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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夏小姐閨名金桂,年方十六歲,生的花柳之姿,還通文墨,只是遇著孫紹祖這等只一味好色的粗人,何解她的風情。幸而這夏小姐還有一項別家閨秀都無的好處,既是秉性又毒又辣,吃酒吃rou吃便宜就是不肯吃虧。她內里水性兒,愛的是那等文秀公子,新婚前十日因孫紹祖賣力耕耘倒還覺有滋味,后頭這孫紹祖故態復萌,不僅將她帶來的丫頭乃至不大年輕的媳婦子都yin遍,還私開了金桂的箱籠,這叫本意要徐徐壓服住丈夫的夏小姐如何能忍,說不得就鬧個天翻地覆。新婚次月,這對兒新夫婦就大打出手,金桂開頭著實吃了男女力氣的虧,可這女子卻是個狠戾的,愛自己比神佛菩薩,鄙他人若糞便泥土,睚眥必報,當夜便趁孫紹祖吃醉了酒后險些溺殺他。 孫紹祖有力氣有官銜兒,夏小姐有錢有親戚有根基,這兩個鬧將起來都有個家破人亡的氣魄,于是誰都奈何不得誰,倒僵持住了。這孫紹祖便著意作踐正妻,贖買了個粉頭作姨娘,日日與妓子丫頭老婆胡鬧,叫夏小姐獨守空房。這夏小姐如何肯依,沒多久竟自己覓了相好兒,正是那種白面小生兒的長相,分外討夏小姐喜歡,這相好是唱老旦的戲子,卻是孫紹祖置辦戲酒時常請的小戲班中的人。這種登不上高臺盤的野戲班兒的男女與青樓里的妓子實際并無二樣,臺上唱念做打,臺下就作炕上勾當。最可笑的是,這戲子已是成了親的,其妻亦是戲班的人,孫紹祖只愛女色,早前就偷著了這女人,一旦請了這戲班兒,孫家就如同秦樓楚館一般了,孫紹祖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自是胡作非為,可夏小姐的屋子也是春光滿室,說不得誰更荒唐。家下許多人都心知肚明,連那些個上年紀的老婆子都羞的站不住,但礙于兩個主子的厲害,誰都不敢多嘴。這一來,孫紹祖夫婦倆一時之間竟也相安無事…… 杜仲知道孫紹祖成親后就漸將其人拋去腦后,并不著意對付他。當日這孫紹祖心懷不軌,杜仲阻了一次他的前程,已算報復過了。兩人其實并不相識,于某些事情上偶然交匯后就南轅北轍了。 杜仲此時緊張的是九月將至,親迎的正日子就要到了。 而在開平衛的宋辰也在這當頭請官媒以他親手捕捉的活雁作禮,登門求合八字。 第71章 王門嫁女 因賈赦的事情, 榮國府多半年都未緩過氣來,賈母、賈赦、賈政及邢王二位夫人是一個接一個的生病,這個還未好那個就倒下來, 賈璉鳳姐夫婦各處不停照應, 忙亂到連空出來的榮禧堂都未及搬進去。 好容易小半年過去,請醫吃藥的日子總算熬到了頭,榮府上下的藥氣都散了的時候,鳳姐尚排場喜榮耀的心氣兒又高了起來,因跟賈璉商量搬到正院居住的事情,誰料賈璉卻不愿意。 鳳姐奇道:“爺襲了爵位, 現在大家伙兒也拿你做正經的當家人, 搬去正院居住原是正理兒,我以為不過說一句的事情,你怎反先派上我一篇不是來?” 說著, 熙鳳就冷笑:“二爺若真孝順,早先倒不該襲爵,把這爵位讓給二老爺或者寶玉才是真孝順呢!現今兒咱們一家子或是給叔父或是給堂兄弟做管事務內外管家, 許是老太太、二老爺等也不會生這場大病……” 賈璉笑道:“我才不過說了一句, 怎的引出你這些刁鉆的話來!榮禧堂連老爺都沒居住過, 你以為我不眼熱,只是那日聽林姑父點撥了一句,我才悟了, 說到底那里也不過是一處房子, 空著比咱們慌不迭的搬進去好似占窩子似的要好處多得多。” 鳳姐疑惑:“二爺如何得了林姑父的青眼,得他老人家點撥?”林姑老爺如今可了不得,已經蒙恩典于二品尚書實職上加贈正一品特進光祿大夫散階,正式入了內閣, 參預機務。林姑老爺鎮日公務繁忙,林meimei現今又由林家長輩陳老縣君教養,兩家來往自然稀少起來。 賈璉嘆道:“還是沾了二meimei的光。原是與妹夫商量婚事,妹夫約我在微園,你也知那微園本就是陳大人的居住,我去了才知道原來姑老爺也時常居住在這里,這不就遇著了。” “林姑父無再取之意,老縣君還是陳大人的堂姑母,這兩家人親厚至極又都人丁凋零,在一處還多些照應。”鳳姐點頭笑道:“可見是妹丈有意照拂爺的,不然哪里不好商量,倒巴巴把你約去那里。” 璉二爺笑道:“我想也是,陳大人和林姑父還開了尊口,讓我常去。必定是杜兄弟見我們對二meimei上心,才有意從中排解,你也知自打老太太先前露出那將林meimei配與寶玉的想頭,林姑父舍下他那個國子監的名額后,姑老爺就一直淡淡的,若非還有幾個meimei交好,真就與我們不來往的意思了。”這姻親最厚也最薄,尤其像林、賈這種只一輩兒結了親的,親疏都只系于嫁過去的賈姓姑娘身上,自林姑媽去后,兩家的情份就丟了大半兒。老太太當日那樣急切的要接林表妹進京,就是想保住這僅剩的一小半兒,誰知還弄巧成拙,給林姑老爺心上留了個“算計他唯一骨血”的坎兒。 自從上京以來,林如海一點都沒遮掩他漸次冷淡的意思,將國子監名額給賈寶玉之后,賈母仗著輩分請了幾次,林如海都未肯登門,只以公務等語敷衍一二,后來寶玉在國子監表現不佳,連賈母也不再碰林家的釘子了。如今能稍稍和緩,還真多虧了賈璉夫婦二人對meimei們肯用心照拂的緣故,林如海一心為黛玉籌謀,自然對璉鳳二人有好感,才有這回點撥教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