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

    自從進入高中后，每當放假，只要沒有別的事，沈邵都會堅持去興趣班學書法與鋼琴。雖然他在鋼琴方面沒有多少天賦，好在因為有良好的記憶力，他的鋼琴水平在興趣班里也算得上不上不下。不過去參加各種大獎賽，就沒他什么事了。對于他來說，這些都不重要，學鋼琴不過是他想圓一個自己的夢而已。

    到了這輩子，他至今仍舊記得十六歲那年的一件事。當年他與酒店的同事給某家人送特定vip餐，到了那家人門口，他見到二樓落地窗旁邊，有個穿著背脊挺直的少年彈奏著在他眼里很高雅的鋼琴。

    可是他還沒有羨慕多久，對方看蟲蟻般的眼神就像是給他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把他從幻想中潑醒。也許是當初太過年幼，也或許是對方一開始給他的印象太好，所以盡管后來他遇到不少這類的眼神，但是在他記憶中，只有那個少年的眼神讓他記憶猶新。

    學習鋼琴就成了他心中日后的一種執念，所以這輩子他有了經濟條件，就開始學習這個當初在他眼中特別高雅的樂器。不過現在已經學了三年時間，當初的執念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鋼琴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的一種消遣愛好。當然，以他這種只能糊弄一下外行的水平，也只能當成愛好了。

    相比于鋼琴，沈邵其實更喜歡書法，上輩子他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練練書法，不過只是跟著字帖學習，沒有跟著老師學過。

    到了這輩子他發現，越是認真學，就越覺得華國文化博大精深，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再怎么認真學習都不夠。

    他現在的書法老師姓佟，聽說是某所名高校里的退休教授，他帶的興趣班學生只有十個左右，每個學生進班以前，還經過了一番考核。

    沈邵因為有書法底子，所以很順利的進班。佟教授為人雖然十分嚴格，但是面對勤奮認真的孩子，還是有幾分喜愛的，所以私下里又空余時間，也會額外指導他一些知識。

    私下交流多了，沈邵才知道佟教授是個國學教授，因為待在家里有些無聊，身體還算硬朗的他才到侄兒開的興趣班來任指導老師。

    “要想練好書法僅僅是苦練是不夠的，還需要人的精氣神，”佟教授看完沈邵交上來的書法作業，勉強點點頭，“俗話說字如其人，不是說字的形體就代表著人的品行，而是從筆法中可以觀察出人在下筆時的心境。你的字雖然有了些形狀，但是還不夠大氣有神，略過匠氣了。”

    沈邵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自己上輩子臨摹字帖養成的習慣，所以這輩子還帶著些匠氣的味道：“謝謝老師，我以后一定多注意。”

    “嗯，”佟教授很滿意他認真的態度，臉色稍緩，“過些日子你們就要期末聯考了，所以最近可能也沒多少時間來這邊。不過對書法的練習卻不可懈怠，常言道三日不練手生，書法本就是持之以恒的事情，我不想你學習書法只是為了能多一樣炫耀的東西。”

    沈邵再度點頭，他知道佟教授是為了自己好，聽完對方的囑咐后，才認真的道謝道：“老師，我都記下了。期末聯考結束后，不知道我能不能多跟您多學學國學知識？”

    佟教授原本要答應，可是想到沈邵是外地生，便皺眉道：“放寒假你難道不回家過年？”

    沈邵笑著搖了搖頭：“家里沒人，在哪過年都一樣。不如留在這里跟著老師您多學習些知識，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打擾您的休息。”

    “你有心學習，我這個做老師的只有高興的份兒，”因為沈邵表情太過平常，佟教授只當沈邵父母在外務工經商沒有時間回家，所以也沒有朝別的方面想。他拍了拍沈邵的肩膀，滿意道，“你有問題盡管來問我。”

    “謝謝您。”沈邵笑了笑，就把新年計劃定了下來。

    臨近期末聯考，班上的同學也減少了課外活動，而是加緊對課內知識的復習，爭取考一個好成績。

    到了這個時候，沈邵平時的學習筆記就成了班上的搶手貨，很多同學都借去復印了一份。不是他們平時學習不認真，而是想學習一下沈邵的解題思路，好提高自己的學習效率。

    其他班的學生知道這事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羨慕十五班的同學，畢竟不是所有班級第一都有沈邵那么大方，愿意把自己的筆記借給別人看的。

