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盛青青松了口氣,然后陷入更大程度的驚嚇之中。 ——楚江的爸爸!? 都說女兒像爸爸,楚江真的是和她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貌就不必說了,連冷靜高傲中帶著些許狂妄的神態都一模一樣,哪怕看見她了,也同樣表現得十分淡定。 盛青青想不明白。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玄乎的事情。明明是去世了的人,怎么還能送他們上學呢。可她又是重生過的,本不應該輕易否認這些看似不可能存在的現象。 難道是楚江的父親……死而復生了? 盛青青不禁回想母親的描述。據說楚江的父親是個工作狂,最后勞累而死。他是覺得不值嗎?還是楚江覺得不值?所以他還是回來了,舍棄了工作,陪在女兒的身邊…… 盛青青越想越心驚。父母的愛深沉而偉大,可對她一個陌生人來說,和一個死而復生的人處在同一密閉空間,實在如坐針氈。偏偏喬詩詩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還來問她是不是吃壞肚子了!盛青青不解,難道只有她知道真相?是因為她也是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嗎? 最后下車時幾人紛紛和楚爸爸道謝。盛青青總覺得楚爸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好像盛青青洞穿他的秘密一樣洞察了盛青青,又好像帶著某種深刻的探尋。那樣的目光太犀利,盛青青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這一天盛青青過得惶惶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之后,是不是會被滅口。比如這個世界只能存在一個異世界的人,楚爸爸為了能留在女兒身邊,不惜犧牲掉盛青青;比如楚爸爸和她之間會產生排斥反應,稍有不少兩人都會回歸原位,楚爸爸不得不痛下殺手…… 那樣的眼神確實冷酷無情,盛青青毫不懷疑她會喪命于楚爸爸。 死亡,當發生在楚爸爸身上的時候,她會惋惜,會哀痛。可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從心底深處蔓延出的戰栗和恐懼。 她不可以就這么死去。 盛青青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終止于飯桌上母親詢問昨晚住在喬家的事宜之后,她“不經意”地提起楚爸爸。母親聽了,態度很是輕描淡寫:“可能是我記錯了,都那么久的事情了。” 盛青青:“……”不要這么不負責啊!你女兒正在生死中煎熬呢! “沒準真是。現在繼任的領導好像是原來那個的親戚,也姓楚。確實有聽說他每天早上送女兒上學。” 盛青青寬面條淚:麻麻你騙人!你跟楊珊一樣是個光會八卦卻一點也靠不住的主兒! 盛青青有些為自己的中二思維羞愧。可她怎么會變成這樣的?一定是喬詩詩把她脫離了正常人的道路! 盛青青可恥地心安理得了。 就算和喬詩詩坦誠相對了,其實生活并沒什么不同。喬詩詩一如既往,有時盛青青甚至會懷疑那個夜晚是不是在做夢。 就當做是夢吧。她們總要起來面對新一天的陽光。 七月,高二最后一次考試在眾人的緊張期盼中來臨。 盛青青覺得,每當你以為命運這玩意兒不靠譜想玩弄一下的時候,它都會發怒然后用現實告訴你他有多強大。 喬詩詩還是離開了1班。 盛青青已經說不準她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但她離開1班的時候很輕松,還安慰盛青青:“我不在之后,你自己要好好的。因為你再也不會有那么多歡樂了。” 盛青青:“……” 喬詩詩適應能力很強,到哪兒都能混得風生水起,根本用不著盛青青cao心。