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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賈迎春年歲還不大,最近又自己立了院子,增了些信心,漸漸也愿意做決定,只是還不太堅決,每每都要詢問句別人的意見。 “姑娘想的極是,離晚飯還早呢,正好請林姑娘歇一會子養養精神,晚上老太太傳飯了一起上去。” 迎春聽了,笑道:“我們同去。” 她奶母霍嬤嬤見狀嘴撇的老彎,只是懼杜云安在老太太和璉二奶奶面前有體面,鴛鴦琥珀兩個都跟她極好,不得不忍下不發,心里頭暗恨她多事。 這廂迎春和云安才去隔壁探望黛玉,霍嬤嬤就摔帕子道:“繡桔司棋看家,我出去一會子。” “必是家去吃酒賭錢了!霍嬤嬤越老越糊涂,我只怕哪日鬧出來叫姑娘臉上不好看……”繡桔看她扭著肥碩的胯搖擺著出去,低罵。 “管她作甚,沒得她自己不作法倒叫姑娘忍著的!我原還看不過云安,可現在也承認云安厲害,也不見她跟霍嬤嬤吵架,不知怎的就弄的這老虔婆老實不少,依我說,請佛祖保佑云安再厲害些,什么時候把這老貨挪騰走,我們這里就安生了!”司棋氣哼哼的道。 黛玉房里,她的丫頭們規整了些她用慣了的家常之物,兩個大的就勸姑娘道:“這里色色齊全,可見待姑娘用心。姑娘既然已經來了,您不為自個保重身體,可就是想著您身上還擔著老爺和太太的臉面,擔著林家的體統,也不能再消沉了——那些個土儀禮物,還需要姑娘打發人分送各處……” 正說著,門口雪雁道:“二姑娘來了。” 雪鷺雪鶴忙扶起林黛玉,雪雁和雪鶯打起簾子請迎春等進來。 迎春和杜云安二個細看黛玉,見她臉上尤有淚痕,其羸弱之態叫人心疼。 一時丫頭又忙著上茶,迎春忙攔道:“不必麻煩,我看看meimei就走了。” 云安就把雪鷺拉到一旁問有無缺漏不便之處:“有什么事情只管說就是。” 雪鷺因問了些府中的主子等事,因說:“我們姑娘頭一日來,論理該拜會舅舅舅母、諸兄弟姐妹的,可今兒這情形,如何是好?” 這一則云安方才已悄悄問過鳳姐,鳳姐只說叫先安頓下來,一家子骨rou親人不必忒死板硬套規矩,等老太太和林meimei好些了,老太太自然叫人引meimei見府中諸人。 雪鷺松一口氣,方才人多,她們幾個努力聽努力記也只認得迎出去的鳳姐、三春和摟著姑娘大哭的老太太,管事大丫頭更是只認得眼前這位云安姑娘。偏生太太的陪房、亦是這府里出去的王嬤嬤又在船上病了,指望不上,要不是這里的二小姐和云安姑娘做事齊全,恐怕她們就坐蠟丟臉了。 “行禮箱籠都給抬到后院的罩房里去了,那幾間是專給你們的……平明樓二樓是姑娘們的住處,貼身服侍的丫頭們也在這一層……前頭倒座房還空了七八間……”杜云安將這院子的情況簡單明了的都告訴給雪鷺知道,平明樓說是一棟三層樓閣,其實前廳后舍都齊全,不僅二樓中間有一大間給姑娘們做小廳,還有一樓的抱廈是正經待客的地方。 不一時,鳳姐那邊服侍著賈母歇下不敢離開,也打發平兒過來支應。 幾個人都能干,不多時就將上下里外都理清明了。 迎春也看著黛玉喝下一碗五福安神湯,摁她睡下才從內室出來。 “你來我們這兒吃盞茶,歇歇腳再回去不遲。”杜云安拉住平兒。 待回到迎春起居的臥房外間兒,迎春方說:“林表妹瘦弱的很,我方才替她攏被子,看她陷進床褥里小小的一個,可憐的緊。”說著就滴下淚來。 云安想起聽繡桔私底下曾提及迎春的姨娘當年是大老爺的心尖上人,連如今二老爺屋里趙姨娘都多有不及,可這位姨娘命苦,一朝難產死了,留下個二姑娘在寡恩薄義的大老爺和刻薄貪財的大太太手底下過活。當時吃過不少苦頭,還是來了二房這邊才又過上了清凈日子,也難怪她養成息事寧人粉飾太平的性子。 那位姨娘是在趙姨娘生賈環的時候沒得,當時大房的姨娘一尸兩命,二房卻又得了一子,兩相對比之下賈赦翻臉極無情,迎春那個生下來就沒了氣息的小meimei誰都不許提。還是這回給賈敏抄經,迎春格外多抄了兩份悄悄也供奉上,杜云安才發現她心里不僅仍記著她親生的姨娘,還記的那個無緣的小meimei。 許是移情的原因,這會兒迎春極難得的拿主意很痛快,她命繡桔等:“一會子林家要送土儀等到各處,她們人口不熟,你們跟著去罷,遇到事情多提點著些。” 又叫司棋去正院找彩霞,看太太是什么章程…… ———— 林黛玉是扶柩回姑蘇后直接從那里上京的,而林家載著行禮大船從揚州出發,兩邊直到津海才并做一處。虧得林如海謹慎多做了準備,那作掩護用的大船這一路沒少受難為,要知道這一路林黛玉病了數次,她這一路船只是走走停停,可饒是這么的,竟然還比揚州的行禮船要快一點點。 其實林如海此次還要多謝薛家。雖則兩邊的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可因著甄家三房看上了薛寶釵,還從薛家給子女求寄名符的廟里弄來了薛姑娘的八字壓在甄瑳的靈位下,眼看就離壓滿真人所說七七四十九天不遠了,甄家卻發現薛家母子三人竟已悄悄離了金陵,甄家三房的老太太氣死過去,用命逼著將人找回來。甄家分了船只人手去攔薛家的路,這才叫載著大量財物的林家大船全須全尾的到了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