    “邵哥，這道題怎么我解出來不太對？”一個男生湊到沈邵面前，指著一道復雜的數學幾何題，“你幫我看看，我哪里解錯了？”

    沈邵仔細看了一遍后，用鉛筆在幾何圖上畫了兩條輔助線：“你先把陰影部分面積算出來，后面就簡單了。”

    “果然簡單多了，謝了啊，哥們，”男生算了一遍，果然把思路理清了，拍著沈邵后背道，“還是邵哥你的腦子好用。”

    沈邵反手拍了拍他的肩：“咱倆誰跟誰啊，不過智商這種東西，是羨慕不來的？”

    “給點陽光就燦爛，美得你！”男生嘻嘻一笑，作勢踹了一腳他身下的凳子，像猴子般竄走了。

    旁邊的梁城看著沈邵與其他同學打打鬧鬧，頗為憂郁的嘆息一聲，作為第一名，邵哥還有沒有一星半點屬于第一名特有的高冷氣質了？

    梁城不知道，這是沈邵融入班集體的方法，現在看來效果確實不錯，至少班上的男生與他關系都很不錯。

    期末考試很快來臨，十五班的同學經過考試的洗禮，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寒假。

    在每個同學臉上都帶著喜悅的時候，周澤宇心情顯得有些復雜。

    他與沈邵是班上最早認識的，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才知道沈邵早沒了父母。寒假對于他們來說，是合家團圓的日子，但是對于沈邵來說，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空蕩蕩的屋子里。他想到沈邵會這樣獨自迎來千禧年，就覺得這個寒假也沒多少值得讓人高興的地方了。

    到了放假這一天，周澤宇特意避開班上其他同學，把沈邵拉到角落有些期期艾艾道：“沈邵，我爸媽已經決定在芙蓉市定居了，你寒假如果不回蓬縣的話，就到我家來過年吧？”

    沈邵聽完這話，感激一笑，他知道周澤宇是關心自己，只是春節是一家人團圓的日子，他一個外人怎么能去破壞這種氣氛？所以盡管周澤宇再三邀請，他還是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見沈邵態度堅決，周澤宇不好強拉著人到自己家里，只好再三強調自己家離沈邵住的地方很近，有事一定要告訴他，然后又趁沈邵不注意找到梁城，讓梁城一家人多照顧照顧沈邵，畢竟梁城與沈邵住在同一個小區不是？

    梁城當然不會拒絕，在他心中，沈邵簡直成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偶像，現在偶像竟然一個人過春節，他不擔心才奇怪。

    沈邵不知道自己在兩個好友心中，已經成了重點保護對象。這個寒假對于他來說，意義也非常重大，因為佟教授正式收他為弟子了。

    不是興趣班那種表面師生關系，而是正式敬了茶的親傳弟子。成為佟教授的親傳弟子后，沈邵才知道佟教授的學識有多淵博，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別人要叫佟教授為國學大師了。

    佟正華因為收沈邵為弟子的事情，才知道沈邵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想起沈邵平日里的表現，完全不像是沒有父母的孩子。這種生活態度，倒是讓他覺得難能可貴。有時候一個人的天分再好，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心態，也成不了大事。

    可是沈邵不同，性格與天分兩種特質他身上都有，更何況他現在年紀還小，就有如此的定力，可見是顆難得的好苗子，他不想錯過。

    如今因為西方思想的碰撞，部分年輕人一味的追求西方文化，對本國傳統文化卻忽視起來。其實不僅僅是年輕人，就連國內一些中年人也開始以追求西方為榮，漸漸的忘記華國也很很多傳統文化瑰寶。

    作為國學教授，他對眼下的發展趨勢又是痛心又是無奈，所以眼見沈邵對國學知識感興趣，而且記憶力領悟力都好，又怎能不起愛才惜才之心，決定收他為親傳弟子也就更加正常了。

    不過這種大事自然要與沈邵的父母商量，所以佟正華向沈邵提起要見他父母后，才從沈邵口中得知沈邵的身世。

    “這孩子也不容易，”等沈邵離開自己家后，佟正華啜著茶，對坐在自己身邊看電視劇的老伴感慨道，“性子好，人又踏實，找這么個徒弟沒錯。”

    他的老伴寧老師頭也不轉道：“他確實比你年輕時踏實多了。”她與佟正華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當年佟正華可也有過一段恃才傲物的時期，現在想想，當年老伴的那些行為，簡直就個青頭愣子。

