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說：“大毛呢？”

    趙星說道：“剛剛還在后面呢，估計快來了，江寧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毛游泳是最慢的。”

    江寧點了點頭，幾個人又是在那里等了五六分鐘。

    溫紅婭看起來有點焦急，她說道：“都這么久了，別出什么事啊，我們過去找一找他吧。”

    江寧心里也有點忐忑，幾個孩子便心慌的原路返回，只是放眼周圍卻完全沒有發現大毛的影子。

    溫紅婭的眼眶一下子就紅起來，說道：“大毛不見了，他是不是溺水了？”

    江寧咬著唇，回道：“怎么會呢？大毛雖然游泳慢，但水性也不錯，趙星你先回岸上一趟，看看大毛是不是去找陳芥席陸了，我紅婭浩豪在這里找大毛。”

    趙星和張浩豪早就慌了手腳，趙星點了點頭，急急忙忙的朝著回去游。

    江寧對著溫紅婭他們說道：“我們到處找一找。”

    溫紅婭的眼淚已經開始流下來，她邊游邊點著頭，張浩豪雖說答應了，卻朝著回岸的方向不停的游著。

    江寧心里也急，他一邊游一邊告訴自己不會有什么事情，也就沒有注意到水勢越來越急的趨勢。

    趙星匆匆忙忙的游回去，看見陳芥和席陸，情緒一下子就繃不住了，他大哭著問道：“大毛，你們看見大毛了嗎？”

    陳芥一愣，大步跑上去，問道：“大毛怎么了？”

    趙星哽咽的哭道：“我……我……我們游到一半……找不到他……他了……”

    席陸和陳芥都驚住了，趙星嚇得腿都開始發抖，陳芥顫抖著聲音詢問道：“其他人呢？”

    趙星說道：“他們還在找大毛……”他的情緒逐漸開始崩潰，“怎么辦……鑰匙找不到大毛怎么辦……”

    “大毛他死了嗎？”

    陳芥低頭看了看腳下，她記得剛剛和席陸蹲在這里的事情，水還沒有漫上來，而現在卻已經到了她的小腿，來不及多想，陳芥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她不知道怎么做。

    而旁邊的席陸已經快步跑出去，陳芥在后面大喊著：“席陸，你干什么？”

    席陸沒有回答她，已經埋頭進了水里。

    陳芥轉過頭，對著趙星喊道：“快去叫大人過來。”她邊說著，和席陸一樣扎進了水里。

    趙星因為游泳用了不少的力氣，加上驚嚇，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連帶著走路都沒有辦法走穩，他邊走邊抑制不住的開始哭泣。

    江寧游著，慢慢感覺到水似乎變得有點急，體力也開始下降，他看見溫紅婭，便游過去，說道：“我們先上岸吧，說不定大毛已經上去了。”

    溫紅婭紅著眼點了點頭。

    倆個人要去找張浩豪一起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張浩豪也不見了人影。

    溫紅婭的眼淚開始嘩啦啦的流，說道：“江寧，浩豪，也不見人了，怎么辦？怎么辦啊？”

    江寧也慌了，看了看四周，便看見了掙扎在水面上的張浩豪，他大喊道：“紅婭，他在那里。”

    倆個人沖過去，一人拉著張浩豪的一邊。

    張浩豪的臉已經泛白，看見江寧和溫紅婭的時候意識也慢慢的模糊起來，無論是江寧說什么他也聽不見。

    江寧的眼眶也開始紅起來，溫紅婭邊哭邊拉扯著張浩豪的手往前面游。

    只是水勢越來越湍急，光是一個人游泳就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還帶著另外一個人。

    江寧呼吸急促起來，他感覺身體雙腳就像是灌滿了鉛一樣。

    張浩豪的臉埋在了水里，緊閉著眼睛，就像是安然入睡了一樣，耳邊是溫紅婭的哭聲，她說道：“江寧，浩豪，他不動了。”

    水流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惶恐席卷人心，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到底是淚水還是河水。

    江寧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對著溫紅婭說：“我要回岸上。”

