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魏王假一開始并沒將“水淹大梁”的消息當做一回事兒,大梁城固若金湯,就連地基修建得也相當考究,不可能被水一泡就爛根了,因此,魏王假有絕對的信心此事只是秦軍故弄玄虛,嚇唬無知的百姓罷了。 可事情并非魏王假自己不當做一回事兒,其他人也不當成一回事兒的。 山東六國,秦國已經掃滅了一半,剩下的魏國、楚國和齊國之中,齊國也早已對秦國俯首帖耳,下達的命令無不遵從,可以說秦國要是看魏國不順眼,分分鐘把準備攻打楚國的大軍調過來協助王賁剿滅大梁也只是小事兒一件,秦軍的將領王賁發話幾日之后要水淹大梁城,哪個百姓敢等閑視之? 自己的命自己當然要珍惜! 得到消息的魏國國民雖然有不少心中存疑,卻有更多人害怕災禍將領,挑揀了家中的財貨,收拾好細軟瘋狂出逃,沒幾日就讓守城的士兵不得不將嚴重的消息呈遞上去。 這消息瞬間像是滾雪球一般,再沒有任何官員敢對此慢待,一層接著一層上報,一日之內便呈遞到魏王假的桌案上,讓他看完了消息大怒,險些嘔出一口血來。 “今日起封死大門,不許任何人出入!這群投敵叛國的賤民,要他們何用?!祖宗的臉都讓他們丟盡了!”魏王假怒而大吼,迅速斷絕了百姓出逃的通道,卻也讓更多的百姓對他怨聲載道。 大梁城內的氣氛立即變得更加緊繃,之前的閑適和悠然徹底消失,百姓們因為魏王假封閉城門的命令而變得更加相信大水將至的消息,終日惶惶然,恨不得每天都城門口去游蕩幾圈,只要城門一開便立刻逃出城去,可隨著日期的靠近,他們卻一再失望。 終于,一聲喝水的咆哮之后,站在城墻上的魏國士兵高聲齊呼:“我的老天,水!!大水沖過來了!!!” 滔天的洪水瞬間翻滾著卷到大梁城下,猶如天雷震鼓一般的巨響瞬間圍繞大梁城響起,城內的百姓臉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他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著在城中奔逃。 可他們又能逃去哪里?城門早就關死了! 大水沖撞在大梁城的堅固的墻壁上,“嘩——!!”的一聲飛濺起無數水花,狠狠打在城墻上士兵的臉上,將他們淋成了落湯雞。 魏國多年無戰事,守城的士兵早就沒有了血性,被大水劈頭蓋臉淋下的時候,有些比起沉穩的百姓還不如,紛紛尖叫著癱軟在地,根本拿不住手中的兵器。 可一切漸漸停止了,原本咆哮而來的大水已經變得溫柔,它們環繞著大梁城,其中能夠看到城外野地之中的樹木殘枝和散住野人的茅廬屋頂沉沉浮浮的飄蕩。 魏國士兵面色煞白的咽了咽口水,臉上紛紛浮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連滾帶爬的沖下城樓,興奮到近乎癲狂的高聲大喊:“大梁城頂住啦!咱們沒有城塌!!咱們都活下來了!!” 百姓們也收起了驚慌失措的神色,彼此對視之后相擁哭嚎,慶祝自己的存活,隨即,紛紛對散布大梁城會被水淹沒的秦軍咬牙切齒、不停怒罵。 鄭國同王賁一起坐在云車上看著滔天的大水侵襲著大梁城的根基,他搖頭嘆息一聲,低聲說:“真是太可惜了。” 王賁瞥了鄭國一眼,低聲道:“老令說的是大梁城即將傾塌可惜嗎?我也覺得可惜。” 鄭國先點點頭,隨后又搖頭嘆息道:“也不全是因為這個緣故。天下大才多出魏國,雖然魏國早就留不住這些人才了,可現在城中還有一人值得大王將他留下。” 王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秦王惜才愛財天下皆知,比起把征服的國家寶庫捧給大王,他更喜歡城中的賢士被舉薦入朝。 王賁馬上追問:“老令說的是何人?” 鄭國瞇起老花的眼睛,抬手虛指著大梁城,緩慢的說:“此人也是名水工,名為史祿。” 王賁立刻笑起來,馬上道:“那敢情好,等入城我便將他找出來,護送到咸陽城去。” 魏國之戰已經毫無懸念,帶領大軍駐扎在楚國腹地的王翦輕輕敲著桌案,忽然對身邊的李信說:“傳令開戰。” 