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在城東臨近郊區(qū)，那里空氣清晰，離鬧市遠(yuǎn)，環(huán)境清幽，很適合養(yǎng)老。而這周圍和季爺爺相熟的老爺子不少，平時互相走動走動，一起散散步聊聊天，還能一起下個棋打打長牌之類的消遣，順便盼盼家里的孫子怎么還不結(jié)婚好生個祖孫孫出來。

    時值九月，天氣還很炎熱，沈素素穿了一件薄荷綠的過膝長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的單根鞋，一頭長發(fā)高高的扎了起來，臉上也化了一個淡淡的妝。根據(jù)她在楊姐那了解的情況，老年人都不怎么喜歡披頭散發(fā)……像鬼的姑娘……？

    她還問過季應(yīng)時，自己是披著頭發(fā)好還是扎起來好，他想了想，選了第二個。

    沈素素：=_=

    其實按她的了解，季boss是不喜歡她扎頭發(fā)的，在家時除外。

    臨出門前，沈素素再三確認(rèn)都準(zhǔn)備好了，禮物也帶著了，才總算放了心，跟著季應(yīng)時一起去了季家老宅。

    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從之前的鬧市到之后越來越人煙稀少，但漂亮精美的建筑卻越來越多的地方，環(huán)境也越來越干凈清幽。

    沈素素趴在窗戶上深呼吸，熱熱的呼吸噴在冰冷的玻璃上，變成一團(tuán)小小的白霧。季應(yīng)時輕笑著拉過她，“這么緊張？都讓你別太擔(dān)心了?！?/br>
    沈素素笑了笑，搖搖頭，“緊張肯定會有點，但我不擔(dān)心。”她拉過他的手握?。河兴诎?，她還怕什么呢。

    季應(yīng)時安撫拍拍她腦袋。

    其實越臨到頭，她反而越發(fā)鎮(zhèn)定下來。因為越到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出一點點錯，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最重要。不論怎樣，她努力做好自己就好了。

    車子開過一段林蔭小道，大樹林后，一棟棟三層樓高的別墅群出現(xiàn)在她面前，別墅看起來有些年月了。沈素素往外看了看，發(fā)現(xiàn)周圍竟沒什么人，除了門口保安室的兩個男保安。

    車子緩緩開進(jìn)去，沈素素望著窗外，心里一點點沉靜下來。

    她問季應(yīng)時：“你從小在這里長大嗎？”

    “嗯。小時候爸要忙工作，這里離公司又遠(yuǎn)，他很少回來，一般在公司外面住。我就和爺爺住這邊。但爺爺那時候還沒退下來，也要去部隊，平時我就跟著奶奶，放寒暑假的時候就去部隊訓(xùn)練?！?/br>
    后來奶奶去世，爺爺心急之下一病不起，又后悔沒太多時間陪陪奶奶，就順勢退了下來。

    “哦?！鄙蛩厮孛靼椎狞c點頭，因為父母常年不在身邊，所以才和最親的爺爺奶奶感情最好吧。

    “季爺爺肯定很愛季奶.奶……”

    季應(yīng)時以前不明白什么是愛，但也知道爺爺和奶奶感情很好，小時候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但奶奶去世時爺爺在奶奶靈前難過的模樣他現(xiàn)在還記得，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爺爺哭，在那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沒見爺爺開心笑過。

    ——

    說話間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季宅門前，黑色的鐵門緩緩打開，沈素素往窗外看去，猛然見大門前居然站著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子，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大概四五歲的小男孩，他手里還握著一把木劍，看起來虎頭虎腦，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季應(yīng)時和她解釋：那個老爺子就是他爺爺，小男孩是老爺子三女兒的孫子，也就是他外甥。

    沈素素跟著季應(yīng)時一起下了車，跟在他身旁一起走過去。握著木劍的小男孩噠噠噠的沖過來，抱住季應(yīng)時的腿喊他“舅舅舅舅”，一邊又好奇的偷看他手里牽著的沈素素。沈素素沖他眨眨眼，小家伙嚇了一跳，放開舅舅的腿又噠噠噠的跑到外祖父身后躲著，還偷偷看她。

    季老爺子雖然白發(fā)蒼蒼，但雙眼明亮，看著很有精神。

    他目光如炬，早在沈素素下車時就已經(jīng)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好幾眼。雖然他聽季應(yīng)時說了些關(guān)于沈素素的事，但事關(guān)人生大事，他也不能疏忽了啊。更何況這還是他孫子第一個帶回來的姑娘。

    他可是日夜盼著能看到自己孫子結(jié)婚生子，能有人照顧，這樣他才能走得安心。但這此之前，不論誰去說，給他安排相親之類的活動，都被他推拒了，而這次他一來就和說他有一個想要結(jié)婚的女朋友，差點沒把他激動死——抱祖孫有望啊！

    季應(yīng)時大步走到老爺子身側(cè)扶著他，“出來散步怎么沒讓人跟著？”