但盛青青想起曾經喬詩詩在6班的萎靡就有點煩躁。她只能拜托王啟山多照看點,王啟山滿口答應。 喬詩詩走了,盛青青的同桌就變成了——喬琛。 盛青青看到新排出的座位表時,簡直驚呆了。 盛青青覺得她跟喬家人肯定有某種莫名的緣分。 和喬琛同桌,有一點不好。來找他的人太多了,還常有新來1班的同學狀似無意地路過,然后發出詭異的笑聲。總之,1班最喧鬧的地方就是喬琛身邊了,這讓盛青青有點郁悶。 和喬琛同桌,有一點好。來找他的人為了不被鄙視,都想方設法地找了一些新奇的題目,或者本來就是為那些題棘手不已。總之,盛青青能見識很多風格迥異的問題。 盛青青權衡了一下,覺得喬琛這個同桌還是可以忍受的,他嘴巴壞就壞吧,反正話不多。 然而和喬琛同桌之后,盛青青多少還是發現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東西。 譬如喬琛并非專門來學校睡覺發呆。當他睡醒之后,還是會看書的。有一次盛青青好奇地湊過去,發現封皮上寫著高等數學,她就默默把腦袋收了回來,發誓再也不自己打擊自己了。 難怪喬琛不聽講也不做作業。都已經是看“高等”的人了,自然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他已經脫離的層次上。 盛青青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和喬琛之間的鴻溝。年級第一或許遙遠,但到底還有更遙遠更難以企及的。枉她還曾天真地以為喬琛不過是靠著天分才膽敢囂張,自然看不到喬琛背后的努力。 盛青青想起那個晚上,喬家始終未滅的燈。或許在那盞燈下,喬琛早已邁入了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不動神色地把他們甩得怎么追都追不上。 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可笑的是總有人被浮云蒙蔽了雙眼。 但喬琛并不是不會犯錯。就算思路是對的,沒有誰能保證計算過程中沒有任何的失誤。一個人再完美,也不可能從不出錯。 盛青青見過最夸張的一次,喬琛一整頁幾乎沒對幾道題。說不清是為什么,哪怕明明知道怎么做,或者其中一個知識點弄混了所以一系列全錯,總之就是錯了。盛青青一直以為這種負面狀態是不會出現在喬琛身上的,可他畢竟只是一個學生。 后來盛青青還從喬詩詩那里聽說,那天晚上喬琛把有那個專題的資料書都找了出來,一直做到全對為止。 盛青青唏噓不已。她連熬夜的魄力都沒有。 雖然喬詩詩去了6班,每晚還是和盛青青約著一起跑步。她現在跟王啟山同桌,于是每次都能分享不少關于王啟山的逗比故事。有時候盛青青還沒get到笑點,她已經樂得前俯后仰了。 盛青青很欣慰,喬詩詩在6班生活的那么快樂。不過喬詩詩是一個能夠讓自己快樂起來的姑娘。 楚江進入高三之后就卸了學生會會長的擔子,日子一下子閑了不少,和她倆一起跑步的次數也與日俱增。經過楚爸爸被死亡一事,盛青青總有些不能直視楚江。而喬詩詩,比起歡迎,更熱衷于吐槽她,比如轉述現在高二學妹們在貼吧里對未來高一學妹們的話—— “你們真是趕上好時代了,拍胸脯保證現在這個學生會會長絕對是天使啊!” “我們那時候課間休息不是要做廣播體cao嗎,必須五分鐘內全校學生站好隊伍接受學生會的檢閱。哪個班動作慢了,就要被留下來;哪個班做cao渾水摸魚了;就要被留下來;哪個班在說解散之前有人跑了,依然全班留下來……” “特殊情況不是可以請假,不去做cao的嗎。有一回我初中同學找我有事,我就請了個病假,還特意躲廁所里。結果沒聊幾句,咱們英勇的會長大人,就踹開門沖了進來,還沒收了我藏了那么久的手機……” “自習課學生會的居然還要巡邏!我真是服了,自習不就是自由活動的嗎為啥連話都不要講了?” 說來高二的生活和高一確實大相徑庭。顯著差異就是之前提到過的廣播體cao問題。畢竟大家都懶得動了,集合便拖拖拉拉,做起來也懶懶散散。