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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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殿里愁眉不展,金姑子送茶點來,看她神色覺得納悶。待問明了緣由,寬慰道:“圣人莫急,這事交給婢子來辦就是了。” 秾華問她打算怎么處置,她笑道:“圣人忘了,我和佛哥隨侍圣人左右,就是為了替圣人分憂。圣人有什么吩咐,我等赴湯蹈火促成,方不負太后囑托。今晚宮中過節,各處禁衛疏憊,婢子夜探紫宸殿,替圣人將信盜出來。” 她聽了搖頭,“不成,風險太大了,我怕你們有閃失。” 金姑子卻道““圣人只要拖住官家,其余的交由婢子打點。這泱泱禁庭對外固若金湯,咱們身在其中,還是有法子可想的。”她笑了笑,把盞遞與她,“吃些東西罷,廚司送來的百味羹,嘗嘗味道如何。” 她接過來,潦草用了口。想想的確沒有別的辦法,只得默認了。 窗外蟬聲震天,她朝外看了眼,“我聽說今天街市上很熱鬧,北山子茶坊有仙洞仙橋,仕女夜游都到那里吃茶。” 金姑子應個是,“可惜來大鉞后就直入禁中了,沒有機會出去游玩。今天是個好日子,圣人何不求官家領你到處看看?市井里有意思的東西多了,不像大內一板一眼的。月下穿針乞巧,其實說來無趣。” 她心事重重,哪來的興致去玩呢!磨磨蹭蹭到了晚間,換上天水大袖衣。從以前隨信送來的小物件中間挑了個金制的香囊出來,讓阿茸往里面填了沉香,佩掛在腰帶上。 禁中過七夕在艮岳,其實禁庭的規模不算十分大,除殿宇之外游玩的地方很有限。今天趁著佳節,太后準娘子們出宮掖。雖然仍在內城,但也要搭步障。前后左右拱衛著,人再多,也是寂靜無聲的。 皇后掖袖緩行,步障遮擋了視線,也遮擋住風,悶悶的,有些熱。從大袖里抽出小扇來,正打算搖,前面紗幔一掀,有人擠了進來。 她奇道:“官家?” 他點點頭,同她并肩徐行,“我聽說你想去城中看看,是么?” 這話不知怎么傳到他耳朵里的,想是徐尚宮她們聽見了呈報的吧!她唔了聲,“倒也沒有,不過聽她們描述覺得羨慕罷了。” “等人不備時,我帶你去。”他說得一本正經,卻不正眼看她。她有點意外,前傾著身子打量他的臉,看著看著那如玉的面頰漸漸紅起來,他似乎不耐了,低低道,“你看什么!” 她撅起嘴嘀咕:“官家目光閃爍,臣妾覺得稀奇嘛。” 他狠狠瞪她一眼,“我哪里目光閃爍了?” 他瞪人,居然有點虛張聲勢的樣子。她看了不覺得懼怕,反而覺得好笑,“那請梁娘子與咱們同行?” 她顯然還在為昨天的事不快,見不得他同別人走得近,哪怕只是下了兩盤棋,也夠她耿耿于懷好幾日的,這就是占有欲吧? 他心里開出了小小的花,不聲不響,垂手又來牽她。她這回沒有掙,安然在他掌心里,低著頭,唇角輕輕上揚。 步障需人架設,左右相距不過兩三步寬。帝后說私房話,也怕傷了體面。壓著嗓子偷偷摸摸的,別樣的刺激。天欲晚,步障內昏沉沉的,腦子也昏沉沉的,四周像調了蜜,一點一滴漫上身來。 她輕輕噯了聲,“你瞧我今日打扮得好不好看?” 他遲遲的,“耳墜子很好看。” 她這樣問是有用意的,引他關注她身上香囊。可是他的視線落在她耳朵上,她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墜說:“金絲紅瑪瑙,是孃孃送我的。” “哪個孃孃?”因為兩邊她都叫孃孃,他有點搞不清了。 