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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放心,這不是李夫人給我的,原是鳳姑娘出門子時府里放賞時賞下來的。”是勞動所得。 “京中連下了幾場雪,那山里的雪就更大了,哥哥可不許這時節進山去……”杜云安瞪著他哥哥,“哥哥放心,我知道輕重。李夫人給的那些東西,日后咱們離開時都要還給人家的。”用了的布料皮毛之類的物件兒,也要記下來折銀給人家的——脫身就該脫得干干凈凈,既然不打算認外家,就不能貪人家的好處。至于李夫人對她的一片心腸,杜云安只好趁還在京里的這幾年好好孝順她,也算償還一二罷。 杜仲見meimei清楚明白,不由得驕傲又心酸,他摸摸安安頭上梳成桃心的小發髻,發誓要出人頭地,給安安好日子過。 次日云安方醒,就聽外間荷月嘰嘰喳喳的和一個小姑娘小聲說話的聲音:“你多大了?家鄉在哪里?還記的爹娘的姓名和模樣嗎?你仔細想想,若能想起來,我們倒能幫你打聽打聽呢。若是真想不起來,也沒什么,跟著我們姑娘過活,不比家里差,我們姑娘為人最好了……” “荷月?” 荷月聽見,忙端了水盆進來:“姑娘醒啦!大爺一早就出去了,命我們不許叫醒姑娘,教姑娘只管睡飽了。” 云安刮刮她的鼻子:“我還睡呢,一早兒就聽到有只小麻雀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 荷月吐吐舌頭,指著外面笑道:“還早呢?已經巳時了——今兒陰天!” 云安從懷里摸出銀表打開一看果然指針就快指到“十”了,也唬一跳。 “快進來呀。”荷月沖外間招手。云安凈手洗臉時都不用旁人伺候,一來不習慣,二來那種叫小丫頭跪著捧盆請她洗漱的譜兒擺出來著實叫她難受。 云安自己就著盆架洗了臉,余光就看到一塊巾帕被顫巍巍的捧到近前,新進來的這人赭色袍子底下一雙金蓮微微露出個尖兒。 ‘是個裹腳的女孩兒?’云安下意識便想,接過帕子擦臉。 “姑娘,大爺給你添了個使喚的小丫頭,你快看看她!” 杜仲昨晚上就告訴云安了,說給她買了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使,身邊有幾個自家買來的人更便宜些。不止這三個,自家院子里也添了三口人,一個年紀大的叫魯伯的幫忙照管些家務,他婆娘單管洗衣做飯的事,另一個跛了條腿的壯年漢子劉三看管門戶,當門房護院使。 原本宋師兄也常在這邊住,一院子男人不好叫那正當年紀丫頭進來,杜仲便叫那小丫頭同兩個婆子暫住在鄰居一戶寡婆婆家里,今早才叫她們回來見日后伺候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杜云安邊問邊抬頭看她。 那小丫頭年歲不大,頂多十二三歲的樣子,長的倒白凈清秀,只是她一抬頭,云安就看到她眉心有一粒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杜云安盯著那粒小痣,艱難的說:“你叫香菱?” 小丫頭子搖搖頭,手里弄衣帶兒。 荷月見她緊張,便笑道:“姑娘,她是大爺從人牙子手里買的,還沒有名字。” 小丫頭感覺荷月在背后戳她,倒也還機靈,撲通一聲跪下,怯生生的道:“請姑娘賜名兒。” “你起來。”云安捏捏眉心問:“你先說說自己的經歷。” 這小丫頭見她和善,也便不太害怕了,就細聲細氣的道:“我不記得父母家鄉,從小就被拐了去,打有記性起,那人就打我,叫我管他叫做爹。原本在金陵一處賃的房舍里居住,誰知有一日滿城里捉賊人,挨家挨戶的搜……” 杜云安聽她說了過往的事,便知道這真就是薛蟠打死人搶去的香菱無疑。 原來當日薛家遁走,甄家三房老太太氣死過去,甄家起先只以為薛家藏起來了,便在金陵城中大肆找人,還驚動了應天府尹。這任應天府尹亦是個妙人,借著甄家滿城亂翻的勢頭索性排查了一遍城中人口,抓住了不少犯事的賊人潑皮,還破獲了一大起拐賣良家婦女孩童的人販團伙……拐香菱的這人本沒被查出來,只是這拐子做賊心虛,唯恐被抓的那起子人販子里有認識他的那一二個把他也供出來,便趁夜帶著香菱逃跑,正好被官兵逮了個正著。 其實,似被香菱這等拐賣的孩童原是好人家的孩子,應該張榜叫父母領回去的,可香菱被拐子打罵到生生忘了自己家鄉父母,無可被尋回。府尹便下令將她與剩下的幾個沒被父母領回的小童一起送去養濟院養活。可府尹良善,他手底下的小吏卻非個個是好的,其中幾個就動了歪心,將里頭幾個出挑的都悄悄賣給了相熟的官牙人。那官牙子是與他們沆瀣久了的,便不肯在當地買賣,把人轉了兩道兒到京城的牙行出手。 杜仲在鏢行時,與都中三教九流混跡的極熟,他才說要買個好丫頭給meimei使,相熟的牙子就把幾個好的給他留下來。杜仲便挑了看上去最有福氣的香菱回來——這女孩兒眉心的胭脂痣,極容易叫人想起佛菩薩的“眉間白毫相”,可不就是有福氣的樣子么。 “那姑娘是要喚她作‘香菱’了?”荷月巴巴的問,很是可憐這女孩子的樣子,“這倒是好名兒。” 杜云安本要改成她的本名“英蓮”,只是想到日后尋到她親生父母時不好交代這名字,便破罐子破摔,應下道:“就叫香菱罷。” 香菱忙福身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