    佟正華：……

    這種黑歷史還是讓它消散在風中吧，他們現在談論的不是他徒弟嗎？怎么牽扯到他頭上來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偏偏他還拿這種生物無可奈何。

    唉。

    佟正華深深嘆息一聲。

    ☆、禮物

    快要過年了，因為不會回老家，所以沈邵給親人們買的年禮，只能到郵局給他們寄回去。

    在這個還沒有快遞的時代，他只好給郵局貢獻了一筆不小的郵費。

    寄完東西，沈邵騎著自行車回家，結果騎到半路天就下起蒙蒙細雨來，等騎回家后，頭發已經濕透了。

    “小邵回來啦？”對門的楊奶奶見到沈邵全身濕漉漉的，頓時有些擔心的問，“這是怎么了，外面衣服都濕透了！”

    沈邵拿出鑰匙開了門，對楊奶奶道：“沒事，就是半路上淋了點雨，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就行。”

    “那你快去換衣服，別以為自己人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生病可就麻煩了。”楊奶奶聞言也不跟沈邵多說，催著他回家換衣服去。楊奶奶很喜歡沈邵，在她眼里，沈邵就是成績好，禮貌好，又敬老的孩子。

    不僅是她，小區里很多老人提到沈邵那都是贊不絕口，因為沈邵平時跑cao的時候遇到他們這些上年紀的人，如果見他們手里提著東西，就會熱心的幫忙。加上沈邵嘴甜，他們又聽梁家說沈邵是三中實驗班的第一名，所以短短幾個月內，沈邵就獲得了大批爺爺奶奶輩的喜愛。

    沈邵洗完澡換好衣服，剛坐下沒一會兒，就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就見對門的楊奶奶端著一碗豬腳海帶湯站在外面。見到他開門，老太太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小邵，嘗嘗奶奶做的海帶豬腳湯，看看跟你上次做的是不是一樣？”

    “謝謝楊奶奶。”沈邵也不推辭，快速的接過楊奶奶端來的湯。他們兩家因為住的對門，平時做了點什么湯什么蒸rou的，都會裝一碗給對方嘗嘗，所以這會兒他也不會客氣。

    當著楊奶奶的面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湯，沈邵語帶贊嘆道：“這湯喝著比我做的好多了，等小蘭回來，肯定能喝兩大碗。”

    “哪有你這孩子說得這么夸張 ，我們家小蘭老在家說，你這個哥哥做菜比我和他媽做的都好吃。”楊奶奶被他的動作逗得心花怒放，又跟沈邵說了幾句燉湯的方法，才回了自己家。

    沈邵看著手里的豬腳湯，無奈的笑了笑，轉身關上房門。有這滿滿一大碗燉豬腳，他中午炒一個素菜就夠了。

    這個小區的生活氛圍比他想象中還要好，鄰里間也都很和睦，如果誰家有什么困難，互相搭一把手都是常事。所以他現在十分慶幸自己當初把這個一居室租了下來，畢竟好的生活氛圍對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下午休息一個小時后，沈邵又練習了十張書法。因為臨近年關，他也就沒有去打擾師傅，留在屋子里安安靜靜練字，也挺愜意。

    傍晚的時候，他聽隔壁的鄰居說有自己的包裹，就撐著傘到門衛那里去取，心里卻有些疑惑，會有誰知道他住在這里，還給他寄東西過來？

    到了門衛那里取過包裹一看，上面確實寫著自己的名字，填的地址也是自己現在住的房屋信息。跟門衛道謝后，他拿著包裹回到屋內，在腦子里預想了無數個大片情節后，用刀子劃開了包裝。很好，里面沒有定時炸彈，也沒有各種毒針飛鏢，更沒有各種威脅信件。

    包裹里面裝著的是幾本厚厚的書籍以及一個三指寬的小盒子。把這些書拿出來一看，竟是一些關于書法與其他傳統文學方面的內容，還有兩本是數學與物理難題解答。

    沈邵心中疑惑更深了，誰會專程給他寄這個？

    看了眼包裹單上的郵戳，郵寄地址是京城。他托著下巴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他這輩子認識的人中有誰是在京城居住的。

