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但也這難免,畢竟當年十五六歲更加青春年少之時,沒能即刻爬到主子床上博寵,如今標梅已過,還不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至此。想來也就是知道自己如期離開王府之后更沒有好婚事,才給自己謀了這樣的出路吧。 所以這“貴人”,也就在幾步之間再次變為了“三丫頭”。 “王府一切可還都好?”四年多不見,謝老爺子除了白發多了不少之外,其余的傲慢淡漠都跟先前一樣。 “都好。”玲瓏笑笑,跟著母親沈菀落座,面對三親六故不斷的打量,也一一環視望回去,“幾年不見,諸位可都還安好?從我進門,大家這樣看來看去的,有什么意思呢,想問什么就問唄。” “三meimei還是這樣好口才。”已經出閣的長房堂姐先笑道,“先前還以為王府幾年,三meimei的性子可能會變化些,如今看來還和閨中一樣,倒是讓人放心。” 玲瓏看了一眼長房的伯父伯母和已經順利出閣生兒育女的堂姐和堂妹,只是揚眉一笑:“這話就是說笑了。一個好好清白的姑娘,去王府里頭做奴婢幾年,性子怎么會沒有變化呢。不過就是我原先的性情心思,jiejie不曾留意罷了。” “玲瓏你這話說的可就傷人了,”玲瓏的大伯母,也就是謝家大太太立時便立起了眉毛,“今日是老太爺的壽日子,你jiejie只是關心你兩句,你這夾槍帶棒的做什么?雖說如今你是‘貴人’了,可也不能就這樣不敬尊長啊。” “關心嗎?”玲瓏笑道,“大伯母比大jiejie還會說笑話。若是當年你們念著半分我是代替四meimei應選宮役,好歹在我進王府之后送兩件衣裳帕子,便是一分銀子不出,有兩件衣裳我也能瞧見點虛情假意不是么?” “玲瓏,別這樣說。”這樣情形自然也是有人打圓場的,接話的是玲瓏的姑姑,“當年的事情不管如何,都是木已成舟了。家里人并沒有不念你的好。你心里有委屈,長輩們都是知道的。但現在你既然得了這良侍的位份,也算苦盡甘來了。說起來,榮親王是不是還會繼續管上林營?你騰表弟今年十六歲了,你知道的,他自小讀書就不太靈光,你姑父一直想看看能不能走通京衛營或上林營的路子,你有沒有機會向王爺美言幾句?” 玲瓏嗤笑道:“姑姑說長輩知道我委屈?那我請問,半個月前尚務府知會府上的之后,各位可有一針一線送到王府給我做嫁妝做賀禮的?上林營選人的事情王爺不管,我更說不上話。” “行了。”謝老太爺皺眉發話,“這些話差不多就得了。玲瓏,當初送選本就是長輩做主,你一個女兒家最要緊的本分就是溫順聽話,孝敬長輩,應選宮役怎么了?你若不曾應選,今日哪里來這樣的前程。難得歸府,居然這樣傲慢,簡直有愧我們謝家的教導!” 又轉向女兒:“你也是,問什么騰哥兒的前程。玲瓏不過一個王府良侍,六品的侍妾而已,能跟王爺說上什么話?玲瓏的本分,就應該是恭謹奉上,小心伺候,不能王爺給幾分顏色讓她歸家省親,就連自己幾兩骨頭都忘了!” 這幾來幾往之間的對話這樣尖銳又難堪,加上老太爺這樣發作一回,整個堂屋里越發熱鬧起來,彼此對說玲瓏無禮的也有,試圖再勸勸和稀泥的也有,覺得玲瓏明明不算真的飛上枝頭卻擺譜強如鳳凰、狗仗人勢的也有。 總之一時間,整個堂屋里比玲瓏到之前的閑話家常更熱鬧一倍。 玲瓏剛要再開口去反駁老太爺,便見外頭的下人匆匆跑了過來,幾乎是跌跌撞撞,險些一個跟頭滾進來:“老太爺,那個,那個,榮——榮親王來了!” “什么?”就算謝老太爺自認這輩子什么風浪都見過了,也萬萬沒料到在這等情勢下,榮親王蕭縉會造訪這座城南謝宅。 “榮親王來了!”這次終于說利落了。 堂屋剛才還嘰嘰喳喳說話的眾人全都靜了,先望向老太爺,下一刻則又全都望向玲瓏。 偏寵妾庶的事情當然不新鮮,但是玲瓏這年齡這身份這打扮,怎么看也不像盛寵的妾庶。 雖然蕭縉帶著玲瓏關進慎德堂的事情外間也有傳言,但同樣因著玲瓏伺候王府四年多,朝野之間大部分的猜測都是蕭縉并沒有多喜愛玲瓏,只不過是伺候慣了的人順手收房而已。 玲瓏心里的驚詫程度其實不亞于老太爺,今日蕭縉是一早去行宮的,但這個時辰到了城南的話,那就等于是在行宮面圣的時間極短,或是根本沒能面圣? 但普天之下除了太后與仁宗兩宮圣人之外,誰敢讓榮親王蕭縉等著。 下一刻,原本還滿面高臺教化傲慢冷淡的謝老太爺已經起身,領著家里的男丁要往門口去迎接。 滿堂的女眷留在原地,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議論。 玲瓏當然不會坐著等,也跟著謝老太爺等人一起到門前去。 而到了門前,便見身穿親王公服,頭戴金冠的蕭縉仍舊騎在高頭白馬上,衛鋒侍立在側。 “參見王爺!”謝老太爺行禮一躬,身后的謝家并親眷男丁跟著也行禮。 而眾人這一彎腰,反倒讓站在后頭的玲瓏更顯眼些。 她此刻有種莫名的丟人感覺,但更掛心的還是蕭縉在行宮的事情,索性直接穿過眾人迎到門外,仰臉望向馬上的蕭縉:“殿下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