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她又是閑著沒事情好做了,就會拿我訓話?!惫鶓c云扭了扭身子:“我這不十七歲都還沒有,她便這般著急,日日嘮叨著我的親事什么的,聽了耳朵都起繭子?!惫鶓c云拉住明媚的手道:“咱們回自己院子逗八哥兒玩去。” 那婆子苦著臉道:“九小姐,該不是這事情,你且去前堂看看罷?!?/br> 明媚又好氣又好笑,心里知道郭慶云是想躲著郭大夫人,怕她亂點鴛鴦譜,伸手掐了她一把:“你若是不去,怎么知道你母親想將你許給誰?” 郭慶云驚跳了起來,“啊喲”了一聲:“柳十,你說得對,咱們快些過去瞧瞧!” 那婆子望著郭慶云火急火燎的走了,有些莫名其妙:“方才那柳小姐說了什么?怎么小姐立刻就跑了?” 一路穿過寬闊的石板路,郭慶云拉著明媚邁進了前堂。郭大夫人正坐在那里,手中捧著一幅繡品在看個不歇,聽著外邊腳步聲,抬起頭來,瞧著郭慶云和明媚并肩走了進來,不由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影兒,伸手對郭慶云招了招:“云兒,你且過來,看看這幅繡品如何?” 郭慶云走了上去瞥了一眼,就見那幅絲織品上邊繡著孔雀開屏,寶藍色的尾翎上邊有著燦燦的圓圈,一個個點綴在上邊,就如寶石般。“母親,你喊我過來看這些,不如讓柳十來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竅不通。” 明媚走了過去瞧了瞧,笑著道:“這繡品實在是精致,用的針法都有十余種,飛針繡、亂針繡、挑繡……這繡娘真是心靈手巧?!?/br> 郭大夫人瞧了瞧明媚,見她侃侃而談,眉毛挑了挑:“柳小姐知道得真多?!痹倏戳丝此┲前咨鸢到鸹y的斗篷,更襯得她唇紅齒白,臉色粉嫩,而自己的女兒卻穿了一件秋香色的騎裝,又沒打扮什么,被這柳小姐比著,顯得肌膚黯淡無光,整個人仿佛就是從鄉間鉆出來的野丫頭一般,心中更是憂慮了幾分。 “明日你和柳小姐就別去軍營了,我請了玉門關守備夫人過府說話,你們來作下陪客。”郭大夫人淡淡的說了一句,將那繡品收了起來:“云兒,這繡品便是她府上的繡娘繡的,我還想向她借了這繡娘過來給你做幾件精致衣裳呢。” 郭慶云扭了扭身子道:“母親,那個涼關守備夫人,說起話來扭扭捏捏的,聲音好像是從嗓子眼里掐出來似的,和她那身材太不相稱了,我可不愛看她那方臉,我不管,才不浪費時間來陪著她呢!” 郭大夫人聽到這話,眉毛皺到了一塊兒:“云兒,你鬧得越發不像話了!你也該學著打理家事了,要學會如何待客,以后你用得上!” 明媚見郭大夫人不喜,拉了拉郭慶云的衣角道:“你就少去軍營一天罷!”然后向郭大夫人行了個禮兒道:“如有要明媚幫忙的,夫人只管開口,明媚任憑差遣?!?/br> 郭大夫人看著明媚這般彬彬有禮,不由一愣,想著明日的計劃,忽然間便猶豫了起來,這柳小姐瞧著也是個心地良善的人,若真是這般下手,總怕就要毀了她一輩子……實在有幾分不忍心。 她坐在那里,捏著手帕子,臉上有了幾分遲疑之色,郭慶云見了以為郭大夫人準備應允了她的請求,歡叫著撲了過去:“還是母親好,知道我不想留在這里陪客!” 瞬間,郭大夫人的心又硬了起來,云兒還是那般懵懵懂懂,只知道打獵玩耍,一點淑女風范都沒有,如何能找到好婆家!自己堂妹說了,喬景鉉是非柳家十小姐不娶,若是沒了這柳家十小姐這障礙,兩家親上加親是沒有問題的。 郭大夫人端起茶盞慢慢的喝了一口,為了云兒的幸福,自己又怎么能心軟!她朝明媚微微笑道:“還是柳小姐賢淑,我們家云兒已經被我們慣得不像話了!云兒,你還是多多向柳小姐學學罷,明日便不要去軍營了?!?/br> 郭慶云嘟著嘴答應了一句,拉著明媚轉身便走了出去。郭大夫人看著兩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口,這才松了一口氣,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閉著眼睛想了想明日的安排。她仔細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覺得沒有什么問題,可心中還是忐忑不安,心中仿佛有十五個吊桶一般,七上八下落不到底。 “左守備夫人的帖子送出去沒有?”郭大夫人閉著眼睛問了一聲,身后的那個婆子應聲答道:“夫人,送出去了?!?/br> “你去派個人到軍營里與喬世子說一句,明日中午讓他過來用飯?!惫蠓蛉诵α诵?,既然網拉開了,自然要將魚都一網打盡,如何能遺漏下那條大魚? “夫人安好。”忽然耳邊響起了方慶薇的聲音,郭大夫人唬了一跳,睜開眼睛,就見方慶薇穿了一件淺白色繡碧色風荷的裙襖站在面前,窈窕無雙。 郭大夫人坐直了身子,皺了皺眉頭:“慶薇,你那邊的事情可都安排妥當了?千萬別到時候掉鏈子?!边@方慶薇走路怎么便沒有聲響?自己都沒聽到腳步聲,她便站到自己面前了。 方慶薇淺淺笑著,向郭大夫人行了個禮:“大夫人,我已經布置好了,明日絕不會有問題?!彼氖种心弥粔K素白的帕子,與她身上的衣裳顏色有些類似,若不是上頭繡了一朵桃紅色的芍藥,還真看不出手中捏著帕子。 郭大夫人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笨戳丝捶綉c薇,她突然笑了一笑:“慶薇,你的算盤倒是打得精,平白無故的,柳太傅家的孫女當了你嫂子,你還能攀上喬世子做貴妾,真是一箭雙雕哪?!?/br> 聽到郭大夫人這么一說,方慶薇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了,手中的素絲帕子飄飄飛飛的落到了地上,她也不敢彎腰去撿,只是低頭戰戰兢兢的回答:“還請夫人憐惜!” “你自請為妾,可知道要將主母看做是天?凡事都要聽主母的,休想打著小算盤來算計!”郭大夫人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方慶薇,嘴唇邊露出一絲冷笑:“若是讓我知道你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方慶薇眼中漸漸的浮現出一絲淚影來,她吸了吸鼻子,啞著聲音道:“慶薇承蒙鎮國將軍府庇佑,這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做人要懂知恩圖報,怎么能不顧恩情?慶薇一定會好好的服侍著九小姐,絕不敢起半點非分之想!” “這話是你心里話便好,只怕你是放在嘴邊說說罷了?!惫蠓蛉似沉朔綉c薇一眼,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來,這個方慶薇能想出這樣的點子來算計柳明媚,指不定以后她便會想著算計自己的云兒??墒遣还茉趺礃?,先用了她的法子再說,只要柳明媚沒了做英親王府世子妃的資格,那自己的云兒便能如愿以償嫁給喬景鉉了。 至于這個方慶薇……郭大夫人心中暗暗盤算,先讓她給喬景鉉做貴妾又如何,若是不聽話,一帖藥下去,還有她調皮的時候?她身子本來就弱,得病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郭大夫人朝方慶薇笑了笑:“慶薇,你身子弱,趕緊回去歇著罷?!?/br> 方慶薇應諾了一聲,從地上撿起手帕,慢慢的挪出了前堂。外邊暮色已經一點點的上來了,很快就把整片天空吞沒,天際是一片模糊的紅色與灰藍交織,遠方裊裊的煙霧讓那混雜的顏色越發的模糊。方慶薇抬眼望了望四周一片,心中也逐漸的模糊成了一片。她嘆了一口氣,自己這般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眼前仿佛浮現出喬景鉉的臉來,俊眉朗目,笑得很是溫和,她將手捏緊了些,心中暗暗對自己道:“我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br> 當走過郭慶云的院子時,方慶薇聽到里邊傳來郭慶云和明媚的歡聲笑語,越過了院墻,直直鉆到她耳朵里邊來,讓她的心忽然間難受了起來。方慶薇恨恨的甩了一下帕子,一種惡毒的神色從她眼眸深處升了起來,讓她看上去就如月夜出沒的精怪一般,看上去恁般磣人。 第二日,玉門關守備左夫人真的如約前來了,她昨日接到帖子還疑惑了下,不知道為什么鎮國將軍府郭大夫人會請她過府敘話。鎮國將軍駐扎在玉門關,玉門守備等于是他的下屬,雖然掛了個守備頭銜,可在鎮國將軍面前,這個職位就完全是個虛職了。