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隨安然的目光落在他左胸別著的金色的銘牌上,外科醫生——溫景然。 “你們好,我是溫景然,是溫景梵的弟弟。”他朝站在前面的安然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是很適合進行外科手術的手。 隨安然抬手輕輕握住他的:“你好,隨安然。” 溫景然抬眸和她對視,略微彎起唇角笑了笑,收回手后轉頭看向安歆:“阿姨感覺還好嗎?” “挺好的,沒什么大問題。”安歆對他笑了笑,面上帶了幾分猶豫。 溫景然的視線越過隨安然看向身后的收費窗口,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我只是受了我哥哥的囑托,他對……” 溫景然恰到好處地停了一下,這才緩緩的:“他對隨小姐比較上心。” 隨安然的眉頭下意識一跳,還未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說了出來。不料,安歆也沒有絲毫的詫異,只是抬眸看了隨安然一眼,眼神頗有些復雜。 安歆正要說話,遠處小跑過來一個護士,邊跑邊喊:“溫醫生,病人醒過來了,您快去看看。” 溫景然表情一正,快速地留下一句“我在這里工作,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我還有病人要看,先失陪”后,跟著那位護士疾步走遠。 安歆看著溫景然離開的方向半晌,才說道:“他們家是兩個兒子啊?倒是長得都不錯。” 隨安然:“……” 安歆見她沒反應,又補充:“這人情欠的,你怎么也要回去好好謝謝人家了。” 隨安然抿了抿唇,良久才道:“媽,我自己心里有數的。” 。 安家就在醫院不遠處的那條街上,并不是主街,但一溜的都是很早期留下來的老房子。 安然的爺爺奶奶以及外公外婆都離開的早,她尚不記事的時候,四老便接二連三的離開,只留下很朦朧的印象。 再后來,便是每年見兩次,一次清明掃墓,一次過年之前。 她吵嚷著要外公外婆的時候,隨母便會抱著她給她講外公外婆的生前,再后來便每年都會帶她回這里小住一段時間,直到五年前和隨經國離婚之后,便搬了回來。 屋子臨水而建,是一戶獨門的院落,占地面積不大,但也說不上小。除了房子看著老舊,屋內的建筑設施皆為現代化,只保留了外公外婆生前的房子如以前一模一樣。 安然小的時候不敢進那間屋子,總覺得有種深沉壓抑的感覺,里面有紅木雕花的衣柜,有檀木的梳妝臺,上面的首飾盒或是別的擺設都有種古舊的時光感。 只是后來年齡漸漸大了,便不再害怕這些。有時候心煩了,開門去里面坐一坐,翻一翻母親舊時的照片,心便漸漸的寧靜下來。 聽隨母說,當年她是有口頭婚約的,相的就是隔壁街上賣玉器的舊識家的竹馬。只是她對那竹馬并沒有什么動心之說,后來參加工作之后認識了隨經國。 隨家起初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安歆一意孤行地想和隨經國在一起時,老爺子氣得差點和她斷絕父女關系,除了口頭婚約加之悔婚太沒有面子始終不愿意點頭。 安歆從小就聽話,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和隨經國從未逾距。大概是這么堅持得久了,老爺子還是心疼閨女了,便問她,是不是真的做好了選擇。以他之見,隨經國并非是最合適她的人。 安歆那時候的回答是,可他是我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只要互相喜歡,沒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隔日老爺子就厚著臉皮親自去舊友家道歉,回來之后便郁郁寡歡。隨安然三歲的時候便去了,外公走得隔年,便把外婆也帶走了。這個家,就這么冷清了下來。 至于隨經國,結婚之后,生意便好了起來。安然出生的時候,隨經國辦了公司,一切都越來越好。而這些,都是兩個人的共同努力,安歆的奉獻和犧牲,她從來不跟安然說起,可安然自然也能明白,幾十年前和如今,是如何的天差地別。 安然永遠都是靜靜地聽著安歆反復說這些,話音里滿滿都是回憶的酸痛和甜蜜,以及濃烈得化不開她卻以為掩藏得很好的遺憾和后悔。 “不是有愛情便能一直在一起的,說不上是人心會變,還是時間能改變一切。安然,以后結婚,一定要看清楚看仔細,找個愛你的依你的,能踏踏實實本本分分和你過日子的人才行。” 這是安歆和她說了不下十遍的話。 大抵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經歷過感情傷痛,沒有感情陰影的人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父母失敗的婚姻會被子女帶來多大的痛苦和隱患。 聽安歆說,以前外公總夸她文靜不喜歡說話,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其實越是這種沉靜的性子,便越會藏事情。埋到心底,腐爛生臭,也一個人捂著默默傷神。 誰懂呢?又或者……誰會在意你看不見的傷痛? 隨安然有時候想想,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 。 陸熠方的電話來得很不是時候,正巧在隨安然洗澡的時候響起,她拿毛巾擦了擦臉,對就在她房間看電視的隨母說道:“媽,幫我接一下電話。” 隨母遠遠地應了一聲,回頭看見她還在洗,瞄了眼時間暗暗嘀咕:“怎么感覺回來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洗個澡都洗了半個多小時了……” 而在浴室里的隨安然……依然還是處于“不在線”狀態。 隨安然回家之后便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她看著空蕩蕩的衣柜,想著a市那一處的房產,微微頭疼。 如果要回來,那邊的房子到時候還要掛著賣掉才行。家具可以不要,但要帶回來的東西估計能把她那輛車塞得滿滿當當的。 想了想,她開了自己的筆記本開始編寫“辭呈”,等文筆利落地寫完打印出來封存在信封里,她這才給溫景梵發了微信消息。 “我mama沒有大礙出院了,這次真的很謝謝你。給我你的銀行賬號,我想把費用還給你。” 溫景梵將睡未睡,聽見手機有消息提示,抬手點開。看到那一行字體時,酸澀的雙眸更是一瞇,按下語音:“我的私人賬號只有我自己知道,想還給我,那你回來。” 他的聲音慵懶低醇子似乎是很疲倦了,說話的沒個音節都帶著一絲沙啞,沉得像是含了一口砂礫。 隨安然猶豫了一瞬,按了語音問他:“你的聲音怎么啞成了這樣?是不是太累的原因?多喝點水,上次給我的潤喉糖還有嗎?” 溫景梵抬手探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溫度暫時還正常,只是身體里的焦灼感像是牽扯不斷的絲,一縷一縷,從深處緩緩上浮。 他輕咳了幾聲,這才回答:“好像是感冒了。” 不知道是不是隨安然的錯覺,知道他身體不舒服之后,便覺得他連聲音都疲倦病態了許多。 她暗暗皺眉,想起以往的那一次……那個時候溫景梵還在主持電臺節目,換季變溫的時候他沒注意,便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