李信雖然可惜自己當初馬上到手的上將軍之位飛了,對王翦卻十分佩服,他一聽到王翦的吩咐,趕忙追問:“王賁他這時候已經滅了魏國了?” 王翦眉頭微皺,沉聲道:“別打聽和咱們沒關系的事情,滅楚的時機已經到了,不用管王賁如何,直接出兵壽春!” 李信不滿的小聲嘟噥了幾句,到底聽話的趕緊將軍令傳達下去,在他們開疆擴土的時候,扶蘇卻已經做到了欒提頓的匈奴單于大帳之中,與他把酒言歡。 欒提頓的年紀和嬴政相仿,也是相貌堂堂的一個壯漢,一身鑲嵌著珠寶的掛皮毛絲綢袍子穿在身上也顯得十分又威嚴,可扶蘇坐在他對面,嘴角掛著平淡的笑容卻生生讓這個帶著匈奴迅速崛起的男人覺得心中沒底。 “秦國長公子此番前來是為了胡姬的兒子?”欒提頓早已把伺候的人趕出大帳,一開口就問起了他自認為最有價值的問題。 扶蘇卻根本不打算跟他討論胡亥的問題,直接說:“若我知道一部分東胡的軍隊布防圖,單于有興趣合作嗎?” 第90章 我有特殊的成功技巧 欒提頓舉起酒杯的動作一頓,臉上閑適的笑容不由得一僵,他嘴角的肌rou微微抽搐了幾下,抬頭看著扶蘇公子的眼神充滿了渴望,竟然掩飾不住自己侵吞東胡領地的野心。 扶蘇嘴角的笑容加深,語調依舊輕柔平穩:“看來單于對扶蘇提議合作的想法有興趣了。” 他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彎刀轉了個圈,動作十分花俏的割下一片炙烤得焦香的羊肚子rou,兩指夾著rou片豪邁不羈的塞進口中。 欒提頓死死盯著扶蘇的動作,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猶如刀鋒刮在臉上的眼神似的,細嚼慢咽的將兩片鮮嫩的羊rou咽下肚,才繼續笑著說:“扶蘇不是個貪心的人,可合作講究的是彼此都不吃虧——不知道單于能許諾什么給扶蘇呢?” 扶蘇提出的布防圖哪怕只是東胡勢力之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據此能夠得到的結果卻可以無限擴大,因此,無論扶蘇公子獅子大開口要求什么,欒提頓都可以滿足的他的條件,不過…… 欒提頓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短促的笑了一聲,故弄玄虛的說:“長公子竟然不是為了胡姬產下的兒子前來詢問我,我可真是意外。” 扶蘇心中冷笑道:秘密說出來才會徹底保不住,自己和欒提頓討論胡亥的身世對胡亥有什么好處?不過是兩方徹底心中有數,從此彼此用這個消息相互要挾罷了。 而且,哪怕自己真的是為了保護胡亥不被身世所困,欒提頓又憑什么以為身為秦王長子的自己會愿意保護一個野種的性命,甚至拿出東胡的軍事布防圖作為交換呢? 扶蘇面色不變,扶著額頭無奈一笑,眼中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似的跟欒提頓拉家常,輕聲道:“單于說的是胡亥吧?他除了年紀小貪玩,還能惹出什么麻煩,反正父王愿意寵著他胡鬧。” 欒提頓渾身又是一僵,聲音發緊的說:“胡亥公子一如既往得到秦王的寵愛,真是難得。” 扶蘇笑了笑,似有深意的說:“胡亥是個會討人喜歡的孩子,而且他不光討人喜歡,哪怕有些頑皮,做事兒知道自己錯了并不僵持,這樣孩子誰不喜歡。” 欒提頓忍不住詢問:“胡……胡亥被人教導了不能任意胡為?” 扶蘇臉上掛著笑,卻對欒提頓剛剛微妙的停頓心中玩味,有些諷刺的想:恐怕欒提頓想說的不是“胡亥”而是胡姬吧。 但扶蘇只是保持著臉上的微小,引人誤會的說:“胡姬是個好母親,完全明白后宮生存的規則。” ……后宮的生存規則?向男人祈求憐愛和寵幸嗎?! 欒提頓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陰霾,不等他再提此事,扶蘇已經把話題重新拉回來,口氣平淡的說:“單于對胡亥倒是很有香火情,總詢問他的情況,不過,扶蘇覺得,大王還是先說說打算用什么來換我手中的東胡布防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