可學生會開始查人,并讓不合格班級罰站,還給扣分之后,原先的狀況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罰站讓人怨聲載道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不愿意被扣分。不可能有一個班全班都不在意年級里的優秀班級評比,就算有班主任也不可能不在意。 如此一來,廣播體cao是做得整齊又規范,楚江的仇恨卻拉得滿滿的。 盛青青自然是懶得做cao的一員。可真要她好好做,她覺得也應該。所以姑且算她中立吧。 沒收手機一事盛青青倒是站在楚江一邊。學校本來明令禁止帶手機,一旦發現立刻沒收。不管什么原因,頂風作案還借口病假逃避廣播體cao,不是作死么? 至于自習課,1班的自習課一直就是學生會的標準要求,所以盛青青對這點不甚了解。但6班的自習確實常被王啟山拿來充當圣誕派對什么的。 想必王啟山該郁悶了。 ☆、第62章 自主招生 楚江是不上貼吧的。但年級里的抱怨不少,她當然有所了解。對于喬詩詩“善意的”轉述,她不過冷哼一聲:“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新上任的會長是投票選出來的。楚江本來物色了一個有手段有想法的學妹,誰料學生會被學生投訴怕了,哪里敢采納楚江的意見呢,最后折中民主投票選出了一個。楚江正不爽呢。 “誰要你虐得太狠。”喬詩詩搖頭,“□□本來就是錯誤的。” 楚江歷史比喬詩詩好,真要說喬詩詩肯定說不過,只是她不屑于爭執:“算了,我都解甲歸田了,cao心他們干什么。” 楚江這人,有一點不好,當她確定了信念之后根本不會管別人怎么想。楚江這人,也有一點好,當她堅定了信念之后,無論別人說什么她都不會動搖。 她的理念一直清晰而冷酷。 不過,忙碌了一年,也足夠了。 和喬詩詩楚江告別之后,盛青青依然跟楊珊一起回家。盛青青曾想過,若是高三她整日忙忙碌碌都沒有時間再和小伙伴們相處,她們的友情會不會淡下去,高考結束天各一方后更是慢慢消散。但事實是,高三并沒有她想象中忙得不可開交,她的生活軌跡并沒有改變,一切都跟以前相差無幾。 楊珊有時會跟盛青青提起她cosplay的經歷,全程充滿了羞澀和期待,最后成功到連盛青青都沒有認出來。說著說著又說到了樊少成。這家伙是動漫社唯一一個連任三屆的社長,到了高三還死皮賴臉地不肯退位讓賢,偏偏他就喜歡用“高三就不得不跟喜歡的動漫告別了”、“請實現我最后的心愿吧”之類的理由哄騙心軟的小姑娘。 可是真的是最后了。 樊少成固然可以打破“高三生不得參加文娛活動”的規矩,在高考面前依舊無能為力。不管他聲稱有多少抱負沒能實現,他都無法在留下來。 幸好他不是帶著遺憾離開。 他那本寶貴的相冊,將滿載所有珍貴的回憶,永遠留在動漫社,留給一代又一代的人。 楊珊說起這個的時候,又高興又難過。她還一直記得樊少成把賽爾提的頭盔遞給她時,是這么說: “你將處在一個全新的世界里,你的頭盔下你可以做真實的自己,再也不用顧及別人的眼光。” 楊珊感慨:“他說的對。真的是一次很不一樣的體驗。” 只是一個頭盔,卻仿佛隔開了那個喧囂的世界。不再有人認識她。人們看到的是賽爾提,可頭盔之下卻是真實的楊珊。只有楊珊。 盛青青森森覺得樊少成自帶洗腦屬性,一個cosplay也說得那么高大上,連楊珊這樣的人都恨不得投身cos大業了。不過楊珊高一時就被王啟山洗腦,穿水手服上臺跳舞呢,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說到王啟山,青梅竹馬樊少成走了之后,他也郁悶了一會兒。但自樊少成夜夜打電話sao擾他,說大學各種女神和萌妹子,簡直是他的天堂,有機會一定要來勾搭一個之類的,王啟山就表示要跟他友盡了。 “明知道我還有一年,還來刺激我。”王啟山抱怨,“哼哼,等我畢業了,看那些女孩不都來圍著我轉,哪還有他的份。” 盛青青覺得,王啟山這人呢,畢竟是男生。你不能把他想得太感性,也不能把他想得太正直。 在新高一生對新校園翹首以盼的時候,學長學姐們都恨不得早日從日復一日的補課中解脫出去。