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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耳墜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她家的孩子們可給打的赤金的簪子!更不提這些好孩子們都親手做了福物掛上。史太君摸摸自己頭上的金釵,志得意滿的準備閑了招賴嬤嬤說說話兒…… 賈寶玉擠在姐妹中當間兒,也要姐妹們做的那些福物系在項圈上。姊妹們不肯給他,他就撒嬌弄癡的窩進賈母懷里,眼瞅著老太太頭上那串兒。賈母拍他一下:“別個都隨你,只這個是你姊妹們孝敬我的,不能給你?!?/br> 榻上賈寶玉扭股糖似的撒嬌,賈母一陣陣笑的開懷。到底是寶釵幾個看不過了,從自己釵頭上取下一二個給他系在項圈上了。綠色小粽、紫色桑椹等夾著那塊褶褶生輝的通靈寶玉倒十足野趣,叫寶玉不時就低頭撥弄一下。 地下鳳姐也湊趣,故意拉著長音兒嘆一口氣:“有了頭上的,那手腕子上的、腰上的、腳上的都不值了!叫我們說什么呢?罷,罷!一會子我只多敬大嫂子兩盅酒,叫我倆這不招疼的自己吃醉了去——許是夢里老祖宗也這樣兒拿那五毒的香囊、驅五毒的彩鞋來夸咱們一回!” 說著就拿眼覷李紈,叫她也來湊趣討喜歡。 只見這花廳里眾姐妹都是一水兒鮮明衣裳,年華正好的笑靨,獨李紈穿一件半舊不新的鴨蛋青長褙子,似有些神思不屬,此時方笑道:“倘若酒氣熏著了meimei們,老祖宗怕要打出兩個醉鬼兒呢,豈不更是‘八寶飯上撒鹽巴’,多添一味不討疼嗎!” 兩個人一唱一和,直叫這廳里的笑聲傳出老遠。 因賈母說下午在她院里搭出小戲臺來,一并請來薛姨媽和東府尤氏婆媳,娘兒們高樂一番。于是云安諸姊妹度下晌午未必有空兒,因相約此時去弄那“端午景”。 所謂“端午景”,就是在端陽節當日,閨閣中的女孩兒采月季、榴花、茉莉、菖蒲等時令花草,或插瓶兒或弄花籃,置于屋內廊前,取其香氣盈盈之意。 今日賈母如此高興,女孩兒們自然該正經拿出技藝來擺弄一下花草。寶釵屋里有個鶯兒會編花籃子,因此她說道:“不若咱們合力做一個大花籃進給老太太?” 眾姊妹無不應和。 正當榮國府花園里好一幅“豆蔻碧玉好韶光,弄花織草渡荷風”盛景時,皇城西苑亦是君臣同賀端陽,當今帶著諸皇子、重臣乘風臨水,在樓上觀下面百十來個好男兒騎馬射柳。 杜仲和宋辰已射過一輪,此刻在陰涼處稍作休整。 “怎么不見你大哥?”杜仲遠眺馬上的人。 謝鯨年輕有為,長得俊俏又出神勛貴,正是當今最喜愛的臣子模樣。杜仲雖不與他同數一個大營,卻也沒少聽說這位謝玉京的名聲,況且上次他和宋辰兩個能入剿匪隊伍,還多虧了他。當時三大營各要抽調人馬,時領了副將之職的謝鯨點了他們師兄弟所在的總旗。 更因謝鯨的緣故,杜仲和宋辰才能做先鋒,立下大功。尤其宋辰,他面上有瑕,本朝雖不似前朝那樣要求官員臉上不得有疤,可也前途有限,軍中的上官就會下意識不肯委以任務,以免有朝一日叫這樣的人升上去,面圣時不雅。因宋辰確實功夫好,況且也只是頭一次任命,通州大營里的上官就沒黜罷下他。誰知宋辰此人悍勇冷酷非常人,不僅沒嚇得腿軟卸伍,還作為先鋒就梟了賊首,其血下風采,被人稱作“半面修羅”。 謝鯨力保宋辰首功不旁落,這一隊十人因此被偶然興起的圣上召見……宋辰、杜仲升為百戶,他二人也見識了謝鯨在御前的得寵程度。 “他又守喪了。”宋辰也看場內。 “又守喪?”杜仲吃一驚,他耳聞謝鯨才出孝不久,怎的又守上了。況且謝鯨因接連守孝耽誤了親事,這謝家連年喪親嗎。 說起這件事來,宋辰也不該作何表情,這謝家人大多高壽,喪都是喜賞,那些太爺輩、祖父輩的人他見都沒見過,縱然是謝府假子,宋辰也做不出悲痛神色來,至多悄悄同情一下他大哥而已。 “謝家曾祖不僅兒子多,兄弟也不少,這次好像是位叔曾祖先沒了,后兒一位伯祖父也去了?!?/br> 杜仲心下算一算,叔曾祖是四服,伯祖父是三服,都未出五服,也幸好這些都遠了些,服孝的時間也不長。 他方想完,就聽到宋師弟悠悠的說:“謝家還有好些高壽的叔祖父、從祖、堂祖……”至少還有十來位,最年長的一位今年已有鮐背之年。 杜仲摸摸鼻子,替謝大哥默哀一會。 “宋辰!” “杜仲!” “準備上場!” 兩師兄弟忙整衣上馬,脊背挺直,兩馬并行,身后跟著他們手下各五人,十二匹馬分作三排,齊的連樓上圣人也被吸引了。 當今瞇起眼睛看了一下,指著宋辰問:“這是那個才立了功勞的,叫什么來著?” 宋辰倒因禍得福,因臉上這塊胎記給皇帝留下了一些印象。 當即就有武大臣笑道:“叫宋辰。是謝鶴的繼子。” 當今挑眉:“是謝鯨那孩子的弟弟?果然有他兄長的一些風范!” 此時在立的諸大臣個個眼饞扼腕,只恨謝鯨不是自家子弟。謝鯨不在御前,還能叫圣上記著,別人提他老子的名,圣上卻只說他,這兩個人不同父亦不同母,算哪門子的兄弟呢!圣人的心也忒偏了…… 縱然都知道當今素來將文武一盤水端的很平,可其實誰都看得出來圣人心里更愛重武官些。這看在三皇子眼中尤為難受,只恐怕老爺子因此不選他這“文皇子”,而中意另兩個兼習武的皇弟。陰陰的看了一眼在場的武將,三皇子眼見自己身為龍子尊貴,卻連頭一列靠近皇上的位子都沒有,越發郁郁,不免生出些恐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