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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形之下,安國公反而慶幸榮親王帶了侍女玲瓏過來,墜馬的事情他們已經嫌疑難清,此刻若是自己府里的下人伺候再出了什么事,更是百上加斤。 不知不覺,月上中天。 蕭縉仍舊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安國公等人再是焦急惶恐,也沒有什么能做的,只能各自先去安歇不提。 玲瓏其實也有幾分疲憊,但實在太過擔心蕭縉,便還是強撐著守在暖閣里。 大約到了子時前后,玲瓏越來越困倦,坐在腳踏上便有些瞌睡之意,迷迷糊糊好像聽到蕭縉的聲音,立時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 “有沒有水?”蕭縉的聲音還是有些低弱,但到底人是醒了。 玲瓏趕緊去倒水,但眼圈已經是止不住的熱了,先小心扶著蕭縉淺淺地抿了兩口水,才回手將眼淚拭了,便去外頭叫太醫。 這一下安國公莊子又燈火通明起來,四位太醫過來會診,個個都有喜色,安國公與裴家人更是恨不得立刻給滿天神佛列祖列宗各磕三個響頭,總算是沒讓榮親王折在自家。 不過,當蕭縉喝下一碗參湯,問了一句話,眾人又有些傻眼。 “現下是哪一年?這是何處?” 聽了這一問,安國公都不知道是應該心里再給菩薩佛爺多補十五個響頭,還是干脆把剛才那三個響頭收回來——榮親王這是撞了頭摔傻了?那他要是忘了自己怎么出事、以為被謀害了怎么辦? 不過幸好幾位太醫都在,尤其資歷最老的孟太醫很是鎮定:“回王爺的話,今日是廣平七年六月初一,您現在在安國公的莊子上。今日落馬傷到了后腦。不過王爺不必擔心,一時有些記不清事,是后腦受傷之后常見的癥狀。短則一二日,長則三四天,好好調養休息,便都能重新記起來了。” 蕭縉聽了,面上倒是很平靜,但隨后半晌沒說話。暖閣里的眾人誰也不敢再出聲,不知此刻的榮親王是頭腦混亂想不明白,還是后腦傷處疼痛難受。 “王爺,可要先回王府么?”又等了幾息,還是玲瓏主動問道。 蕭縉抬眼,緩緩將目光轉向玲瓏。 四目相對一瞬,玲瓏心中莫名生了些輕微的詫異。 她作為心腹侍女伺候蕭縉四年多,不論是生病、是受傷、是酒醉,或是各樣的心緒脾氣,什么情形都見過了。但現下蕭縉看她的目光,卻好像跟先前都不太一樣。 “回王府罷。”還不待玲瓏琢磨明白這種微妙的感覺到底是什么,蕭縉終于點了頭,同時向她伸了手。 玲瓏趕緊上前去扶他,衛鋒也要過來幫忙,怕蕭縉在后腦之外,腰腿也有傷損,而玲瓏到底是姑娘家,力氣不足扶不穩當。 蕭縉卻擺了擺手,示意衛鋒出去安排回府車馬便是,自己則由玲瓏扶著,慢慢地環視了暖閣中的眾人一回,唇角微微揚起:“今日在國公爺府上叨擾了。承蒙招待厚賜,只是本王自己弓馬不精,才出了這樣的事情,見笑了。” 聽這話的意思,或許蕭縉那一瞬的發懵已過,今日之事還是記起來了? 但安國公也顧不得細想這種該交由太醫cao心的問題,只是連連欠身致歉,又將招待不周、改日登門謝罪的話說了幾輪,誠惶誠恐地將蕭縉送上了回府的馬車。 而榮親王府這邊,玲瓏已經在離開安國公莊子的那一刻就請衛鋒先快馬回府,先著人預備燒水熬藥,再將蕭縉臥房中的瓷枕換掉,另外預備給他換藥的白布水盆等物。 所以待得蕭縉終于回到自己的王府臥房之中,當值的大丫鬟琥珀與珊瑚都已預備停當,可以直接伺候他更衣盥洗,安歇休息。 至此,玲瓏終于稍微松口氣,身上也十分疲憊了,于是叮囑琥珀與珊瑚幾句注意蕭縉用藥換藥的事情,便準備回到自己的后罩房去休息。 然而她還沒走出房門,便聽蕭縉叫她:“玲瓏,你去哪里?” 第5章 五、疑惑 “你可聽說過‘前世今生’么…… 五、 玲瓏微微一怔,先前在安國公莊子上那種微妙的感覺又上心頭,蕭縉這次受傷之后的心緒跟以往有點不太一樣,說話也有點奇奇怪怪的。 譬如,現在已經是子時三刻的深夜了,她又不輪值守夜,能去哪里? 但她想了想,還是含糊應道:“奴婢去洗個臉,您先讓琥珀和珊瑚伺候您更衣休息罷。” “嗯。”蕭縉倒是沒再多說別的。 玲瓏略一欠身,隨即轉身退出。回到自己的后罩房,叫小丫頭拿了熱水簡單盥洗了一回,便換了寢衣躺下休息。 說起來這一日確實是折騰累了,可前半日重見故人,后半日蕭縉受傷,玲瓏滿腦子思緒亂飛,反倒沒那么容易睡著。 幾乎躺了要有兩盞茶的功夫,玲瓏才漸漸入睡,但睡的也不是太踏實。少時曾經有過的自在逍遙、家族變故的震驚恐懼、被迫應選宮役的悲憤決絕、以及在榮親王府伺候的種種,各種故人舊事都七零八落地攪合成混亂的夢境,終于在夢到昔年母親拿著剪子威脅自戕的那一幕之時,滿頭冷汗地重新醒來。 “玲瓏jiejie!玲瓏jiejie!”后罩房外頭,值夜的小丫頭荷葉連叫了好幾聲,聲音雖然壓低了些,語意卻是急促的。 玲瓏立刻心里一緊,趕忙披衣出門:“可是王爺身上不好?請太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