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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辰連忙擺手,俊臉漲得通紅,他是一千一萬個不想做什么二哥的。只不過到底也不舍的離了這院子,僵著背往東廂走, 杜仲還在他身后說:“一會子我們殺兩局再睡。” “殺兩局?”云安奇道, 心里好笑宋師兄還怪害羞的。 杜仲最近棋癮頗大,可他meimei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臭棋簍子, 杜仲可不敢招惹,忙笑道:“你宋師兄素喜睡前手談幾局,我陪他。” 杜云安只在用圍棋的黑白子兒擺五子棋上很拿手, 因此一貫佩服那些個走一看十的人, 便向東廂揚聲笑說道:“我見過兩本好棋譜, 下次抄來給宋師兄。”迎春那兒有不少棋譜,這回她們三個姐妹還從榮府書紙庫里翻出來好些霉蛀的來。 宋辰耳根子發燙,裝作淡定的道謝, 卻也沒假裝客套的說甚不用麻煩的話。 好棋譜?杜仲就看他師弟一眼,打定主意要從師弟那里拿過來——反正師弟的棋風一貫悍勇,以勢不可擋取勝,想來是不愛時下講究“以靜制動”講究做局的棋譜罷? 他正自盤算,悄悄向他師弟做個“給我”的動作。宋辰垂下眉眼,不接他師兄的那茬兒,背過身去無聲拒絕:給我的! 杜仲狠狠看一眼,才回身跟meimei照例說會子家常替她消食攢困勁兒。云安因把賈家大姑娘要出宮嫁人、王夫人做媒、李夫人打算之類的事情告訴她哥哥,杜仲將那個什么賈瑞先擱進心里,面上只不肯提起,只扯別的話說:“這么說,那位賈大姑娘要嫁的人就是宋師弟的兄長嗎?” “宋師兄的兄長?”杜云安疑惑。 “今晚上咱們不是遇到了嗎?” 云安睜大眼睛:“那個謝玉京?”這世上難道真是無巧不成書嗎? 杜仲好笑:“你方才只想著頑了罷,你宋師兄不是說他大哥名鯨,字玉京了么。” 杜云安使勁回想了一番,果然今晚上只剩下一顆頑心了,連模樣都想不起來了,光記得是個高大男子——與宋師兄差不多高罷?那時宋師兄擋在她前面,云安現在就只想起來宋師兄的背影。 “安安別想了,與咱們也不相干。”杜仲也不過隨口一說,謝鯨是外男,安安會用心記住才怪呢。 后悔沒看兩眼了,云安扼腕,那可是將得“貴妃下嫁”的奇男子吶!她心內腹誹,一時又覺著京城真小。 不一時,杜仲就把meimei攆回房休息,他自往宋辰的住處走,臉上的神情已從和煦凍冰上霜了。 東廂房門未閉,宋辰單手搭在炕桌上,盯著眼前半殘的棋局發呆。 “今日不下了。”杜仲心內裝著事,少見的無甚下棋的興趣。 宋辰拈起一枚黑子,低聲道:“師兄在想那位‘賈瑞’之事?” 杜仲劍眉微揚,回頭望了一眼這里與堂屋的距離,“你聽到了?” 宋辰點頭,看向他。 正如杜仲留下宋辰時說的那樣,宋辰已然是杜家的一份子,聽著了也不妨。 宋辰坦蕩蕩,杜仲也不矯飾,淡聲道:“事關安安,我得確定那個‘瑞大爺’不會糾纏或者胡說才行。”賈家那些老爺少爺兒們的品性可大都不咋樣兒,別無端端惹上一身臊。 師兄弟倆藝高膽大,這晚上就摸到了賈家族人所在的街巷,此時尚不很晚,這幾日又無宵禁,因此倒叫本只是先來轉一轉的二人很容易得知賈代儒一家的住處——杜仲和宋辰方到代儒家附近,就聽到了合著偶然間響起的炮竹煙花高一聲低一聲的人聲,一個老者高聲喝罵,一個男子磕磕巴巴的背書聲,還有個老婦人口口聲聲“瑞兒”“瑞兒”的心疼叫喚。 “這人家里不打緊罷?”兩人向路過歸家的行人問。 “哦,又是儒老太爺教孫子背書吶!”幾個才晃悠回來的醉漢擺手冷哼:“放心罷,沒什么事兒!那家里的老太爺又管教孫子呢——初一鬧了一回,大元宵節的又鬧,顯擺他會教孫子讀書嘛!多早晚都不叫左鄰右舍的安生……” 聽到這些,師兄弟兩個倒松口氣,這戶人家的老爺子管教如此嚴厲,量這賈瑞也不敢鬧出什么風波來。 做哥哥的安下心,自覺去了樁心事。可那個不想當人哥哥的卻仍不肯放下,總想要親自看一眼那‘瑞大爺’是個什么樣的人。 ……好不容易杜仲殺了一盤棋自去睡了,宋辰只睡不著,索性悄悄出去散淡散淡。這一散淡,就到了賈代儒那小院子里。 賈瑞方背完了一篇書,哆哆嗦嗦的鉆進被褥中取暖,此時夜深人靜,他只要一進床帳,就忍不住又翻那本春宮,邊動作邊助興一般嘟嘟囔囔的說些“meimei嫂子好人兒……”的下流話。 宋辰藏在屋后,露在月光下的半張臉鐵青鐵青,拳頭隨著里頭污言穢語越攥越緊。 月已西斜,剛下火睡著的賈瑞就倒了大霉,睡夢中被雨點般的拳頭砸醒過來又砸昏過去——還是次日賈代儒因見孫子日上三竿還未起來用功怒而砸門時才震醒了他。 宋辰狠狠打了賈瑞一頓,回去時仍不消氣,心內正盤算時就聽個涼涼的聲音說:“去哪兒了?” 他抬頭看時,卻見謝鯨拎著一壇子酒正倚在他那小院的大門處。 謝鯨懶懶散散的倚墻站著,全沒有人前那副端正威嚴的樣子:“‘知好色,則慕少艾。’辰弟長大了。” 宋辰瞇起眼睛,盯著他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