這種共同的稱呼,無形中把兩個人牽扯在一起,總覺得千絲萬縷糾纏不清似的。她說:“你的孃孃呀,就是太后。這是她初進宮時先帝贈她的,如今轉贈我了。” 他哦了聲,“甚好。” 她很不滿,“官家可曾仔細看我?我是說我的打扮,除了耳墜子總還有其他。” 她張開手臂,綠萼的披帛襯著那水色衣裳,青蔥似的可人。他在這方面有點遲鈍,除了說好看,也不知道還能說別的什么。順著那纖秀的脖頸看下去,她胸前曲線玲瓏令他難堪。再往下,五彩絲攢花結長穗的宮絳,邊上佩的是鴛鴦鎏金香囊…… 他猛然一頓,她留意到了,他眼里的笑容漸漸隱退,又變得沉郁起來。 “怎么?不好么?”她笑著問,“我可是配了半天吶,果真不好看么?” 他們之間的和平難能可貴,也許不忍心破壞,他還是頷首,“都很好看。” 她似乎滿意了,笑吟吟道:“那今晚就不必換衣裳了吧,官家今天也穿常服,出去不會有人留意我們的。” 他說是,不再多言,重又打起紗簾出去了。 秾華徐徐長出一口氣,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是知道這個香囊的,畢竟形制少見。如果是云觀贈她的,他不知道內情,怎么會受震動?可若是從他手中送出來,他必定記得。她今天帶在身上,他又會生出多少的猜測來,不得而知。 離謎底越來越近,總有揭曉的一天,可是并不覺得輕松。如果代筆的真是他,叫她以后怎么面對他?那么多情意綿綿的話,她在信里表達了無盡的思念和依賴,如果是他回的信,同樣濃烈的感情,他是怎么杜撰出來的? 手掌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緊緊攥起來,說不清是在替自己鼓勁,還是無意識的想留住些什么。 其實他是個不錯的人,她默默想著。就像春渥說的,自己手段不高明,和他比起來簡直不夠瞧。他有這份耐心寬宥她,也許真有前緣,否則她只怕死了不下十次了……忽然間又一驚,感覺自己是瘋了,他對她好一些自己就失了方向,忘記和親的目的了。 進東華門,天色已經到了擦黑的時候,園里張燈結彩,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娘子們踏進艮岳難掩歡喜,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太后率眾人登萬歲山,半山腰有漱瓊軒,站在外間平臺上,能俯瞰景龍江全貌。 七夕乞巧是重頭,外面列了香案,皇后帶著一干娘子參拜。望月穿針是個難題,初七的月色并不明亮,針眼兒又那么小,大家都憑直覺。 秾華在閨中時有專門的教導mama,女紅方面是拿得出手的,穿針對她來說不費多大的勁。然而有一點不理想,頭天抓的小蜘蛛裝在盒子里,并沒有結出又圓又正的網來,令她有些失望。 可是皇后怎么能不得巧呢!到了眾人比看的時候,徐尚宮托出來的小盒子里結了密密匝匝的蛛絲,眾人立刻感慨不已,“果真圣人手巧,我們是自嘆弗如的。” 秾華有點心虛,這是尚宮們替她作弊了,只怕慶寧宮的蜘蛛都給抓完了吧! 她掩口一笑,轉過頭對太后道,“乞完了巧就讓娘子們各自隨意吧,艮岳雖近也難得來,孃孃說呢?” 太后自然說好,她上了些歲數,霧氣太盛怕寒氣入侵,叫人取披風來,搭在腿上看小黃門演水傀儡。 回身四顧,今上一個人倚著扶手喝茶,頗有點形單影只的意思。今天是女人過節,和他沒什么相干,到場已經是大面子了。加上他平時冷眉冷眼,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勢,等閑沒人敢接近。 