望如所言了。”蕭三夫人彎了彎嘴角,低聲而道,女子前途終是在撂在了夫婿身上,日后小九是會尊榮一世,還是低人一等,端要看她姻緣何在了。 ☆、第36章 申時初,蕭府的女眷以太夫人為首皆換上了吉服褂,其中以蕭三夫人的正二品郡主的服飾最為顯眼奪目。 蕭嬛跟在蕭三夫人身邊,一身緋紅色云袖繡裥裙,腰束金絲云紋牡丹腰飾,襯得那纖細的腰肢翩然如柳,烏黑的發(fā)鬢上點綴著白玉鏤花鈿,側(cè)鬢處到底是插上那支海棠琉璃繞珠步搖,隨著蓮步輕移,微微晃動著,卻不見聲響。 蕭妡跟在蕭六夫人的身側(cè),瞧著蕭嬛一身華貴裝扮,嘴角微微一勾,出聲道:“九meimei今日打扮的可是好生耀眼。”說著,眸光輕掃過蕭嬛半露在云袖外的手腕上,看著那白玉飄花嵌鉆的一對綠的出水的鐲子眸底微微一暗。 蕭嬛回首看向蕭妡,未拭胭脂卻鮮紅欲滴的朱唇輕輕一揚,尖尖的下顎微微一抬,偏頭一笑,脆聲道:“八jiejie這身雪紗湘裙也好看的緊呢!” 蕭妡勾了勾嘴角,上前幾步勾著蕭嬛的胳膊,笑語道:“九meimei來年便要及笄了,今日這般裝扮,莫不是想討得好彩頭?” 蕭嬛眸光一沉,不著痕跡的把手從蕭妡的臂彎中抽出,攏了攏冰綃廣綾紗繡制的披風(fēng),手指不經(jīng)心的拂過玉白色披風(fēng)上的紅牡丹繡圖,紅唇一彎:“八jiejie這個玩笑可說的一點也不好笑,我如今還小,哪里著急討什么好彩頭,倒是八jiejie,今日打扮的如此出眾,才真真是想要討一個好彩頭呢!” 蕭妡臉上的笑意一僵,玩笑般的伸手一拍蕭嬛的胳膊,笑道:“九meimei伶牙俐齒的,我可是說不過你。” 蕭嬛似沒有瞧見蕭妡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之色,薄唇揚起了淺淺的弧度:“八jiejie今兒可是要仔細的瞧瞧呢!”說著,蕭嬛搭著流蘇的手,離開蕭妡的身邊,跟上蕭三夫人的腳步。 蕭府女眷各自上了馬車,蕭嬛坐在蕭三夫人身側(cè),身姿未動,由流蘇解下披風(fēng),之后撫平袖口并不存在的痕跡,嘴角含笑,眼底卻是閃過惆悵之意,三年的時間到底是改變了許多,八jiejie未成嫁入木家,卻也不曾許了人家,至今留在閨中,十六的年歲,雖正值年少風(fēng)華,可在留下去,免不得要過了花期,也難怪八jiejie日漸尖酸。 “小八與你說了什么?”蕭三夫人合眼假寐,輕聲出言問道。 蕭嬛無聲一笑,嬌聲道:“也沒有什么,不過是贊我一身衣衫好看罷了。” 蕭三夫人嘴角一勾,蕭妡的那點上不了臺面的心思她又怎會不知曉,漫不經(jīng)心的撫弄著腕間的蜜蠟串子,蕭三夫人嘲諷的勾起嘴角:“你六嬸嬸到底是耽誤了她,眼瞧著來年她便十七了,在留下去,且不是留成了仇,你六嬸嬸心氣太高,總想攀個高枝,弄到如今還沒有私心,那西寧王府若是有意,又豈會等到如今還沒有響動。” “說是六嬸嬸心氣高,未嘗不是八jiejie也有這樣的心思,蕭家的姐妹嫁入高門的卻是不好,事到如今,八jiejie又怎么會甘心低嫁?莫說是八jiejie,便是我,到了她如今的地步,怕也會存了這樣的心思,如今哪個不曉得六嬸嬸的心思,八jiejie走到眼前這個地步,真若低嫁了,又哪里能抬得起做人。”蕭嬛輕笑一聲,語氣甚是漫不經(jīng)心。 “何為低嫁?早先呂家也來過人,雖說不是侯府嫡長子,可也是嫡次子,配你八jiejie到是有余的,可你六嬸嬸愣生生的給拒了,可她也不想想,如今京中適齡的高門男子有幾何,又要出落的出息的,更是打著燈籠也難尋,那呂家孩子,我瞧著到真真是不錯,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般男兒你六嬸嬸尚且不滿意,倒想尋著那鰥夫,真真是可笑至極。”蕭三夫人說著,話語微微一頓,睜眼看了一眼已是出落的嬌艷動人的蕭嬛,略帶笑意的道:“來年你也到了及笄之年,到時候你八jiejie未曾出閣,難不成還讓你等她定親后在商議親事?”還有句話蕭三夫人未曾說出口來,那蕭妡雖是模樣生的嬌美,可與她的女兒站在一處,高低立顯,明眼的人都曉得該如何選擇,這樣的對比,加之六弟妹的心氣之高,怕是更要耽誤了蕭妡。 “母親,說的是八jiejie,怎么又繞的我的身上來了。”