    他倒是聽說沈建兵跟那個女人去了京城定居，不過用腳趾頭想，沈建兵也不可能給他寄東西，更何況這位只怕連他在哪都不知道，更別提花錢給他寄東西了。

    突然想起剛才還有一個小盒子，他拿起盒子打開蓋子，頓時愣住了。

    盒子里面的東西不算特別，但是卻有些讓人意外。那是一枚玉觀音，只有拇指般大小，但是就算他是個不喜歡玩玉的人，也能看出這枚玉觀音是用上好的玉石制作而成。

    有句話叫男戴觀音女戴佛，所以很多家長都會為孩子求來個護身符，有的是生肖，有的是轉運珠，有的是觀音或者佛。沈邵小時候也是有個護身符的，不過不是求來的，而是是他mama縫的。方法很簡單，只需要小半塊紅布，裝好米與火柴，縫成三角形，弄繩子系在脖子上就可以了。

    后來因為他調皮，把護身符掉進了水里，mama覺得他已經會跑會跳，不用戴這種東西，所以也就沒再給他做過護身符，更沒有花錢去求符回家。后來，他身上也沒戴過此類東西，現在晃眼看到這塊拇指大小的玉觀音，竟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所以，究竟是誰給他寄的這些東西？

    沈邵把這些東西全部重新理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多少有用訊息，就連郵寄地址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最后他只是在傳統文學書的扉頁上找到了一句話。

    新年快樂。

    “算了，”沈邵豁達的合上手里的書，不管這個人是誰，有什么目的，他覺得自己都不必太過在意。

    也許，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長腿叔叔也說不定呢。

    沈邵樂觀的把書放到書架上，至于那枚玉觀音，他沒有戴，而是把東西連盒子鎖進了柜子里。

    新年夜里，煙花鞭炮一直在響，沈邵躺在床上聽見外面的歡鬧聲，實在睡不著，干脆就趴在窗戶上看外面的煙花。不過煙花雖然漂亮，一個人看久了，也有些無聊。

    電視里春節晚會主持人在倒數時間，沈邵剛聽到3這個數字，就聽到四處都響起鞭炮聲，聲音大得讓他聽不清電視機里主持人說了什么。

    新世紀來臨，他看著窗外不斷炸開的煙花，打了個哈欠。

    2000年終于正式到來了。

    他的記憶如果沒有出錯的話，2000年后，華國經濟將會快速的發展，物價也會隨著上漲，很快去年十月份發行的貨幣將會取代原來的舊貨幣，也會讓無數的人感慨，花的錢越來越多，買的東西卻越老越少了。

    新年過后，21世紀仿佛成了一個新的名詞，很多文章報刊里如果不帶上這么一句話，仿佛就跟不上時代，跟不上節奏了一般。直到2000年結束，這個詞匯的使用量才漸漸的降低。不過，這種洗腦式的詞匯使用量，還是有個好處的，那就是大家漸漸的明白自己已經活在了新世紀，20世紀可以翻篇了。

    時間往往是最沒痕跡的東西，仿佛眨眼間，一兩年時間就過去了。沈邵頂著年級前三的名頭，終于與班上的同學踏上了高三的征途。

    經過高一結束時的文理分科，十五班就成了理科班，班上的同學雖然變動不大，但是經過分班后，同學們已經意識到，高考這座大山終于漸漸的逼近了他們。

    “沈邵，這次月考成績出來了，你又是第一名！”周澤宇一臉激動的沖進教室，跑到沈邵課桌前道，“聽說這次理科月考前三名，學校會安排去參加全國數學聯賽，你聽說這個消息了嗎？”

    “數學聯賽？”沈邵知道往年學校也派過高三生去參加過這個比賽，不過聽說最好的成績是亞軍。

    “對，這次的名單上肯定有你，”周澤宇先是興奮，隨后又有些低落道，“不過只要有京城一中與陽合三中的學生參賽，咱們學校能拿第三名就算不錯了。”

    沈邵對學校與學校之間的恩怨情仇并不太了解，所以周澤宇的這番話對他作用并不大，以至于學校名單下來確認有他后，他也沒有多少緊張的心情。

    反正在他看來，比賽就是重在參與，能不能拿第一不是那么重要。

    不過顯然學校非常看重這次比賽，甚至為了保證三名參賽學生有足夠的精力去參加考試，還特意購買了飛機票，并且派了副校長與兩名老師陪同他們到京城去參加比賽。

    登機前，校長與三名學生的班主任親自來送機，大有一種熱烈歡送上戰場英雄的味道。

    相比于另外兩名同學，沈邵的淡定讓張家和這個班主任滿肚子鼓勵與安慰的話無處施展，最后只能拍著沈邵的肩，讓他多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