    “小胖子不是人嗎？”老爺子笑了拍拍季應(yīng)時的手，轉(zhuǎn)頭看向沈素素。小胖子聽到有人叫他，支著腦袋左搖右晃。

    沈素素上前兩步，“季爺爺您好，我是沈素素。”

    “好，好?！崩蠣斪釉诩倚奚眇B(yǎng)性多年，一身戾氣早就化了許多，此時笑起來就和一般無害的老爺爺一般，和藹慈祥。

    季應(yīng)時和沈素素一左一右的扶著老爺子進(jìn)了屋，走到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

    因為季應(yīng)時會帶女朋友回家的事除了季老爺子，其他人均不知情，所以現(xiàn)在除了多了個小胖子，到?jīng)]有其他的人來。

    “姑姑來過了？”季應(yīng)時問道。

    “昨天晚上來的，送小胖子過來玩兩天。你姑姑她今天一大早就有事走了，說明天再來接小胖子回去讀書。”老爺子回了話，又招呼沈素素，“素素是吧？來來來，過來坐，阿時可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可別把你給嚇跑咯。你別拘束，就當(dāng)自己家一樣?！?/br>
    沈素素嘴唇翹了翹，雙眸盈盈的看了看季應(yīng)時，見他還是那副沉穩(wěn)冷靜的矜貴模樣，眼底卻難得有了些局促。沈素素終于沒忍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坐到老爺子身旁喊了聲“季爺爺”。

    老人家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處許多，沒擺架子也沒給她什么眼色。沈素素松了口氣，少了之前的局促不安，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坐了一會兒，老爺子讓傭人拿了象棋來，他現(xiàn)在最大的愛好大概就是能和季應(yīng)時殺上一場了。

    于是一行三人外加一個小胖墩就去了書房下棋。沈素素就坐在一旁看，她是會一點的，但并不精。在她還是葉想晚的時候，爺爺就喜歡和爸爸下象棋，可以說她是從小看著象棋長大的，后來爺爺去世，爸爸也沒能在地震中幸免……

    一盤象棋下來，老爺子又輸了。

    “人老咯?！崩蠣斪痈袊@，他近來想贏季應(yīng)時的機(jī)會真是越來越少了?！八厮?，你會不會下象棋？”

    “……我只會一點點。”

    “會就好。來，我們來下一盤。阿時你去給我們泡杯茶過來?！崩蠣斪诱f的當(dāng)然是季應(yīng)時親手泡的茶。

    沈素素眨眨眼，不好推辭，坐到季應(yīng)時的位置上去，“季爺爺，您可別嫌我棋藝差啊?！?/br>
    “不嫌棄，你隨便下?！?/br>
    季應(yīng)時拍拍沈素素腦袋，才起身泡茶去了。

    他大概知道爺爺有話和素素說，他也不點破，只聽話的去泡茶，因為他了解自己的爺爺。

    泡盞茶也就半小時不到的功夫，季應(yīng)時端著茶杯回到書房，迎接他的是老爺子的哈哈大笑聲。

    季應(yīng)時心情也很好，疑惑問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沈素素臉色通紅，嗚嗚嗚的看著他，“阿時……”

    ……她好丟臉了。

    老爺子已經(jīng)笑完了，端過茶杯慢悠悠的喝了起來。小胖墩伸著脖子也要喝，季爺爺喂他喝了一口，小胖墩苦了臉，“難喝！”然后一臉“這么難喝的水你居然還喝”的表情看著外祖父。

    季爺爺又是一陣笑。

    季應(yīng)時不解，晃眼間看了眼棋盤，他楞了片刻，又認(rèn)真的看了回去，只見素素這方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帥”了，而老爺子那方正威風(fēng)凜凜的深入地方腹地將軍……

    “怎么能敗得這么慘？”

    沈素素也覺得自己敗得很慘，理直氣壯的拍馬屁：“是季爺爺他下得太好了……”

    老爺子附和：“對，素素說的好。”

    季應(yīng)時失笑，看看棋盤，又看看沈素素，“果然是只會‘一點點’啊?！辈拍軘〉眠@么壯觀。

    沈素素捂臉：(t _ t)

    卻沒見季應(yīng)時看著她懊惱模樣時眼里閃過柔和的光，和季爺爺偷偷朝孫子眨眨眼時好笑的樣子。

    季應(yīng)時心里一陣好笑，難得安慰道：“好了，第一局難免手生，多來幾局練練就好了?！?/br>
    沈素素臉更紅了，小胖子本來正抓著rou干吃，聽到舅舅的話立刻抬起頭來，筆著rou嘟嘟的三根手指頭說，“三！”他數(shù)過的，已經(jīng)重新擺棋子擺了三次啦。

    季應(yīng)時：“……”

    沈素素：=_=

    第一局季爺爺勢如破竹，沒幾下就將了她的軍，她敗得很利索；第二局季爺爺很悠哉，逗得她只剩下幾個兵；到了第三局，季爺爺更悠哉了，一步步慢慢把她的棋子吃了，就剩了一個“帥”。

