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指甲修剪的很干凈,微微曲著。目光看向她,柔和且專注。 所有的畫面,她僅憑想象便能描繪出來,悄無聲息的…… 心下略定,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隨經國目光沉沉的,隱在陰影里,看上去疲倦不堪。因為感冒而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微微粗噶,并算不上好聽:“我前段時間去看了看你母親。” 隨安然粗略估計了一下時間,知道他的“前段時間”也就是這兩天左右,頗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你又想干什么?” “她說我好心辦壞事,說我不了解你一點也沒有責任心。”他笑了笑,掩著唇低咳了幾聲。 隨安然沒說話,她知道這句憑空出現的話指的是什么——是數日之前,也就是她決定和溫景梵結婚的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安然你別這么防備我,這很傷我的心。” 隨安然這才抬眸看向他,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您是我爸爸,你做所有的事都有一定的權力和道理。其實我覺得我們之前的相處氛圍還是挺好的,要是不介意就像以前那樣吧。沒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太多來往,彼此生活。” 誰都不會改變她和隨經國的血緣關系,只是他們也只有這樣淺薄的維系。 總有那么些事情,是你想改變,卻總是無能為力的。 就像隨經國已經和安歆離婚多年,又快速地組建了另一個家庭。就像她有時候心軟想親近他一些,可想到他如今屬于另一個家庭時,心里的無奈掙扎。 所有的距離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積月累,越走越遠。 在還來得及彌補的時候沒能及時修復,等再想靠近的時候,發現已經沒有任何的捷徑路途。 現實就是這樣,一層層的阻礙,一層層的牽絆。永遠有一處島嶼,是你到不了的彼岸。 梵希已經被他接電話的聲音吵醒,趴在他的腿上做伸展運動。等他掛斷電話之后,再抬眼看向對街時,隨安然已經推開車門出來了。 似乎是正在皺著眉頭…… 溫景梵也忍不住皺起眉,一手托著梵希的前身,一手輕撓了一下它的耳朵,低聲輕喃:“怎么皺眉了?” 梵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隨安然站在那里站了有半刻,始終沒有過來。 溫景梵的眉頭皺得更緊,手指微曲輕捏著梵希的耳朵,又是喃喃自語道:“穿得這么少,等會又得手腳冰涼了。” 被捏住耳朵的梵希又翻了個白眼:“回頭給她吃幾條小黃魚就又暖回來啦!快放開朕的耳朵!朕尊貴的耳朵豈是你等平民可以隨意摸得。” 兀自沉思中的溫景梵似有所覺察地淡淡地瞥了梵希一眼。 梵希立馬耷拉下耳朵:“……好吧,不要克扣朕的小黃魚,什么都好說。” 隨安然有些心不在焉,等走到了車前還未有所察覺想要繼續往前走。溫景梵抬手摁了一下喇叭,那短促又響亮的聲音頓時驚醒還在沉思的她,猛然抬頭看了過去。 見她上了車,溫景梵這才眸色淡淡地掃了眼馬路對面還停留著的那輛奔馳,問道:“冷不冷?” 車內暖氣充足,她坐上來便覺得暖氣四溢,哪里會覺得冷。 剛搖完頭,他已經伸手替她拉上了安全帶,又握住她的雙手感受了一下她的體溫。 果然如他所料,冰涼得幾乎沒有熱度。 他的手指往上又移了一寸,摸到她的腕骨,這一處有衣服覆蓋,這才有了幾分溫熱。 “以后出門都帶著手套吧。”他抬眼看了看她,見她臉色如常,暗松了口氣。拎住梵希的脖子把她放在她的膝上,這才說道:“梵希身上暖和。” 梵希在半空不甘地揮舞了一下爪子,但連抗議的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已經溫景梵直接丟進了安然的懷里。 作為一只有尊嚴的喵,梵希想說:“當朕是暖手爐考慮過朕的感受嗎?還不給朕加一筐小黃魚!” 隨安然知道他不會問,但她卻不能不說,等車起步,駛離了這一片。她才斟酌著開口道:“我爸爸想見見你。” 溫景梵毫不意外:“那我們一起去。” 隨安然猶豫了一下,面上似乎是有難色,但見他看過來,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們一起去。” 她的猶豫實在是太過明顯,想忽略都不行。 只不過他還沒斟酌著開口,她已經輕聲地說了出來:“我爸爸在和我mama離婚后,新組建了一個家庭。那個女人……懷孕了。” 她的聲音平靜,就像是在說著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一般。連那眼神,都如同古井一般,幽深得毫無波瀾。 一瞬的沉默和壓抑。 溫景梵知道她的敏感脆弱,而這個曾經感情很好又突然破裂的家庭便是她的不可承受。以至于還未在一起時,他才小心翼翼,迂回前進。 如今她這么平靜地說出這么一件對于她而言會是個很大打擊的事情,讓他一時也不知道要做如何反應。 他看了眼后視鏡,方向盤往右側一拐,幾乎是毫無預兆地就靠邊停車。 隨安然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抱緊了梵希,勒得心情剛平復下來的梵希頓時又驚魂未定起來:“……再給朕加一筐小黃魚,不然朕甩手不干了!” “你……”他猶豫著開口。 隨安然輕眨了一下眼睛,他這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倒還是她第一次見到。 夕陽已經徹底沉了下去,漫天的霞光都在悄然而來的夜幕里緩緩消散。街邊的路燈不知道什么時候亮了起來,一路而下,像條蜿蜒地燈河。 耳邊是隔得很遠的鳴笛聲和人聲,閃爍的車燈里,唯有這里的一處,安靜得像是另一個平行空間。 “你不用擔心我,我沒有關系。”長久的沉默里,她先打破了這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