所以左夫人接到鎮國將軍府的帖子可是一陣思量,不知道郭大夫人約她做什么。 等及到了將軍府,左夫人發現卻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兒,郭大夫人前些日子見左夫人穿的衣裳上邊刺繡不錯,想問她借府上的繡娘來繡點東西,順便和左夫人說說閑話兒。左夫人見沒什么事涉及到夫君身上,也松了一口氣,陪著郭大夫人閑話,心里還感慨鎮國將軍府就是客氣,借個繡娘都還要下帖子請自己過府敘話。 吃飯的時候,郭大夫人在廳里擺了幾桌,用屏風隔開,女眷這邊是郭慶云、明媚和方慶薇作陪,男子皆在外邊用飯。 席間氣氛倒也和諧,左夫人是一個會說話的人,說起話來妙語連珠,明媚心里頭暗道,郭慶云不是說這位左夫人說話很拿腔作勢?現在聽著也不是這么一回事兒。轉臉瞧了瞧郭慶云,她正在伏在桌子笑個不歇,完全把那“食不言寢不語”拋在腦門子后邊。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這位左夫人?”明媚輕輕在郭慶云耳邊問道:“怎么這會子又數你笑得罪歡!” 郭慶云笑嘻嘻的拉了明媚在一邊咬耳朵:“我是說那左夫人說話與她這身子配不上,你瞧瞧,她這般肥碩,說話的聲音卻是從嗓子眼里冒出來的一般,十分不協調,你自己聽聽便知道了。” 明媚仔細聽了下,果然像郭慶云說的,那左夫人是在捏著嗓子說話,頗有些做作,不由得微微一笑,這笑容展開,就如春日里的花朵一般,看得左夫人也楞了楞。 左夫人是個伶俐人,見著明媚氣度不凡,大家出身的氣質那是怎么樣也掩飾不了的,心里知道或許便是他們所說遠道來的柳太傅家的千金。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越看越覺得耐看,不免心中贊嘆。這時又觸及到了旁邊一道目光,似乎有幾分哀怨,瞟了過去一瞧,旁邊坐著一位小姐,尖尖瘦瘦的臉,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可那形容氣度瞧著卻有些小家子氣。當下心里便想著,這莫非便是那故去的方知府的孫女兒,寄住在鎮國將軍府上的?顏色倒是生得美,身份也算勉勉強強能配得上左家,不如問問郭大夫人,看她有沒有許配人家,若是還沒找到婆家,自己也可以將她求了去做庶子媳婦。 庶出的兒子,也就配這種出身的媳婦了,左夫人心中覺得喲就幾分痛快,素日那姨娘每日里頭都在怨著自己不給她那兒子留意,今日可算是留心了。主意打定,左夫人向郭大夫人笑道:“夫人,你倒是好福氣,這么多花一般的姑娘天天陪著你,看著都舒服?!?/br> 郭大夫人見左夫人眼睛瞟著方慶薇,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都是做慣當家主母說慣場面話兒的,一聽她這話便知話里有話,笑著說:“可不是呢,現在的小姐們,比我們那時候會打扮,個個生得貌美?!?/br> “我今日來,一路上聽著喜鵲兒叫得歡,心里琢磨著是不是有喜事,到了郭大夫人府上房知道,原來竟真是有喜事!”左夫人笑瞇瞇的盯著方慶薇不放:“這般美貌的小姐,真是飽了眼福!” “這喜鵲兒叫,定然是有喜事了,就不知道是落在什么事情上邊?”郭大夫人也笑著回答:“左夫人不如說來聽聽,也好讓我跟著高興高興?” “這事兒大庭廣眾里不好說,等著用飯以后,咱們兩人再細細說說?!弊蠓蛉它c了點頭:“若是現兒說這事,指不定年輕小姐們都會害羞!” 方慶薇聽到這話便臉色一紅,垂了頭坐在那里,也不敢看郭大夫人那邊,莫非這左夫人的意思,是要她們中間的誰去做媳婦?肯定不會是郭慶云,小小的一個守備府,還想來攀鎮國將軍府這門親事?也不會是柳明媚,她是柳太傅的孫女兒,親事如何能由郭大夫人說了算的?想來想去,也只有是自己了。 一想到這里,方慶薇便心中一陣發涼,低著頭不敢再抬起來,若郭大夫人答應了左夫人,那又該怎么好呢?正在疑惑擔驚的時候,一個丫鬟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驚慌失措的對著方慶薇道:“方小姐,不好了!你院子里那個麻雀突然病得厲害,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呢兒!” 