蕭嬛微微嘟著小嘴,頗有幾分嬌憨的可人味道。 蕭三夫人輕笑一聲,寵溺的摟著蕭嬛,笑道:“這有什么可害羞的,女兒家家的大了,總是要談婚論嫁。” 蕭嬛挑眸眨了眨眼睛,那一眼含嬌帶嗔,混若天然的嬌滴可人,小巧的朱唇中嬌噥出聲,羞澀低喃。 蕭三夫人眉眼含笑,心思卻是飄出甚遠,今日許是要決定小九日后命運的一刻了。 到了宮門外,蕭家女眷逐一下了馬車,門外候著的公公迎了上前,說了幾句吉祥話后,帶著蕭家女眷進了宮門,走到半路,一個身著青石色宦官褂子的公公打頭而來,先是與那公公笑談了幾句,之后朝著蕭三夫人的方向躬身見禮,口中道:“給三夫人請安,貴妃娘娘命奴才在這候著您,娘娘說許久未見九小姐了,甚是惦念,請您帶著小姐與九小姐去承香殿一敘。” 蕭三夫人微微一愣,按說她應(yīng)該先去太極宮覲見皇后,之后才好去承香殿,可今日小五怎得這般猖狂?竟不按宮規(guī)行事? 那公公見蕭三夫人眼帶疑惑,又笑著說了一句:“萬歲爺剛從承香殿離開,娘娘討了萬歲爺口諭,說是想念母親與meimei,萬歲爺也說自家骨rou,不必拘禮過多。” 蕭三夫人微微點頭,沖蕭太夫人勾起了嘴角:“既有了娘娘的旨意,兒媳就不與太夫人同去皇后娘娘那里了。”說著,蕭三夫人對陳氏使了一個眼色,帶著蕭嬛去往了承香殿。 承香殿依舊如往常般富麗堂皇,處處可見奢華,麗貴妃也依舊艷容逼人,滿身的貴氣不可言喻,待見到蕭三夫人進殿后,嘴角微彎,等三見行過大禮這才命人扶起蕭嬛與陳氏,唯有蕭三夫人,由麗貴妃親自扶起。 “你怎得這般胡來,我剛剛?cè)雽m尚且不去太極宮覲見皇后,偏生來你這承香殿,傳揚出去,旁人指不定如何宣排你的張狂。”蕭三夫人并未因女兒如今已是貴妃之尊就有所疏離,依舊如同她為出閣時一般,軟言勸戒。 麗貴妃低聲一笑,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微薄的紅唇,笑言道:“母親何須憂心,我是得了萬歲爺旨意,便是皇后娘娘有了不滿,又能如何。”麗貴妃這話說的很是張狂,她這輩子注定無子無女,又何必夾著尾巴做人,更何況……日后,便是皇后之尊又能尊貴到哪里去。 “你呀!”蕭三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她素來知曉她這個女兒的心性,若是下了決定,任誰也無法改變,好在萬歲爺疼寵于她,這幾年來她倒是未曾受過一絲的委屈。 麗貴妃彎唇輕笑,對著蕭嬛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待一番打量后,滿眼的欣慰之色,出言贊道:“真真是長大了,在也不是以前那個軟團子似的小娃娃了。”麗貴妃說著,紅了眼眶,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傷懷,伸手握住蕭嬛的手,麗貴妃沖蕭三夫人道:“母親,小九被您教養(yǎng)的極好,咱們?nèi)坑锌苛恕!?/br> “你這孩子,年紀越大說話越是沒個深淺,我的女兒我可不希望她拉扯著三房,指望也是指望你的兄弟們。”蕭三夫人看了一眼低眉順目的陳氏,含笑說道,可看向蕭嬛的眼神卻也是滿眼的自得。 麗貴妃不以為意,笑道:“女兒又如何?莫不是女兒就不能為雙親爭光了?兄弟爭氣我自是曉得的,莫說兄長去年博得頭籌,便是今年鈺哥下場,想來也是會光耀門楣,我且等著咱們?nèi)啃置脿帤獾哪且惶臁!丙愘F妃說著,又細細的端詳起了蕭嬛,如今已是將近一年未見,不得不說,原先還是略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容顏眼下已是消散了許多,臉頰雖是略微有些圓潤,可尖尖的下顎已是有了三分嫵媚之姿,待在過一年半載,想必小九會出落的更加出眾。 “母親,今兒半路把您截來我可是有喜事要與您商議。”麗貴妃倒也不避諱著蕭嬛,在她看來,婚姻之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也是要小九甘愿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