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時人講長夫少妻,男女歲數相仿佛都不算相配,男大女二歲以上的才好呢。甄二姑娘和北靜王就是這般,論起來,甄二姑娘今年才將將十六歲。 ……娘兒們又說了一會話,與元春相厚的宮人就在門外輕輕敲了兩下,示意快到時辰了。 李夫人和元春只好凈面理妝,用脂粉將哭過的痕跡全都掩蓋起來。出宮前,李夫人還需往慈寧宮正殿去拜別太后。 元春依依不舍,臨到分別,突然拉住李夫人的手:“舅母,那個人是誰?” 李夫人先還不解,看到元春的眼神才明白,長嘆一聲:“事已至此,知道了徒增傷懷罷了。好孩子,咱不問了啊?!?/br> “是誰?”此時,元春性情里隱藏著的隨王夫人的執拗一面表露無遺:“我非是不死心。舅母告訴我,我也給我的這前二十年一個了結罷,日后只任命熬著去?!?/br> 這話叫人生悲,李夫人眼眶發燙,趕忙眨眨,不敢再耽擱:“是定城侯長孫謝鯨?!闭f罷,李夫人匆匆離去。 “謝鯨?”元春將這個名字壓在舌根底下,仰起臉而來,卻擋不住淚珠兒一串串的滾落到地上摔成幾瓣兒——母親,舅舅看中的是謝鯨,你還有什么不足呢?就非得是鳳子龍孫才肯罷休嗎!如今這結果,您可如意了嗎…… 慈寧宮正殿,太后并未見李夫人,只她的掌宮嬤嬤說太后乏了,令李夫人在殿外行罷禮出宮自便。待李夫人去了,這掌宮嬤嬤進殿復命,耿太后閉目眼神,突的冷笑道:“如今我怕什么,我倒正要等她們的好戲呢?!?/br> 那嬤嬤也不勸,太后此舉雖不妥,但到底是件無關大局的小事,只要不再二再三,圣上是不會計較的。 如今宮權三分,皇后自然是最大的,可礙著孝道,不能不讓太后和甄太妃一些。而太后太妃兩個,甄太妃才是那個手握實權的,耿太后不過占一重身份罷了,耿太后當年為妃時被甄太妃壓在頭上,好容易被當今扶為太后卻也奈何不得甄太妃,這新仇舊恨一重又一重,如今卻借著元春的事狠狠出一口氣:這清寧宮甄太妃不是要借此施恩拉攏王子騰嗎,她偏不準,還得一桿子把人支去清寧宮侄孫女夫家去,她倒等著要看,這甄賈兩家能不能一如往昔般親近,半點齷蹉嫌隙不起? ———— “是你做的?”宋辰看著眼前這個沒個正形,賴在他家里吃酒的大哥。 謝鯨喊冤:“我沒那么下作!”不愿娶他家女孩兒是一回事,卻不能為此害人家終身。 “我……頂多算是推波助瀾了一點點?!敝x鯨摸摸鼻子,沒好意思的:“就一點點。本來我查著那位賈二太太也不愿把女兒嫁我,人家往宗室使勁呢,你大哥我就順水推舟暗中幫了一把……沒料想興平郡王世子妃的位子都在眼前了,這些人還能因‘事不密’將整個棋盤砸碎了!” 謝鯨一個勁搖頭:“扶不起!” 但到底對那個女子有些虧欠,因拉他兄弟的衣服:“我說,你幫大哥個忙?!?/br> 宋辰抬眼看他,心下猜肯定沒好事。 就聽他大哥說:“我準備了三千兩,請你那位杜家妹子將銀票夾在給她表姐添妝的禮物里頭……” “不行。”宋辰伸手就將衣擺扯回來,站起身:“沒商量?!?/br> “怎么不成?她表姐入北靜王府,榮國府上難道不送禮物,托她夾在里頭嘛?!?/br> 宋辰不肯給云安招麻煩,仍不許。 “只跟她表姐說是王家夫人借義女的手給甥女的,不會給你心上人招麻煩?!币娦值懿怀攒浀?,謝鯨瞇著眼睛威脅:“我是替你小子造了個跟人家說話的機會,若不然,我這就敲隔壁的門,親自拜托去!” 宋辰臉黑的嚇人,情知他這位大哥真敢如此,只好勉強答應:“若是沒機會、不妥當,這三千兩只當你給我花用的了。”言下之意是送不出去就給杜云安了。 把個游擊將軍謝玉京氣笑了,他這兄弟比麾下的兵油子們的臉皮還厚。 “治那什么賈瑞的法子還是我給你想的,人也是我幫你找的,你小子過了河就拆橋……”謝鯨指著宋辰笑罵:“信不信人家姑娘知道了以后躲著你走!” 胡亂把裝銀票的荷包丟掉,將銀票塞進袖袋里,宋辰站起身,一副送客、他要出門的樣子:“大哥慢走,不送?!?/br> 謝鯨用腳尖挑起那荷包,吹吹灰塵,仍舊胡亂掖起來:“你還挺小氣。”就是個毫無記號普普通通的荷包,這醋勁兒,也沒誰了。 …… 隔壁,杜云安正在幫杜仲收拾最后一點行禮,明兒杜仲和宋辰就要進通州大營了,頭三個月是不許出營的,因而杜云安今日托了鳳姐悄悄回家送他們。再待一會兒,她就得回榮府去。 “哥哥,我聽說那個‘瑞大爺’的事了,是不是你……”云安想了想,還是問出來。 原來這賈瑞最近出了一樁極大的丑事,叫閨中的女孩兒們都聽說了。 按此時習俗,二月二龍抬頭之日后,年節才算過完。二月二正日,世家庶民自有許多節俗,而書塾之中,也更有一件“祭求文運”、為書“熏蟲”的習氣在。 因嫡支的賈寶玉入塾讀書的緣故,今年賈家的家塾尤為鄭重——上一輩不論,賈寶玉這代,賈珍不學無術,他上面賈璉、賈珠都是延請業師教導讀書的,他雖先前也請了業師,可的確是頭一位進書塾的嫡支。賈珍因此撥給家塾的銀子都厚了五成,學里供應的茶和飯都升了檔次,這叫代儒也提起了些精神,要好好擺置一下家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