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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你說什么?”見她回來,平兒笑問。 云安挑眉:“你們倒是耳朵靈光,才留我一會子,你就來了。” 平兒嘻嘻笑,借著這次機會,奶奶可是罷免了好些個‘外心’‘歪心’人的差事,如今這家里,奶奶說話可比從前好使十倍,百倍了。 這鳳姐與王夫人日漸離心的征狀兒,在座的三個人就沒一個看不出的,不僅如此,連她們耳朵里也聽說了些個“太太中飽私囊,將官中的錢花凈了才不肯管家”“璉二奶奶因錢和太太翻臉了”這樣的風言風語。 “太太怕我們管不好院子里的賬,說要短了東西去告訴她去。”云安笑道:“太太掛念哥嫂,命我過幾日家去看看。” 只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平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遂也眉歡眼笑的附和:“我們奶奶也是這話呢,姑娘們誰缺了物事或者有心想頭,只管打發人說一聲兒……奶奶這兩月又給舅太太做了兩件春衫,一會子我包來你給捎帶去。” 迎春和黛玉也不理論,總歸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罷了。 平兒去了不一時,林之孝家的就登門送布匹來了:“春夏兩季的布料,妝緞、羽緞、宮綢、羽紗各三匹,洋緞、洋縐、潞綢、松江綾各二匹……” 將單子念過一邊,林之孝家的滿面堆笑:“二奶奶說了,許是她挑的花色姑娘們嫌俗氣,請姑娘們擔待罷。” “姑娘若有喜歡的花樣顏色,這里一時沒有的,請姑娘們打發人告訴我們一聲兒,我立時就給姑娘換過,并不麻煩的。”林之孝家的分外周到細致。 司棋等大丫頭將她送出去回來都笑:“二奶奶可是狠狠地整肅了下她們,往常這些管家奶奶們何曾這樣好好說話的。” 云安三個翻著賬簿,卻搖頭道:“看看這幾日分配到咱們這里的份例,也太奢費了。這一大家子算起來,一年光是府里的花銷,就得幾萬銀子,可統共算起來咱們才多少人呢?”這分到各院里的才知道,若按這份例,每個小姐往常吃穿用度的講究程度翻個翻也用不清的,也早能攢下一筆可觀的私房了。 只是三個人實際上都不是這里的人,也不好多說,只命繡桔、雪鷺兩個按上下份例裁剪布料分與眾人,下剩的登記入庫。 ———— 剛變了規矩的時候,眾人難免不習慣,只是這院子里的三個人都能寫會算,大丫頭也能干,況且她們統共的人也不上四十人,很快就梳理順了。這關上院門就能過自家小日子的舒暢,真真是哪個人都不愿叫改回原本的規矩。 從前空著的五六間屋子也收拾了出來,有改做公庫的,有給新進來的兩個針線上人住的。杜云安命花婆子請了幾個粗使嬤嬤,利利索索的將后角門旁的一間屋子改成了茶水點心房。平明院的小廚房設在挨著這院子不遠的四五間小房舍里,原是鳳姐慮著姑娘們恐怕不喜聞那種油煙味兒,于是又作了一番好人,將兩處空置的地方兒劃出來分給兩撥姑娘做廚房。 鳳姐的這番做派,也是因姑娘們的院子都不是三進的齊整房子,比不得榮禧堂、榮慶堂和她夫婦二人住的丹桂苑。這樣一來,趙姨娘可倒了霉,王夫人指了她臨近的屋子設廚房。這趙姨娘因為年輕受寵,還育子女有功,當日是將榮禧堂大院子西側的一個小跨院分給她住的,這小跨院雖正屋只得一間,是個一明兩暗的格局,卻是趙姨娘自己做主的地盤兒,況且也算清凈雅致,賈政歇在此處的時候倒更多些。如今前頭的一間屋子作廚房使,還不算吵鬧煩擾的壞處,只說那春風一吹,油煙味兒就灌進趙姨娘的屋子來,任是趙姨娘如何熏屋子都沒用,賈政歇在這里時,還未睡半個時辰就道床帳里都一股子油膩煙氣,穿衣拿腳就走人了。氣的趙姨娘背后連連咒罵鳳姐,還找去探春的致遠齋,生生攪和了三姑娘“曲水流觴春日賞景”的興致。 這是別話,暫且攪擾不到云安三個的好日子。 她們三人此時也全顧不得別個,一門心思弄蔻丹呢。 “這個顏色正!”黛玉拍手笑道。 圍著的幾個丫頭都伸著自己的手:“用我的手來試!” 連最穩重的梅月和雪鷺都伸長了手,杜云安取出一桿最小號的毛筆將筆尖兒剪齊了,然后蘸著小瓷盤里的朱紅色粘稠液體輕輕給幾個大丫頭指甲蓋上薄薄涂一層。 梅月幾個翹著那根手指,不肯用嘴吹,怕風大吹皺了,只用另一只手輕輕扇一扇。 約莫盞茶功夫,云安上手摁摁那紅指甲,果然已經干了:“好了,去洗洗手試試。” 幾個姐兒就爭先恐后的去洗手,梅月心細,還特地搓搓那紅指甲,揚聲笑道:“不掉色兒。” 其他人越發感興趣了,忙央求云安給她們也涂上。 迎春笑道:“別急。”說著就拈過一個小碟子,里面放了些金箔紙剪出來碎末、花瓣。 趁著那瓷盤里的松脂未干,杜云安給幾個人都涂上了,然后迎春和黛玉兩個,或輕輕灑一點金末兒到指甲蓋上,或用針戳起花瓣形狀的金箔貼在上面……幾個女孩子指甲蓋有正紅色的,有閃著碎金的,還有兩個朱紅上飄著金箔花瓣的。 等干透之后,那金箔果然也粘成一體了。 “梅月過來。”云安笑道,剪下一塊只比指甲蓋大一點兒的厚棉布浸到燒酒中,然后將這塊酒布貼到她方染了的指甲上,“等試好了,重新給你涂好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