    說完，他松開了拉著張浩豪的手。

    溫紅婭的力量壓根拉不住張浩豪，張浩豪就這樣漫漫的沉在水里，溫紅婭大哭著：“江寧，江寧……”

    江寧已經游遠了。

    溫紅婭在原地張皇失措的看著張浩豪下沉的地方，她失聲痛哭，雨水進到她的嘴巴里面，她僅憑著求生的*朝著前面游著。

    天上有雨水落下來打在人的身上，席陸瞇起眼睛，任憑水珠從臉上打過，他看見掙扎在水中的溫紅婭。

    他沖了過去，拉扯著溫紅婭的袖口。

    溫紅婭的臉慘白，看見席陸的時候，眼睛微微亮了起來，力量慢慢的從身體里面消失，她睜開眼睛，她知道席陸壓根就拉不住她，就像是她拉不住張浩豪一樣。

    她的胸腔里面已經滿是積水，她現在感覺到的只有痛苦。

    陳芥從遠處游過來，拉住了溫紅婭的手，看了看周圍，對著席陸說道：“我們快到那個石頭那里，抱住石頭。”

    倆個人齊心協力將溫紅婭拉到了石頭邊，抱緊了石頭。

    溫紅婭的手指冰涼，嘴唇泛紫。

    陳芥努力的把腦袋貼在石頭上，大聲的說著：“紅婭，你再堅持一下，我讓趙星……”她咽了一大口的水，猛地咳嗽起來，“他會找人……人來救我們的……”

    席陸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緊緊的拉扯著溫紅婭的手，身體靠著石頭盡量把她壓在石頭上，不讓她滑下去。

    溫紅婭半睜著眼睛，看著陳芥，嘴唇不斷的顫抖著，她的眼眶早就已經流不出眼淚了，整個臉白得仿佛擦上一層層的白灰一樣。

    焦慮驚慌，順著時間的流失越來越多，就連一向冷靜的陳芥在看見溫紅婭的身體慢慢往下沉的時候，眼淚嘩啦啦的出來，她和席陸分別拉扯這溫紅婭的袖子，大聲的喊著：“紅婭，堅持住啊，再等等馬上，我看見他們人影了。”

    席陸在旁邊眼淚一直在流，卻沒有嚎啕大哭，他吸著鼻子，對著溫紅婭耳邊大喊著：“紅婭，你抱緊石頭啊。”

    也許人在死得時候，會突然覺得很輕松，溫紅婭聽得見席陸和陳芥倆個人所有的話，她覺得自己漫在水里，就像是一條魚一樣，她沙啞著嗓子說：“……大毛……浩豪……都不見了……他們和我一樣……都會死……”

    陳芥大哭著說道：“不會的，紅婭，你堅持住，大毛和浩豪已經回去了，你也要回去。”

    溫紅婭笑了笑，她說：“……怎么……會……浩豪已經下去……了……”

    她彎著嘴角，說：“我啊……最……喜歡……喜歡……陳陳…陳芥……還有席陸……你們兩個了……”溫紅婭的眼睛閉起來。

    席陸在旁邊碎碎念起來，他說著：“紅婭，馬上，他們馬上就來了，到時候我們回到岸上，就可以見到大毛和浩豪了，他們可能已經游回去了，我們回去以后，所有人再去陳芥的家里吃蛋糕，一起過生日……”

    陳芥的眼淚落在水里，不知道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似乎整條河都是淚水澆灌而成的一般。

    溫紅婭從來都是開朗的，就連最后都是笑著，她的手已經從石頭上下來了，然后水從下巴溢到了臉頰漫過了鼻子，到最后埋沒了閉上的眼睛。

    “不要！不要！”陳芥沙啞著嗓子，伸出手抓著溫紅婭。

    席陸顫抖著手，拉扯著。

    手心攥緊，再等等，再等等，馬上就有人來了。

    誰都知道，手心的衣服已經慢慢的減少，溫紅婭的頭已經浸入到了水中，直到倆個人的手再也拉扯不住。

    陳芥失聲痛哭。

    席陸傻傻的看著溫紅婭下沉的地方，過了幾秒鐘，義無反顧的埋頭下去，陳芥啞著嗓子大喊著：“席陸，你別下去。”