本來他們還頗為期待新生,但自教育局下規定不準補課之后,這個學校就只剩他們了——再怎么禁止,高三生都是禁不掉也不可能禁掉的頑固分子。 不怕補課,就怕自個補了別人放了。準高三生本來的企盼瞬間就變成不滿。可沒辦法!只能一邊抱怨著這屆高二生的幸福生活,一邊老老實實地頂著八月的烈日天天往學校跑了。唉,誰要他們是畢業班呢。 所以開學典禮的時候,高三年級整體都處于興奮狀態。一是高二也返校了,二是可以看到新生了,三是,他們終于高三了。 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無論是舍不得離開,還是巴不得快點離開的同學,在看到喬琛上臺發言的時候的表現都是激動的。他們大多只在高二的開學典禮上對喬琛有過驚鴻一瞥,從此只有爬樓梯時假裝不經意往1班瞅幾眼,才有可能看到喬琛。 盛青青卻忍不住懷疑,校方不會是想借喬琛來吸引新生吧? 喬琛太優秀了。 果然他出現在臺上的一瞬間,世界都安靜了。盛青青低下頭,如今坐在報告廳第二層的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層整整齊齊坐成一個個正方形的班級中,不少人甚至屏住了呼吸,然后紅著臉竊竊私語。——完全沒有留意樓上還有惡劣的學姐在圍觀她們蕩漾的少女心。 盛青青有些恍然。當年她也是正方形的一角,也是這樣的心思萌動,落入了某個學長學姐的眼中也未可知。轉眼就變成了她看著底下那一張張笑顏了。到底抵不過時光飛逝。 正式進入高三之后,學習生活確實比原來更加緊張。畢竟是高中的最后一年,過完高考這道坎,大家就各奔東西,去往不同的未來了。 盛青青高二時的成績一直穩定在四五十名。和喬琛同桌后,被他潛移默化,現在基本能穩定在三十多名。照她這樣的成績,已經能考上一個很不錯的重點了——哪怕是沒有考慮自主招生。 開學伊始,自主招生考試開始活躍起來。各個高校的自主招生時間不同,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愿選擇不同學校的考試。 鑒于考試通過之后,考該學校可以加不少分,自主招生很受1班學生們青睞。但名額是有限的——也不是說學生們不能自己去考。但并非報了名就能參加筆試,何況未必能過筆試,相比之下概率太低了。盛青青本來沒打算好名額能落到她頭上,畢竟她的成績不能算頂尖,誰料班主任忽然找她談了這個事。 說來全國畢竟那么多大學,重點大學少說一百多所。名額真心不少,怎么分也能分給盛青青一個不錯的重點。只是真正好的學校畢竟只有那么幾個,而學校不可能全都爭取到名額。 可班主任偏偏問她:“青青,你想去a大試試嗎?” a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名校,放在1班大概也就前五左右的學生能確保考進。雖然以往不是沒有十幾名進a大的先例,但那是一中建校以來最輝煌的一次,后來就再難望其項背。況且,自招加分的就不必說了,末尾好幾個都是擦線進去,選的冷門又坑爹的專業。 以盛青青現在的成績,就算人品大爆發也困難,加上自招加的分或許能堪堪達線,不過主要還是看高考的發揮。所以這個名額要說給盛青青,還是有些浪費——萬一她考不上呢。可是班主任念及班長的貢獻,額外給了她這個名額。 盛青青本來應該拒絕的。有比她更適合a大的人,有比她更有希望去a大的。自招加的分太多,二三十分乃至更高的懸殊往往是再努力也難以在高考中彌補的,況且高考成績沒有誰能說得準。大多數人有了這分保命,都能穩打穩扎地上a大,盛青青卻不一定。或許她的一念之差就毀了別人的前程,最后自己也未能如愿。 可盛青青猶豫了半天,還是點點頭,輕聲說:“想。” 自招的名額并不在班里公布,但同學們心里都有數。 像a大這樣的名校,除了給喬琛毫無爭議外,給前五的同學大家可能都有點意見。或許說給誰都會有意見,畢竟排名并非固定不變,與其給競爭對手還不如給反正穩打不動哪怕不加分也能上a大的喬琛。不過喬琛已經傳出來要被保送了,自招肯定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