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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澄月堂里幾段話兜兜轉轉,居然又見了意料之外的希望,蕭縉主動提出設宴請客,這意思豈不是…… 順著這個念頭再想下去,裴姝兩頰更熱了。眼看出了澄月堂庭院之后,蕭縉在向北的甬道上還腳步放緩了些,竟然像是在等著她過去并肩而行,心頭不由突突亂跳。 “殿下。”她勉力平靜了一下,才微笑著過去。 蕭縉也笑笑,英俊過人的面孔與莊子那日所見的一樣,隨和又親切。 二人并肩慢慢走了一小段,恰好見路旁有幾株盛放的紫薇,芬芳怡人,蕭縉便主動開口問道:“裴姑娘是第一次來碧山行宮罷?可知道這是什么品種的紫薇?” 聽到蕭縉開言閑談,裴姝心里越發歡喜,溫婉地搖了搖頭:“臣女不知,還請王爺賜教。” 蕭縉要的就是這句話,當即一笑:“巧了,本王也不知?!鞭D身招手,“玲瓏,過來給裴姑娘講講?!?/br> 玲瓏含笑上前:“這是云山翠薇,紫薇花里顏色最飽滿的一種,花期既長,香味也甜美柔和。因為靠近澄月堂,陛下想著太后娘娘偶爾會在此處散步,廣平三年特命禹州培植進貢。您往前走,還有寧遠銀薇和江陽赤薇,如今也是花期正盛時?!?/br> “原來如此?!迸徭呀洸铧c一口氣仰倒過去,萬萬沒料到蕭縉的閑談只有那一句,后頭就是玲瓏過來解說花樹。而且玲瓏還極其沒有眼色,居然不像裴昭儀給她的侍女一樣站在原地解說,而是順著蕭縉的手勢走了過來,甚至還恭恭敬敬地領她過去仔細欣賞那幾株云山翠薇。 而蕭縉在玲瓏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非常自然地整個人都轉過去繼續欣賞花樹,負手邁步,圍著云山翠薇轉了一圈,再回來,竟站到了玲瓏的另一側,也就是徹底讓玲瓏站在了他們二人中間。 但再想想蕭縉在澄月堂里說的最后幾句話,以及剛才含笑等她的樣子,裴姝又強自在心中安慰自己,不妨事,像榮親王這樣在外帶兵多年,府中又無姬妾的,或者只是粗豪男子脾性,沒有多想罷了。 幾個念頭轉過,又聽著玲瓏繼續仔仔細細講了幾種紫薇花樹名品來歷等等,裴姝努力壓下對蕭縉的無奈、以及對玲瓏的厭惡,唇角上揚:“玲瓏姑娘好見識?!?/br> “確實是?!笔捒N也笑,側頭去看玲瓏,“本王就隨口一問,你還知道這么多啊?哎對了,前頭那碧波池里,有幾種錦鯉?是不是去年又有江州和淮州進貢的新魚?” 玲瓏明顯感覺到裴姝聽著蕭縉這話微微一僵,她不由心中暗笑,先前以為蕭縉只是對太后的言語作為更在意些,如今看來面對裴姝也這樣認真裝傻,竟很有些“獅子搏兔,亦盡全力”的意思。 “回王爺,碧波池里原先是有六種錦鯉,”玲瓏欠身答了,“廣平二年的時候——” 話還沒說完,蕭縉已經大步往前走了:“來,邊走邊說,我還挺喜歡皇兄挑錦鯉的眼光。” 隨后這一路可想而知,從澄月堂到含芳館,一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以至于太后與仁宗聞聽之時都頗為欣慰。 然而事實上,好容易穿過了聽荷回廊,到了蘭菊圃的時候,裴姝自己已經滿心煩躁,不想再聽見蕭縉變著花樣提出新問題,只想趕緊回去含芳館。 她根本不想知道到底池子里有幾條魚,圃中又有多少種,每一種花哪一年從哪里進貢來的,更不想看著蕭縉與玲瓏一問一答、一唱一和、沒完沒了。 但蕭縉卻很堅持:“先前太傅府屢送厚禮到王府里,本王是因著收禮有愧才讓堅決不收,本王何曾想到竟然讓府上誤解了呢。今日既有機會,本王必須要陪同裴姑娘好好欣賞碧山行宮風景。玲瓏,來,給裴姑娘講講,這蘭菊圃與含芳館之間的這條回廊,是哪一年換的琉璃瓦?!?/br> 裴姝更是想不通,為什么謝玲瓏這個賤婢什么都知道? 一開始只是說花說樹說錦鯉,后來連行宮庭院的營造、防范走水的安排,秋日行獵的典故等等全都扯出來了,簡直恨不得每走三步便講一段。哪怕是她隨口問些什么,玲瓏也能引經據典地一一答了,聽得蕭縉眉開眼笑,裴姝甚至隱約在榮親王臉上看出幾分自豪之情。 等她好容易回到含芳館,又熱又累不說,更是在關門大哭一場之后堅定了一個念頭——只要她能進榮親王府,一定要把玲瓏這賤婢處理掉! 而同一時間,蕭縉與玲瓏回到了平林館,頭一件事便是叫人先給玲瓏奉上整整一壺冰鎮好的果子露。 玲瓏再是行動恭謹謙退,講了幾乎大半個時辰的話之后也是不想推辭了。微微一福謝恩算是全了禮數,隨后便先連著喝了兩盞,才覺得有些緩上來。 蕭縉見她額角上滿是細細的汗,本能便想抬手給她擦了。但左手稍微一動,便立時想起上次揉她額發之時她的反應,還是忍住了。 玲瓏自然是沒有留意到蕭縉的這些小動作,兩盞冰鎮果露喝下去,整個人也舒坦了,自己回手拿帕子按了按額角,才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王爺,給奴婢的果露是不是拿錯了?這荔枝味道這樣濃,別是把那一盤給您的——” “你不是喜歡荔枝么?!笔捒N直接接口笑道,“我叫人給你單獨預備的,荔枝,桃子,還有蜂蜜一起釀的。這也算不得什么金貴東西,你今日護衛本王有功,應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