方慶薇聽了這話“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手扶著桌子邊,似乎有些六神無主:“麻雀病得厲害?我出來之前她還好好的呢!” “我也不知道,剛剛我過方小姐院子找麻雀給她去送東西,就聽著里邊有動靜,走過去瞧了瞧,就見麻雀在床上打滾,直嚷著肚子疼。” “她是不是吃錯了東西?”出于醫者的本能,明媚開口問了一聲。方慶薇驚喜的轉過臉來:“我倒是忘了這一碼子事了!柳小姐,你擅長醫術,能不能請你過去幫麻雀看看?” 明媚最是見不得人受病痛煎熬,連忙答應了一聲:“好,我去瞧瞧?!?/br> “柳十,我跟你一起去?!惫鶓c云跳了起來就想往外邊走,但卻被郭大夫人喊住:“云兒,你且坐坐再去,我還有話和你說?!?/br> 聽到母親這般說,郭慶云嘟了嘟嘴坐下來:“有話便快說,我去看柳十給人診病?!?/br> “這有什么好看的!”郭大夫人臉色不虞:“人家看見生病的避開都來不及,你倒好,偏生要湊上去!” 明媚朝郭慶云笑了笑:“你便安安心心坐著吃飯罷!我等會馬上就回來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撕破臉 天氣有些寒冷,北風將樹枝吹得簌簌作響,上邊殘存的樹葉旋轉著往下邊落,一片一片又一片。 “柳小姐,為何還要先回你的院子?咱們趕緊去罷,我怕麻雀支持不住。”方慶薇眼睛里含著淚水,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輕輕伸手來扯明媚的衣裳:“耽誤了病情就不好了?!?/br> 明媚朝她笑了笑:“方小姐,我只是去取我的藥箱?!?/br> “哦,原來如此,是我心急了,真是對不住?!狈綉c薇蒼白著一張臉,聲音很是細?。骸奥槿甘莻€苦命的孩子,剛剛生了她,她娘就死了,她爹將她養到五歲便把她賣給我做丫頭了。她自小身子不大好,玉門關這邊也沒什么好大夫,素日里我喝的藥也分些給她喝,這些年身子瞧著好了些,可……” 見著方慶薇著急,明媚笑著安慰她:“不打緊,我去看看便知?!?/br> 接了藥箱跟著方慶薇直奔西跨院,明媚心里有幾分著急,不知道那麻雀究竟是為何會這般腹痛如絞,可是吃壞了東西?按著方慶薇的話來說,這麻雀身子一直不好,可即便一直不好,也不該是忽然這般疼痛,該是有誘因的。 “唉,但愿麻雀能快些好起來?!狈綉c薇嘆著氣,不住的用手帕子按著眼睛,那邊紅紅的一圈兒。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西跨院,方慶薇將門推開,明媚已經聽到里邊有斷斷續續的聲音,仿佛有人正在不住的翻騰,身子撞擊著那床板發出了這樣的響聲。 “哎呀呀,麻雀真是病得厲害。”方慶薇捉著門板,臉色蒼白,一雙腳似乎軟了幾分,再也往前邊走不動路。明媚瞅了她一眼,心里暗道這方慶薇只是口里說得好,一路上都在說麻雀如何可憐,但真正到了院子這邊,竟然嚇得走路都走不穩了。 聽著里邊的聲音有些大,明媚心里著急,白了站在門邊的方慶薇一眼,大步朝那進屋子跑了過去,愈是走得近,那聲響便愈是大了幾分,明媚急匆匆的一把推開門,眼睛瞅了瞅,床邊坐一個人,但他并不是喜鵲。 那是方慶薇的哥哥,好些日子沒見的方慶福。 方慶福一只手掐著床邊,一只手不住的捶打著床板,身子還不住的顫抖著,他的臉上有一種潮紅顏色,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方慶福聽著外邊有響動,轉過臉來,見著了明媚,他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著她不放。 明媚看得一陣不安,方慶福這模樣,看起來非常不正常,他到底怎么了?為何會這般痛苦?剛剛那個丫鬟不是說是麻雀生病了?為何走進來卻是見著方慶福?不過不管是誰生病了,作為大夫,她自然要替他們看病才是,明媚向前走了一步道:“方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 方慶福站在那里,眼睛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瞧著明媚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腦子里模模糊糊想起今日這蹊蹺的事情來——不對,有什么地方不對!