她挪過去,立在他面前微笑,“官家等得心焦么?” 他垂著眼,冷冷轉過臉去,并不說話。 她知道他必然是為之前的香囊不高興,只作不察覺,拖著長音道:“怎么不理我?嗯?你說帶我去夜市的,要賴么?” 他的指尖篤篤點著把手,燈下的側臉看上去溫潤雋秀。 還需她主動一些的,她看左右無人,悄悄去拉他的手,“起身吶,再不動我可要抱你起來了。” 他到底繃不住,有淺淺的笑意攀上眼尾,站起來,姿勢別扭,卻沒有松開她的手。 不知怎么她心里有些難過,不是為別人,是為他。 她任他牽引著,從亭子另一邊溜下去。山石嶙峋,走起來并不平坦。他先下去,地勢有些陡,她腳下打滑不敢前行。他張開雙臂在下面接應,“跳下來。” 她猛搖頭,“我不敢呢。”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落差,兩尺來高罷了。她蹲在那里,抱住膝頭不肯挪動。他回頭看了眼,山下已經有車等著了,喃喃道:“月巷雜賣有很多好吃的,炙rou、白腸、鹿脯、麻飲雞皮、細索涼粉、旋切魚膾……” 她唉了聲,“別說了,我跳,你千萬要接住我。” 他點點頭,重新張開胸懷。她全然忘了鳳池上的見死不救,根本沒想那么多,提起裙角就縱了下去。 ☆、第30章 她姿勢笨拙,也是極害怕,像孩子要大人抱似的,完全是一副托賴的樣子。大張著兩臂跳下去,這回他沒有捉弄她,穩穩把她接住了。 以前一直覺得他只是個讀書人,力量上可能有些欠缺。但是剛才這么一縱,才發現不是這樣的。他的懷抱原來也可以很可靠,和云觀一樣。 心頭悸動,比之第一次牽手時更劇烈。她有些怕,純粹的緊張,已經沒有環山館時那種厭惡的感覺了。上回落水治好了莽撞的毛病,然而把刻意獻媚的那套收起來后,連仇恨也變得虛虛實實看不清了。 相處久了,即便是同貓兒狗兒也會有感情吧!可是想起云觀的死,她又覺得他太狠心。對兄弟能這樣毫不留情,對別人又會怎么樣呢! 身體靠得太近,她能聞見他領上的龍涎香。龍涎本來是凌厲的一種香,但接觸了體溫,就變得溫吞馥郁了。她落進他懷里,接觸應該轉瞬,扶穩了她便放開才合乎君子禮儀。但他沒有,她略推了他一下,他紋絲不動。 “官家……”她輕聲說,“我已經落地了。” 他不說話,一只手徐徐挪上來,壓在她脊背上。 “皇后不要緊吧?”他含糊地問,完全沒過腦子,這刻太美好,只為拖延罷了。 “不要緊,”她貼著他的脖頸耳語,“有官家護著我呢!” 后 山上雖燃燈,終不像前面那樣照得輝煌。四周有些暗,隔了十幾步才見一盞燈籠,這樣的環境最適合愛情的滋長。他一直在努力,從來沒有放棄過,為了自己莫名的 執念,做了很多以前不敢想象的事。如今患得患失,情不自禁的時候又覺得憂心。她還沒有放下對他的恨,現在巧笑嫣然只是換了策略,他做得太過明顯,怕會讓她 更加有恃無恐。 他還是放開了她,腳下暗,怕她摔著,依舊牽著她。她的手緊緊回握,他能感受到,即便這樣也覺得滿足了。一步一步地來,已經等了那么久,不在乎再等上一年半載。 愈到山腳,地勢愈是平坦。錄景駕平頭車在路口等著,那車不是大內的款式,鏤空木雕的圍子,大約是富戶夏天出游用的。 她很高興,歡歡喜喜坐進去。打了珠簾招手,“官家與臣妾同乘。” 他登車,車內不是太寬綽,兩個人抵膝而坐,略有顛簸便挨得很緊。一直沉默著太尷尬,還是她先開的口,“官家以前逛過夜市么?” 他搖搖頭,“很少有機會。禁中教條多,先帝管得很嚴苛,我的大多數時光是在文德殿和西三閣度過的。只有一回中元節隨侍讀出去過,到瓦坊看跳索和相撲。