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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頭一次拜見李夫人時,她覺得面善,原來李夫人的下半張臉她時常能見著,杜云安捏緊鏡臺。 “咔嚓”!妝匣鏡臺碎了一塊,尖利的木渣子刺破了手指頭,鮮紅的血一下子染紅了細白指尖。 杜云安胡亂吮了吮指頭,合上錦匣,心內急轉:怕是銀線的姨娘已經猜著了真相——聽聞那位李大嬤嬤曾是李夫人祖母的心腹,如此善待看重云氏的理由,云氏私房里的那些秘方就都有了解釋:這位李大嬤嬤知道母親的身世,她娘是李夫人的庶妹嗎? 只是李家的事情這里無從去查,杜云安不知道為什么云氏不被承認,還成了嫡姐的陪嫁丫頭。上一輩的陰私,她暫且無力去查。 現在能肯定的就是:云安的娘是李家庶女,王仁鬧出的這些動靜正是因為她是李夫人的外甥女。 由王仁的做派和之前李夫人的表現看,李夫人還不知情,她身邊知情的李大嬤嬤還在靜養中,云安從未見過這位,不知道這位大嬤嬤是什么個態度…… 她只想熬過這一二年,安安生生的脫身回家和哥哥過平靜的日子。杜云安此時想都沒想過去認親,誰知道那李家是個什么龍潭虎xue,如今就惹得王仁萬般算計,若果真認了那可真就萬事不由己了。 想來哥哥也和我是一樣的心腸,杜云安心想,打定主意遞信給哥哥,同他商量過再說。 杜云安思及哥哥,突然更加不安起來。 ———— “眼下兩樁大事等著,一個八月節,一個鳳姑娘出門子,我們忙的臉都黃了,你倒好,哄騙了太太,這會子亂逛亂躥起來!”杜云安寫了字條要去給銀線,好請她爹幫忙遞信,才出了后罩房就遇到瑞云。 瑞云刺了一句不消氣,眼珠子一轉又說:“我勸你繞到西邊甬道走罷,仁大爺才出了院子,若是碰到了就不好了……” 杜云安知道她看不慣王仁對自己獻殷勤,便信了這話,轉了個彎兒向西邊走。 “瑞云jiejie,仁大爺就是往西邊花園子去的,您怎么?”她身后抱著一摞錦緞尺頭的小丫頭問。 “哼!她躲仁大爺跟躲鬼似的,活該讓她吃苦頭,走!我們瞧熱鬧去!” 小丫頭慌忙扯住她袖子,差點把布料全坑她身上,氣的瑞云跳腳。 “好jiejie,太太等著呢!”小丫頭話音未落,前頭一個外廊下跑腿的媳婦就走過來笑道:“姑娘們,太太那里又催呢,要挑節禮的花樣!” 瑞云跺跺腳,只好先往正房去。 另一邊,杜云安邊思量邊快步走,西邊甬道花木繁盛,怪石點綴,十分僻靜。 “誒!” “瞧瞧叫爺捉到了哪個!” 突然,前頭樹后閃出一個人來攔住去路,邊斜著眼睛看云安。 小姑娘一驚,立刻停住腳,叫王仁張開的手臂空在半懸空。 “噗!”王仁的小幺兒沒忍住從鼻子里笑出一聲,氣的王仁回身就是一腳:“滾滾滾!” 那小幺兒跑開幾步,背對這邊。 杜云安才知內情,更看這個人不順眼,愈發覺得王仁尖嘴猴腮,猥瑣至極。 “好云兒,可是特地來找爺的?”王仁做出那風流浪子的模樣。 噦!杜云安退了一步。 王仁眉毛都豎起來了,胸口發悶——頭一次!頭一次有人敢對他干嘔! “沒、沒忍住。”杜云安小聲說,這可不是瞎話,她向來穩重,還是第一回 沒忍住,實在那聲‘云兒’忒油膩惡心了點。 不解釋還罷,一開口越發氣狠了王仁,他鼻孔都大了,一扇一扇的。 噦!杜云安撇開頭:“仁大爺,您擤擤鼻子罷。” 平心而論,王仁長得不錯,畢竟底子在那里,有王熙鳳這樣的胞妹,當哥哥的丑也有丑到哪去。可這會的王仁是真不能看了,好好兒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生生被氣成褪了毛的猢猻。 這臭小娘皮故意的! 王仁硬生生齜牙一笑,輕蔑道:“少給爺們拿腔作勢!奉勸你別吊過了頭!爺把實話撂這兒,你若是聽話,大爺必定抬舉你!姨娘還不算什么,改明兒做個明公正道的二房也未可知!” 說著就湊近了,曖曖昧昧的:“你也甭裝了!都收了爺賞的金釵了!” 可一可二不可三,但杜云安實在沒忍住,迅速后退低頭嘔了下不叫人看到。 “仁大爺自重!”云安正色道,“我沒這心思!仁大爺先前的賞,稍后就全給香桂jiejie送還回去。”聽到金釵二字,杜云安的手微微一抽。 王仁看她就差指天立誓了,索性不多廢話,回頭喝一句:“給爺把好了風!” 說罷就撲上來要摟住。 杜云安何等靈活,身子一矮就躲了過去。 她身量又小,左躲右閃跟只靈猴似的,倒累得王仁臉紅脖粗。 沒幾下,從杜云安走來的那邊甬路忽然傳來人聲,似乎是白芨再叫什么人:“誒,你干什么去?” 這里兩人都聽見,王仁眼里兇光一閃,惡毒的就沖過來要撕云安的衣襟。 杜云安氣急,也不躲了,只等他三兩步近前,抬手一抵,突然飛起一腳朝王仁的腿踹去。 誰知她矮了些,王仁又正抬腳,那一腳正好與王仁的腳尖對上。 電光火石。 “嗡——!”王仁懵了半晌,突然抱起腳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