自己與柳小姐,都是被人算計了! 今日方慶福正在鋪子里頭忙碌,忽然就見麻雀走了進去:“公子,姑娘有急事找你?!?/br> 方慶福最疼愛的便是這個meimei,聽說她有急事找,趕緊將鋪子里的事情放到一旁,跟著麻雀會了鎮國將軍府?;貋硪院?,只見屋子里空空一片,不見半個人影,麻雀給他沏了一盅茶:“公子,你先到這里等等,我這就去將姑娘尋回來,或許她是去郭小姐那邊玩耍了?!?/br> 因著一路急急忙忙的趕回來,所以口有些渴,接過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方慶福朝麻雀點了點頭:“你快些去尋了她回來,我鋪子里還有事情呢?!?/br> 麻雀應了一聲:“公子稍微等等,我這就去將小姐喊回來。”見方慶福有些擔心,她又趕緊添了一句:“姑娘方才哭了好一陣子,不過后邊就好了,公子你別擔心,想必也沒太大的事兒?!?/br> 方慶福聽了更著急了幾分,妹子哭了好一陣子,還能沒事情?這麻雀的心也真是太寬了些,要安慰人也不是這般安慰的。他朝麻雀揮了揮手:“別說這么多了,趕緊去將小姐尋回來,我好好問問她什么事情?!?/br> 麻雀輕快的跳了出去,方慶福坐在那里不住的想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慢慢的,他覺得自己全身都燥熱了起來,不由得吃了一驚,這個天氣,真是寒涼的時候,為何會如此燥熱?他坐在那里,喘了幾口粗氣,忽然間眼前一陣亂象浮現,有時候是那柳小姐的一張桃花粉面,有時候卻化成了朱紅色的血盆大口,張得很大,兩排細白的牙齒,仿佛要將他吞噬了一般。 “熱、熱……”方慶福的身子漸漸難受了起來,他只覺得自己心中空蕩蕩的一片,仿佛要抓住個什么東西用力的揉捏一回,方才愜意。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慶福喘了喘氣,一只手抓住床板,一只手不停的捶著那堅實的木頭,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可好像根本沒有用,他反倒越來越糊涂了。 外邊有腳步聲,他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重重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這時便看見明媚出現在屋子門口,關切的問他:“方公子,你生病了?我來幫你診下脈?!?/br> 聽到這句溫柔的問話,似乎給干柴上潑了油似的,方慶福不僅沒能清醒下來,他的腦袋“哄”的一聲熱了起來,眼中充滿著血紅顏色,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向明媚走過去。 看著方慶福那模樣,明媚似乎知道了什么,往后退了幾步:“方公子,你中了別人下的催情藥了?” 雖然身子燥熱,心里似乎燒著一把火,聽了明媚這句話,方慶福腦子忽然又清醒了幾分。看起來這是自己妹子設下的圈套,她是想讓自己毀了柳小姐的清白好不讓她嫁給那位喬世子。 方慶福扶著墻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上回才和她說過了,自己雖然喜歡柳小姐,可柳小姐并不喜歡自己,自己只能默默的放棄對柳小姐的喜歡,站在一旁看著她幸福,自己就覺得很開心。自己說得那么清楚,可為何meimei還是執意這般做?柳小姐喜歡的不是自己,自己怎么能用這么卑鄙的手段去害自己喜歡的人?盡管心中深深的愛慕著她,但是他絕不能這樣去玷污她! “柳小姐,你快走,我妹子給我喝的茶水里下了那種爛污的藥,你別管我,趕快走!”方慶福掙扎著,極力控制著自己,理智和*在做著艱難的斗爭。 明媚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方慶薇,怎么可以這樣!