    太兇殘啦……

    逗她跟逗小貓似的，一點也不和藹可親了。

    季應(yīng)時大概了解了沈素素的棋藝：實在有些拿不出手的那種?！斑^來，你看我們是怎么下的，學(xué)著點兒?！?/br>
    “哦?！?/br>
    沈素素就坐在一旁非常認(rèn)真的看著。但季應(yīng)時和老爺子都是高手，兩人之間你來我往，布局設(shè)陷阱的，招數(shù)百出，她看得頭都大了，好多地方都看不明白。所謂觀棋不語，她又不好問，等之后季應(yīng)時問她看法的時候，之前的疑問早就忘了。

    看來她果然不適合下棋……

    小胖墩也閑不下來，和沈素素一樣趴在一旁看了會，就想去外面玩兒，可他又喜歡熱鬧，就愛跟著大人串，還很好奇那個說是要喊舅媽的jiejie，據(jù)說她是舅舅的女朋友，還說等他長大了也會有女朋友，比舅媽還好看。他就舍不得出去玩了，就是無聊看不懂，也要在一旁圍著湊熱鬧。

    老爺子也說，小胖子今天怎么這么乖，都沒鬧著要出去練劍，反而在屋里待著。

    小胖墩驕傲的挺著胸膛：“我要陪外祖父！”

    小胖墩太小，很多事都不懂，但他每次過來，都聽爸爸mama爺爺奶.奶說要多多陪外祖父，要照顧外祖父，他就漸漸的記下了。

    老爺子當(dāng)下就高興的連連夸了小胖墩好幾句。

    季應(yīng)時看了看胖墩，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沈素素的肚子，沈素素就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瞪了他一眼，低頭捏捏小胖墩rou嘟嘟的臉頰，小胖墩乖乖讓她捏，然后將手里的小橘子塞進(jìn)她手里，軟軟的說：“舅媽剝。”

    真乖。

    沈素素給他剝了一個，讓他拿著自己吃。小胖墩吃的很快，一會兒就吃完了，又從兜兜里拿了一個出來讓她剝。

    可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沈素素就和他商量：“這個留著再下午吃吧？”

    小胖墩扁扁嘴巴，他現(xiàn)在就想吃。沈素素給他塞進(jìn)衣服包包里，“這個我們先留著，等下午出去的時候再拿來吃，不然現(xiàn)在吃完了，等出去就沒吃的啦?！?/br>
    出去玩兒？他最喜歡啦。小胖墩看看外祖父，又看看舅舅，最后看看漂亮舅媽，勉強(qiáng)點點頭，“……嗯，那下午再剝?！边€摸摸兜里的小橘子，rou嘟嘟的臉蛋兒笑嘻嘻。

    老爺子搖搖頭，笑著揪了下小胖子的臉，“這倔小子可難得聽話，嗯，等會兒獎勵你多吃兩碗飯！”

    有獎勵當(dāng)然高興啦，雖然是兩碗飯……

    小胖子笑瞇了眼，還想要一個飛機(jī)，外祖父哪有不答應(yīng)的，買買買，別說一個，十個也買！

    胖墩蹦起來：～＼（≧▽≦）／～

    ——

    其樂融融的到了中午的用餐時間，季應(yīng)時和老爺子的棋局也告一段落。

    “我輸了?！奔緫?yīng)時說。

    老爺子笑呵呵的，心情大好，但精力卻有些不濟(jì)了。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家，身體和精力都不比以前。

    扶著老爺子去了餐廳，他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沈素素則坐在季應(yīng)時下手，季應(yīng)時對面則是小胖墩，小胖墩有他的專屬椅子，也不怕夠不到桌面。

    餐桌很長，四個人就坐了一個角落，卻一點不顯得空曠疏離，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溫情。

    餐桌上是可口的飯菜，誘得人口水直流。沈素素發(fā)現(xiàn)，在她面前的那幾盤菜都是她愛吃的，而小胖墩面前也是清淡一些適合小朋友口味的菜色，連季應(yīng)時面前也是他平時吃的較多的，而老爺子身前的就更為清淡了。

    這是按著人的喜好安排的。

    而能了解自己喜好的，除了季應(yīng)時不作他想。

    怎么能這么好呢。

    沈素素心里暖洋洋的。雖然季應(yīng)時沒給過她什么驚天動地感人肺腑的承諾，連說句喜歡的話也難得。可他做的那些事，對她的維護(hù)和愛護(hù)，一點點滲進(jìn)她心里，直到最后再也放不下。

    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季應(yīng)時，對他的喜歡一日深過一日。這樣的感覺讓人很不安，又很害怕會失去，但她卻甘之如飴，一點也不想克制自己。

    季應(yīng)時側(cè)頭看她一眼，卻正好對上她目光灼灼的雙眸，眼里全是她滿心滿意的愛慕和喜悅，他看得心頭一熱，克制著親上去的沖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吃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