    席陸卻像是完全聽不見陳芥聲音一般。

    寂靜的水面上，只剩下陳芥和暴雨河水，她看著遠處的黑影，似乎又船只朝著這邊過來，只是耽誤的時間太久了。

    就連水性不錯的陳芥最后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的手慢慢的從頭面上滑下來，水漫上她的鼻腔，漫入水底的時候，她看見了從水中躍出來的席陸，她伸出手朝著他，“救……救……我……救救我……”

    水已經漫過了頭頂。

    陳芥沉在水中，在停止掙扎的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仿佛和水融為一體，就這樣死去了吧，她睜開眼睛，看著藍色的水，突然看見席陸奮力朝著這邊游過來的影子。

    他朝著自己伸出手，仿佛想要拉住她一樣。

    只是意識已經慢慢模糊起來。

    ……

    “聽說了嗎？水庫那邊有幾個孩子玩水的時候遇險了，死了三個。”

    “啊，三個？都多少歲啊？”

    “好像都*十歲的樣子，簡直是造孽了，那些孩子的父母親，估計要傷心死了，好好的孩子養了這么久，就這么沒了。”

    “天啊。”

    ……

    席陸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周圍是一片白色，陸娟娟看見他睜眼以后，原本就紅著的眼眶，一下子就溢出淚水，一把抱住席陸，站在窗前胡渣拉擦的席南方看見席陸，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轉而變成了憤怒，他對著席陸說道：“你沒長耳朵嗎？我和你媽不是說過不準你們去水庫嗎？看看你，差點把命都丟了……你媽這兩天天天在這里哭，你……你……”席南方說著，眼眶里面溢滿了晶瑩的液體，他轉過頭，不愿意讓別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

    這樣的席南方是席陸從來沒有見過的。

    席陸哽咽了一下子，然后埋在陸娟娟的肩膀上面，默默的流淚。

    陸娟娟哭著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mama快擔心死了。”

    醫生給席陸檢查以后，說沒有什么事情，辛虧救援隊伍來得及時，否則啊……他搖了搖頭，說就跟那幾個孩子一樣了……

    他這樣說著，讓陸娟娟的眼里又再度流下來。

    席陸一愣，紅著眼轉過頭急急忙忙的問道：“mama，陳芥呢？紅婭呢？江寧？大毛？浩豪？趙星？他們呢？”

    陸娟娟拉著席陸的手，半天不知道說些什么，直到后面，她輕聲說道：“陳芥江寧趙星他們都已經醒了。”

    席陸心里一喜，正要高興的時候，卻發現陸娟娟忘記說其他人的名字。

    他說：“mama，你怎么沒說紅婭大毛浩豪呢？”

    陸娟娟一下子又抱住了席陸，哭起來。

    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就這么沒了，誰會不難過？就算是慶幸遇到意外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內心里面的焦躁不安悲傷難過卻完全沒有減少。

    席陸還只是個孩子，一時半會兒沒有弄清楚陸娟娟的意思，就傻傻的看著陸娟娟哭，席南方站在窗前顫抖著肩膀背著他們。

    醫生和護士的嘆氣聲在旁邊不斷的響起來。

    ……

    席陸知道溫紅婭和張浩豪大毛遇難的消息時，已經是出院的第五天，陸娟娟沒有做好告訴席陸的準備，席陸趁著陸娟娟沒注意，從家里偷偷溜出去，他站在溫紅婭家的門口，敲了敲門，便看見從門縫里面露出一點臉來的溫紅婭的mama。

    席陸愣了愣，問道：“阿姨，我來找溫紅婭。”

    溫紅婭的mama笑了笑，說：“來來，席陸啊，進來吧。”

    席陸進去以后，發現房子里面暗暗的，他有點害怕，他問道：“阿姨，紅婭呢？”

    阿姨笑著說道：“紅婭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玩了……阿姨也不知道，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

    席陸點了點頭，心里很高興，紅婭也沒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