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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聞言,立刻有不舍,才要軟話勸說鳳姐改了主意,就聽鳳姐又道:“這丫頭心大了又不服管教,我才叫她出去。儂儂那里倒還好,今日的事原也怪不著她,她還受了一場氣,如此,便不罰她了。原先二爺還嫌我的丫頭多,如今出去一個,咱們屋里剩下五個大的,倒不算太出格了。” 這言下之意,她的丫頭給賈璉補空子。 賈璉躊躇半晌,才道:“罷了,就照你說的辦。另賞她一百兩銀子,權作我給的陪嫁罷。” 忽然回神又笑:“如何是五個,你本就有五個,加上儂儂,可不是六個?” 鳳姐笑道:“不算云安,這丫頭我有別的安排用處,二爺只管等著老太太贊你罷。” 賈璉奇道:“云安丫頭的安排,干老太太賞我什么事?” 鳳姐但笑不語。 這一節輕悄悄的掀了過去,只儂儂物傷其類,鎮日惶恐不安。 可私底下鳳姐卻對平兒道:“云安丫頭能干不假,性情也機變靈活,我是很喜歡。可我不能把這樣的人留在你二爺跟前,若哪一日出了事情,叫我不好料理。” 平兒聽了,一時只覺遍體生寒。 第28章 好戲連臺 怎么料理, 料理什么? 自然是如同那嫣兒一般,王熙鳳親自cao演了一出好戲:賈璉給嫣兒的那一百兩銀子,熙鳳先自己收了, 沒叫直接賞與嫣兒, 反而當面命平兒給了她父母,喜得那倆人無可無不可;熙鳳又作好人, 將嫣兒闖禍賈璉發怒, 靠她勸解才肯放出自便等語說了,嫣兒的老子娘感激的不知如何好,直把熙鳳當做活菩薩, 慌不迭的將女兒領回家去,不幾日便倉促馬虎的發嫁了她。 可憐嫣兒二十出頭的花信年華, 俏生生爽利利一個可人兒, 就被她家里胡亂配給了個快五十的鰥夫,前頭女人留下的小兒子都比嫣兒大好幾歲。那家倒是附近鄉里的富戶,可嫣兒嫁過去頭一日就給那里頭掌家的大兒媳婦問到臉上:“我知道你原是伺候人家少爺的丫頭,被收用過無疑,只是我問你,被收房里多久了, 可有生下個什么來?” 嫣兒羞憤欲死,那家里的小兒媳卻道:“這個我打聽著了,收過久了的。不過大嫂的見識也忒短,倘若她有那能耐生下個什么來, 人家那大戶人家能攆出她來?” 大媳婦就點頭:“原來是使得不耐煩了, 才賣給公爹。既然生不出來, 倒省我一樁麻煩。” 嫣兒歷年積攢的衣服釵環大多被親兄嫂奪走, 好容易保住的一點子不幾日也都被她幾個兒媳婦搶了瓜分去, 她那棺材瓢子丈夫,一味的只圖她年輕鮮嫩炕上樂趣,下了炕就萬事不管,一切事情都是長子說了算——嫣兒想不開,才半個月就投河死了,她娘家鬧上一回,叫那人家賠了他們二十兩銀子也就罷手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王熙鳳只稍稍費了一點心,卻冷眼看了一整出的戲。 平兒盡管知道,嫣兒尋死怪不著奶奶,實際是她爹娘兄嫂不做人,把個好女孩兒又換了一筆財禮才致使她下場悲慘,可心里頭焉能不怕——往日別人都贊奶奶殺伐決斷不輸男兒,可如此此等心計手腕用在這兒時,對身不由己的奴才們就是滅頂之災。奶奶動動手指,就叫人自己往死路上奔。 這賈璉翩翩公子,俊俏風流,言談又有趣,行為又闊綽,平兒活到如今能見過幾個男子,偏偏又個個不如他,她正是易萌動春情的好年華,怎會半點都不動心? 只是這女孩兒本性良善,又跟在鳳姐身邊這些年學盡了察言觀色的本事,她最明白熙鳳愛賈璉的心,既不肯負熙鳳的恩,也看清賈璉不是她能托付終身的主兒,因此早就熄了心思。平兒只沒想到自己那半點子心思叫奶奶覺察了什么,這里來一段似是非是的敲打。 平兒自此更加避嫌,也更謹慎小心,一門心思等到了年紀出去配人做正頭娘子。卻不料她死了心,反而越發入了王熙鳳的眼,后來熙鳳智計百出將眼中釘全拔去時,忽恍然發現賈璉竟大有與她離心的態勢,急急忙忙的要收平兒到房里,好用來拴賈璉的心……此為后事,暫且不提。 卻說那鳳姐私底下說要把杜云安支到別處去,卻不是假話。沒幾天,她便趁著賈母高興,與賈母王夫人道:“二meimei又病了,聽說是受了風?我那兒有幾種現成的藥丸子,倒在些病癥上很靈驗,不如太醫來時請他們瞧一瞧對不對二meimei的病,若有用也是我做嫂子的心了。” 賈母皺眉道:“可不是又病了,丫頭們不盡心,竟夜里沒關緊窗戶,叫你二meimei受風,太醫看了都說嚴重,氣得我做主攆了那日守夜的兩個,寧可現在先短著也要選了好的給她使。”又道:“是什么藥?” 王夫人因問:“可是舅太太家里秘方配的那幾種藥?” 鳳姐點頭應是,王夫人對賈母笑道:“這可好了,我料定二丫頭的病馬上就能好了。老太太您不知道,李家自祖上起就有這收集配方技藝的習慣,他家又家資豐厚,只要是好方子千金萬金都肯淘換的,因此就有那等急使錢的人家去往李家賣祖方,因此吃食穿用各類的方子手藝都應有盡有。李家又疼女孩兒,但凡家中女兒出閣必然陪送些秘方在里頭。” 賈母連連贊嘆:“我只佩服她家祖宗,這才是人家的眼光長久,為子孫后代謀了多少福祉來?”說著又笑:“叫我們家也跟著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