但是沒有時間去想這件事情,她趕緊往院子外面奔去,走到門口一看,院子門緊鎖,看起來方慶薇這一路上和自己說麻雀多么可憐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心,讓她心里著急,這才會毫不設防的沖進院子,會沒有去看她有沒有跟過來,這才讓她有機會將門給反鎖了。 “開門,開門!”明媚拍了拍那扇院門,沒有人答應她。 她苦笑了下,肯定不會有人答應,這明顯是一個圈套,方慶薇現在肯定是去喊人來捉jian了,等喬景鉉看到自己和方慶福衣衫不整的在一起,那自己也就再也不可能有和喬景鉉議親的機會了。 不行,自己必須在方慶薇帶人來之前逃出這個院子,否則等著有人來的時候,自己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明媚到處看了看,發現有段院墻稍微矮一點,她走了過去,拿著藥箱放到地上,然后踮著腳尖,努力往墻上爬。 鎮國將軍府里邊的院墻修得不是很高,可她始終不能摸到院墻的邊,就就只差那么一點點,那么一點點,仿佛只要踮踮腳便能夠著,可當她極力踮腳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始終夠不著那道院墻的邊! 手摳著墻上的石塊泥沙使勁往上爬,摳到指甲里都流出了血,可她還是差那么一點點!明媚絕望的看著那個墻頭,深深的遺憾自己這具身體為什么不能再長高一點點,不,就是手臂再長那么一點點也好! 身后傳來響動,明媚轉頭一看,便見方慶福紅著眼睛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明媚有幾分害怕,從方慶福那迷惘的眼神,她能看得出來方慶福現在已經失去了控制,正在尋找一切可要下手的目標。 明媚靜靜攀援在墻壁上,心中祈禱方慶福不要看見她??墒瞧兴_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方慶福大步朝她走了過來。明媚好一陣驚慌,大聲叫道:“方公子,你不要過來!” 方慶福依舊在逼近,看起來他已經完全聽不見自己的話了。明媚心中一急,扭頭便看到腳邊有個花盆,她跳下藥箱把花盆撿了起來,奮力朝正在逼近的方慶福砸了過去。方慶福雖然神智不清醒,可功夫卻還在,花盆朝他飛過去的時候,他伸出手來格擋了一下,那花盆只正好砸到他的手臂,垂直落了下來,落到了方慶福的鞋子面前。就聽“咣當”一聲,花盆應聲而裂,泥土灑了出來,蓋住了方慶福的鞋子。 花盆落地的響聲讓方慶福嚇了一跳,他迷茫的雙眼又有了些意識,模模糊糊認出面前那個女子便是明媚。他猛的朝墻上打了一拳,手上頓時有幾道細細的血流了出來,巨大的疼痛讓他突然清醒了幾分,看著明媚站在藥箱旁邊,心里知道她想越墻出去,于是蹲下身子,吃力的說:“柳小姐,快,趁著我還有幾分清醒,踩著我的肩膀,翻墻過去!” 明媚見著方慶福說得真誠,也不顧什么男女大防,先踩到藥箱,再踩上方慶福的肩膀,這樣很快就摸到了墻頭,猛的一用力,總算爬到了墻頭上,看著下邊方慶福正在呼哧呼哧都呃喘氣,看著她的神色又漸漸曖昧起來,不由大驚道:“方公子,你且去屋子的水缸里用冷水澆下身子,這樣亦能降火?!?/br> 明媚踩上方慶福的肩膀時,那柔軟的腳掌觸及到他的肩頭,他已經是很吃力的在控制著自己,好幾次他都想把明媚從肩膀上拉下來,摟在懷里溫存纏綿一番,只要能與她春風一度,哪怕自己便是死了也甘心。胡思亂想著,手慢慢的伸出來往明媚腳邊摸過去,可殘存的理智讓他克服自己,他重重的捶了一下地面,那種疼痛又讓他清醒了些,總算支撐著讓明媚爬上墻頭,再聽明媚說叫他用冷水去降火,一邊極力控制著心頭的那種躁動不安,一邊挪著步子朝雜屋走了過去。 看著方慶福走遠,明媚總算放下心來,準備跳到院子外邊去,這樣會更保險些,但是往下邊看了看,她自己估計自己也沒那個能力能毫發無損的落地,坐在墻頭上,左右為難,又感覺到手上有些疼痛,舉起手來看了看,指甲里邊全是泥土和沙子,手指上磨破了皮,血糊糊的和泥沙粘在一處,看得她一陣心酸。 喬景鉉啊喬景鉉,你這個到處惹桃花債的!你惹了桃花債,難道非得讓我來還不可?心里暗自把那位英俊瀟灑的世子爺咒罵了一通。明媚望了望墻下那個藥箱,要是現在方慶福沖洗一番出去了便好,自己也能跳下去給自己的手好好包扎一下。