禁中出資設大會焚錢山,祭奠軍中陣亡的將士,也有隨演的雜劇,我印象最深的是目連救母。” 她撫掌一嘆:“汴梁有好多習慣和建安一樣,建安過中元節也很熱鬧,有雜耍的演上竿,還有個裝鬼的伶人,綽號叫渾身眼。” 他沉默了下問:“你很喜歡建安么?” 她說是呀,“那是我的家鄉,我自然很喜歡。可惜以后沒有機會回去了……不過無妨,汴梁也是個好地方,不比建安差。” 他轉過頭看車外的景色,淡聲道:“未必回不去了,早晚有機會的。” 她沒有留意他的話,牛車漸至瓦坊,一路上錦繡滿樓,熱鬧異常。雜賣攤子錯落林立,每隔幾丈搭樂棚,咿咿呀呀傳來伶妓纏綿的歌聲。 她急急讓錄景靠邊,拉著他下車來,一個攤兒接著一個攤兒逛。七夕女人用的東西多,玉梅鬧娥簪在頭發上,左右轉動了讓他看。吃的東西其實不敢隨意買,見人家捧著鵪鶉骨饳兒,饞得直流哈喇子。 他無奈,付了錢,讓人來兩串。隨行的錄景掩在袖下拿銀針試探,確定可靠方遞給她。她眉開眼笑,把買來的荷葉交給他,其實這是孩子才干的事,為了效仿磨喝樂。他執在手里,滿街只有他一個大人舉新荷,樣子實在有點傻。 她只是抿著唇笑,眼睛彎彎的,像天上的月。吃完了街吃又鬧著要上景龍江畔,那里有人放水上浮,她也要湊熱鬧。 路邊上有人專賣金箔紙做的蓮花鴛鴦,許愿后放在水上,漂得越遠愿望越容易實現。她搖晃他,“郎君買與奴家。” 他簡直被她搖酥了骨頭,禁庭是個沒有多少人情味的地方,繁華妝點的名利場,連稱呼都在時刻表明身份。官家、皇后……除了環山館的那晚,他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今天出來收獲頗豐,她稱他郎君,他喚她娘子,很家常,也很親切。 他回手示意錄景,錄景捧出一袋錢,由得皇后隨意花費。 她也問價,挑了個紅紗碧籠的小船翻來覆去看,上面鑲了金珠牙翠,想來價值不菲。問那貨郎,“什么市價?” 那貨郎伸出一指,“一對一千文。” 她回頭吐了吐舌,“真貴!” 她模樣嬌俏,他只是寵溺看著,“讓錄景回車上取。” 她把船放了回去,搖頭說:“罷了,太沉重,反倒漂不遠。” 那貨郎笑道:“小娘子莫嫌貴,越貴重心越誠。小甜水坊的行首買了小底二十余對,都順流漂到下游去了。” 她依舊搖頭,挑了六盞花燈,興匆匆趕往江邊。周圍有不少妙齡的女郎,皆雙手合十念念有詞。她挑了個空地也交扣起十指來。他立在她身后問:“祝禱什么?” 她含笑一盞接一盞送出去,輕聲呢喃:“一愿郎君萬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且圖久遠、四愿歲歲得見、五愿永不分散、六愿收因結果,奴要置個大宅院。” 花燈里點了短小的蠟頭,駕風漂出去,在水面上閃閃爍爍,欲滅還燃。他聽她蚊吶一樣的聲音,聽得分外真切。心下唏噓若都是她的真心話多好,雖然最后那個愿望有點稀奇。 他扶她站起來,“要置個大宅院?你已經有鉞國最大的宅院了。” 她只是微笑,不肯說話。越是這樣他越是好奇,一再地追問她,她擰過身抱怨,“你太啰嗦了。” 他窒了下,想起曾在環山館說過她啰嗦,她逮著機會就要回敬他。錄景在一旁怯怯覷他,生怕他惱火,禁中從來沒人敢這樣同他說話,可是皇后敢,皇后膽大包天。他嘆了口氣,“我不過是問問。” 她回過身來,秋水盈盈,顧盼生姿,“這是小時候的愿望,有個大宅院,里面只有我和我的郎君。后來出嫁了,知道永遠不可能了,但是放燈的時候還是會說,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